九月的烈日下响亮的号子声、嘹亮的歌声、倾泄石子的轰然声在梅家洲组成一首雄伟浑厚的交响乐。站在盔山之巅可以看到下面人头涌涌,整个梅家洲变成了一个热火朝天的大工地。工地上十万民工再加上两万从江西各个地方抽调过来的地方部队,现在大家正为了建造一个东方打不下、攻不破的要塞努力着。
“报告!总指挥,张副司令跟后勤部的邱部长来了!”
彭大海正光着膀子在工地跟战士们一起背石头,在外面担任警戒的营长匆忙跑了过来。
皮肤被太阳晒成古铜色的彭大海卸下扛在肩膀上的石头,从脖子上解下毛巾用力擦了把满头汗水。“哦?他们过来干什么?走,带我看看去!”说着彭大海跟着营长疾步朝南边走去。
“彭司令,你还亲自出马了?呵呵,不错啊,有股子干劲!”
邱海波大声对彭大海嚷了起来,他刚才隔着老远就认出彭大海了。
彭大海见张海强跟邱海波俩人在几名警卫员陪同下走了过来,忙道:“副司令、邱部长。哪阵风把你们给吹来了?这大热天的,不在赣州享福怎么跑到我这个鬼地方来?”
邱海波扫了眼工地上忙碌的人们,笑着对彭大海说道:“彭司令,我们这次是奉了首长命令过来看看你们进展如何了,是否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要有困难赶快告诉我们,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啊。”
“咳,有什么困难的?战士们士气高着呢!至于这些民工,每天管吃管穿,还有一些零花钱给他们用,高兴都还来不及,谁不奋力干活?”
张海强跟邱海波到湖口来让彭大海十分兴奋。这两个可是根据地实力派人物,要是有他们帮忙,自己在这里的“苦役”就可以很快结束了。
“走吧,我们周围走走,看看你这个要塞到底建设的怎么样了。”跟彭大海简单的握了下手,张海强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倒背着手朝工地走去。
沿着长江,一条铁轨从盔山后面鄱阳湖畔向东延伸而去。在远处湖畔新造了一座码头,现在各种物资正用船通过鄱阳湖,在码头靠岸,并且很快卸下来运到工地上。长江江边的江堤用巨石加高了,高高的江堤如同厚实的城墙,江堤朝内的斜坡上遍插锋利的竹签,在盔山和如同鹰嘴伸出去的梅花洲上,正在建造两座坚固的炮台群。
在盔山炮兵阵地,张海强满意地看到战士们正喊着号子将两门笨重的大口径臼炮吊入阵地中,四门青铜制造的三十二磅前装榴弹炮已经落位了。黑洞洞的炮口仰天张开口子,时刻都能将携带死神的炮弹吐泻到敌人头上去。
盔山西边现在已经挖出一条深深的鸿沟,鸿沟贯通南北将梅家洲与内陆分隔开来,在鸿沟外面还拉了几到铁丝网,铁丝网之间的地上插上锋利的竹钉、铁蒺藜。
“按照要求,湖口防线在陆地上建立有四座炮台群,分别是东边的湖口炮群、石钟山炮群,这里的梅家洲炮群、盔山炮群。其中石钟山、湖口、梅家洲负责防御自江而来的敌人舰队,盔山负责掩护梅家洲后路,提防敌人自张家洲登陆,经官洲进攻梅家洲。同时给九江到梅家洲之间铁路提供保护。整个湖口防线,重点在有‘江湖锁钥’之称的石钟山,可以说只要守住石钟山,敌人舰队想顺顺当当进入鄱阳湖是不可能的事情。只是石钟山并不高,不过六十来米高度,也不大。在上面无法安排太多部队。所以在石钟山脚下我们又建立了三座分别可以容纳千人的筑垒阵地,分别是正对长江的泰山要塞,东边的华山要塞,还有南边的嵩山要塞。各个要塞之间用巨石垒成长墙,在长墙外又有两道堑壕,以坑道跟里面联系。堑壕前面是铁丝网,外面还有地雷阵,要是敌人傻里吧唧想通过陆路进攻湖口要塞,首先那些地雷就会让他们好看!湖口那边的工事已经全部建设完毕,各种火炮都已经部署到位,现在就剩下梅家洲这里的了。当然,守湖口必先守江。从赣州运过来的两百枚水雷现在已经部署在长江八里江水域、张家洲与湖口之间,另外只要黄司令的海军进入鄱阳湖,湖口与梅家洲之间也要布上水雷……”
彭大海一边走着一边跟张海强和邱海波介绍自己修建的防御阵地。
湖口要塞是从攻占九江、湖口后马上开始动工兴建的,开始只是动用了一万民工,后来因为速度实在太慢,加上因为长江洪水,江西动员了几十万人上堤抢险,要塞的建设暂停下来,直到七月才再次恢复。不过恢复后人手是大大增加了,先是通过召集因为水灾流离失所的难民将民工增加到十万,接着又从其他地方调过来两万军队,建设速度大大加快。
湖口要塞建造的动机很简单——不让英国舰队通过湖口进入鄱阳湖,然后沿着赣江一路杀下去。真要出现赣江被英军舰队控制的局面,杨沪生不知道自己的计划还有多大成功可能。杨沪生可不希望以后被自己包围的英国人来个什么敦刻而克大撤退!
张海强朝前方望去,前面到处都是人。“江上的浮桥架起来了吗?”
“湖口与梅家洲之间浮桥已经架设好了,另外工兵部队正在架设梅家洲到官洲之间的浮桥。”
张海强朝前面走着,不时跟周围的战士、民工打着招呼。听彭大海说浮桥基本架设好了,张海强满意地点点头。“很好,你们干的不错。有什么困难吗?”
“要说困难,主要就是后面运上来的水泥无法保证前面进度。铁轨现在已经造好了,只是那些洋鬼子答应运来的火车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到!还有,这火车真的这么神?能够一日千里啊?!”
番薯地长大的彭大海以前并没有见过什么铁路,对火车也就没有什么感性认识。不要说怀疑铁路有多大用场,就连用水泥覆盖角丝网建造的炮台到底有多牢固他也心中无底,他曾经用步枪跟手榴弹实验过,虽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可这些武器杀伤力无法跟火炮相比,尤其是大口径重炮,对混凝土工事是否能抵御住敌人猛烈的炮火彭大海还是感到有些心虚的。
“能够一日千里的多着了!现在已经谈不上有多新鲜,至少飞艇可以让部队早上还在长沙进行战斗,下午就出现在湖口要塞了。只是我们现在飞艇数量不多,就是所有飞艇都出动运送部队,一次也运送不了一个营,建造铁路就是为了可以让九江与梅家洲之间部队迅速调动。彭司令,你要相信首长,首长说可以一日千里,这铁路一定可以办到!是不紧跟首长脚步,当心到时候落伍啊。”邱海波笑着打趣道。
“火车没有运到这里,是因为英法军舰对我们进行了封锁,现在我们通过那些外国商人订购的货物都无法运送进来了,火车也不例外。这个首长早有考虑,赣州那边技术人员正在外国工程师配合下试制自己的小火车头。现在基本上造好了,正在进行最后的调试,也许半个月后就可以通过赣江运到这里来。至于水泥,我会让后面工厂抓紧生产,迅速将生产好的水泥运到这里。”
彭大海感激地说道:“那可真是多谢了。”
张海强看了看周围,小声道:“走吧,先到你工地指挥部再说。”
彭大海不解地问道:“怎么?发生了什么事情?”
邱海波摇摇头安慰道:“没什么,只是有些事情让下面人知道不大方便,还是到你那里再说比较好。呵呵,对你不是什么坏事情,别磨磨蹭蹭的了,快走吧。”
彭大海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脸迷茫地带着两个高级将领朝设在梅家洲的工地指挥部走去。梅家洲并不是很大,很快,一行人就从盔山走到设在工地上的指挥部了。
进了指挥部,在安排人给张海强他们倒了开水后,彭大海将过来看热闹的干部战士全给轰出指挥部。
彭大海见张海强跟邱海波俩人大口地喝着开水,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说道:“不好意思,这里条件比较艰苦,也没有什么水果给两位首长。连茶都没有,只能用开水招待首长了,真是不好意思。”
张海强放下海碗,擦了下嘴角笑着对彭大海说道:“很好,有开水喝已经不错了。解放军嘛!既然官兵平等,你生活方面也不能太过分了。现在这样就很好,这至少证明彭司令并没有贪污,那个倪院长也不会惦记着你彭大海了。”
彭大海撞天屈地叫了起来。
“我哪敢啊?!真要贪污,先不说阴险之极的倪院长不会让我好过,就是下面这些人也保不准给我打黑枪。唉,有贼心无贼胆,要是在太平军可就不会整天提心吊胆的了。”
张海强感叹地说道:“这倒没错,以前在太平军的时候,上面大捞,我们作为下属的也利用各种手段小捞他一把。只是这样既失民心,又减弱了战斗力,真是得不偿失啊!说起太平军,彭司令,你知道我们今天为什么过来吗?”
张海强没等彭大海擅自揣测,帮他解开了答案。“司令员从福州那边发来电报,九月十日上海的清军在英法联军配合下对忠王率领的太平军进行了猛烈的反扑。太平军遭受重创。忠王现在身受重伤,是死是活还不知道。”
“啊?几十万太平军呢!怎么会让忠王受了重伤?!”彭大海惊讶地叫了起来。
张海强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以前是见过忠王李秀成的,忠王的招牌在太平军中还是很响亮,尤其对下面人来说更加如此。虽然现在离开太平军跟着杨沪生干了,对太平军所作所为很反感,可张海强还是对忠王的负伤感到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若不是太平军太**了,怎么可能打不过敌人?心里总想着后面的房子、银子、女子,这仗要能打好才有鬼了!只是可惜忠王可是难得的军事天才,这样子战败不值得啊!”
张海强整理一下头绪,从伤感中解脱出来,问道:“鉴于上海方面太平军受到重挫,首长认为我们这里需要加快进度,尽快地将湖口要塞建设好。至于长沙战役首长也下了死命令,命他们必须尽快结束战斗,消灭长沙城内清军,至于曾国藩,不用再顾虑一定要俘虏了,现在需要的是时间!要抓紧时间结束战斗早日撤下来休整。你的湖口要塞还需要多少时间才能完工?”
“湖口方面已经完工,官洲上战壕都挖好了,阵地前也布上了地雷。另外封锁湖口的水雷要等黄司令舰队进入鄱阳湖后才能布雷,这就要看他们什么时候过来了。还有,在石钟山外江面上的三座浮动炮台十天前已经造好了,本来我还以为这铁疙瘩一下水不就沉下去了?谁曾想这几十万斤的重家伙稳稳的浮在江面上!呵呵,还真是大开眼界了。等下我们到湖口那边看看吧。现在就是梅家洲这边地雷、铁丝网、木马、战壕都只是粗具规模,全部建好还需要四十天才行。”
张海强大摇其头,“四十天?不行!那些侵略者随时都可能出现在这里,最多给你三十天时间,一个月后湖口要塞一定要建设好!到时候前线部队过来,你这里要是没有搞好,让他们露天抵挡敌人吗?”
彭大海搓着手为难地说道:“时间太紧了,竹子、水泥、铁丝网、地雷这些东西现在都不是很齐全,能不能再宽延两天?”
“彭司令,不是我们不给你时间,要不是上海战况突然转变,我们怎么可能这么急?老实说对太平军在清军跟英法联军攻击下能坚持多少时间,参谋部一点把握也没有。尤其人家军舰厉害,英国海军真要不理会太平军骚扰,沿着长江过来,不要说一个月,恐怕五天内就可以出现了!幸好他们现在上海的军舰还不多,不然我们现在就不是攻打长沙,而是全力准备迎击敌人了。”张海强见彭大海想要讨价还价一口拒绝了他。
邱海波插嘴道:“彭司令需要的东西我们后勤部会尽一切力量,抓紧运送过来。你要多少我运多少,什么时候要,什么时候就运到。”
彭大海见时间无法延长了,勉强说道:“那我们争取吧,争取在三十天内完成要塞建造。”
“不用愁眉苦脸嘛!”张海强站起来在房间内走了两步,转头对彭大海道:“为了加快速度,我这次从赣州、宁都、南安招募了五万民工,他们现在正朝这边赶过来,五天后就可以到九江。另外邱部长已经说了,需要的东西,后勤部会全力支援,决不会给你们拖后腿,这样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彭司令知道温州我军在九月十四日打了胜仗吗?”
“知道,电报不是说了吗?陆战旅、荣一师再加上一个补充旅,将近万人部队三天消灭敌人一千人,就这个战果还用得着大肆宣扬啊?陆战旅跟荣一师是不是几个月没打仗手生了?”彭大海不以为然地说着。
“才一千人?”张海强啧啧做声,瞪着彭大海道:“彭司令你也太低估敌人了!这可不是清军,而是一千多的英法联军让浙江部队给全歼了!你伸出手指头数数看自鸦片战争后我们中国跟外**队作战打了几场胜仗?又有几次歼灭敌人过千的了?”
见彭大海红着脸低下头,张海强不再责怪他了。“浙江的部队打了胜仗,自然是可喜可贺的,你这里要是速度慢了,就不怕被人家臊你啊?现在这个捷报已经传遍根据地,我离开赣州时候,长沙前线指挥部发来电报,说是要在短时间内用长沙城作为庆祝第一个反抗侵略战争胜仗的礼物。你这里也用不着打仗,加快速度总是可以的吧?前线部队管打仗,能打胜仗就说明他得力,至于这个湖口要塞就是你的战役,彭司令,难道你认为自己比别人差吗?”
杨沪生让彭大海指挥机动旅跟地方上的补充旅已经让他感到很难堪了,憋着气想要回主力部队去,给张海强这么一激,彭大海猛地站了起来,大声说道:“是!用提前完成湖口要塞工程,作为我们献给浙江我军的贺礼!别人是英雄,咱老彭也不是孬种!”
张海强满意地笑道:“很好,就要有这么一股子气在!走吧,我们到湖口去看看。”
沿着迂回曲折,穿行在茂盛竹林中的石阶小道,一行人登上了无数文人墨客来过的石钟山。
石钟山因苏轼的《石钟山记》而闻名,可它真正重要的还是他在军事上面的价值。“扼江湖之险,当吴越之中”、“上通楚北,下达皖南,为九省之通衢,实三江之门户”众多评价都说明了石钟山的重要性,在三国时期,周瑜在此训练水师,然后兵出赤壁,火烧曹营八十万。明朝朱元璋与陈友谅曾经大战鄱阳湖,石钟山也是主要战场。一八五五年一月,曾国藩率领的一万五千余水陆湘军进攻九江城不下,将进攻重点转移到湖口、梅家洲,结果被石达开将湘军水师诱入鄱阳湖,一战烧毁湘军水师数十只船,让曾国藩伤心的要跳湖自杀——要不是李元度手快,这位赫赫有名的曾文正公当场就要变成鱼鳖口中美食了。一八五七年九月,湘军水师在杨载福、彭玉麟率领下,再次在这里与太平军展开激战,攻占湖口后从此控制了长江中游江面,水陆并进,节节东下,太平军只能一路从安庆、铜陵、芜湖等重镇“退守”(太平天国讳言失败,失守、撤守、撤退谓之“退守”)了,到了一八六二年湘军就到了天京城下,要不是南昌丢失,天王现在只能期盼他的百万天兵天将下凡来除妖了。
在数万装备精良,士气高昂的解放军进攻下,湖口跟石钟山还是坚持到四月底,只是黄翼升率领的兵舰过来后,在陆、海、空三军打击下湖口的湘军才乘坐水师船只溜之大吉,将这里和平移交给解放军了。
“好地方啊!”
张海强站在山顶,凭栏远眺,黄色的滚滚长江,深绿的鄱阳湖水尽收眼底。在他身边不远处,两门重炮隐藏在翠竹中,山脚下有几座黄泥围起的圆房——这是江防炮兵阵地,圆房中隐藏着三十二磅榴弹炮。
“副司令,看到没有?下面有我们的弹药库。”彭大海手指着山下对张海强说道。
张海强举起望远镜朝彭大海手指的方向仔细看了半天,除了纵横交错的战壕、交通壕,就是一座座封顶的、没有封顶的大小火炮、机枪发射阵地,至于彭大海所说的弹药库是一点影子也没有看到。彭大海见张海强疑惑地转头看着自己,得意地笑了起来。“呵呵,弹药库是在地下的,上面用铁板加固了,铁板上面还铺了木头,然后用泥土掩盖起来。要进入弹药库必须通过坑道进去,弹药库跟坑道中设置了通风孔,这样的弹药库,不要说发现不了,就是发现了,想摧毁它也是办不到的!我们曾经做过实验,用缴获的八英寸臼炮对相同的掩体进行过轰击,结果两发下去只露出了铁板,更谈不上摧毁了。”
张海强微微点头,“不错,很好。部队平常隐蔽休息的地方是否也是这样坚固?”
彭大海坦白说道:“没有这么坚固,毕竟需要进出方便,不能将兵营掩藏在地下太深了,还有我们铁板不多,只能用于最重要地方防御,那些部队休息地方只能用竹子加上泥土用来加固,不过隐蔽部对十二磅以内榴弹炮有良好的防御效果。另外在战壕中还挖了防炮洞,只要重型榴霰弹不是直接落在洞口,对里面人员是没有什么杀伤力的。”
邱海波走到重炮旁边,举起右手轻轻抚mo着炮身,转头朝彭大海笑道:“看不出彭司令在做工事方面很有一套嘛!呵呵,我看赣州防御阵地也应该由彭司令你来负责,这样才能将赣州真正建造成铁打的赣州,我们待在里面也感觉完全多了!”
“副司令,我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请教?”
张海强看着五大三粗的彭大海摆出一副虚心求教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有什么问题你说就是了,我会尽量给你满意的答复。”
“副司令,既然湖口这里做了这么多防御工事,看样子是要死守这里,决不能让那些红毛番进入鄱阳湖,对不对?”
“没错。”张海强点着头说道。
彭大海将积累在胸中的疑问,一股脑倾倒出来。“既然如此,赣州应该不会受到红毛番的攻击。首长不是说了?红毛番仗着海军有绝对优势必然走水路,可就湖口要塞而言,这里装备的都是重型榴弹炮、要塞炮、先进的后装火炮,要塞可以容纳三万守军,还有海军、飞艇支援,梅家洲与湖口之间航道还用水雷、铁索、巨石堵塞,红毛番船再多,在狭小的长江想要进入鄱阳湖也是难上加难之事,只要我们不放弃,他就进不去!那么赣州还有必要建造工事吗?”
“这个啊?”张海强望着长江里随波上下起伏的浮动炮台一时无语,过了一会儿,张海强说道:“这些红毛番也不是蠢材,要是湖口打不下来,他们自然会想其他道路前进,怎么会一棵树上吊死?所以才让你们加强湖口方向陆地方面防御工事,以防敌人从后背杀过来。至于赣州,我们的军工厂、采矿场都在那边,根据地政府也在赣州,另外,按照司令员要求,在温州战役中俘虏的红毛番也运送到赣州去,如此重要的地方,对那些红毛番吸引力自然很强,守住湖口,就是断了红毛番海军道路,至于陆军,只要不是进攻湖口,他们想到什么地方去,就让他们到什么地方去。以土地换取敌人兵力的分散,最终给我军分路歼灭敌人创造条件。明白了吗?”
“让他们在根据地领土上随心所欲,横行霸道?老天!那些老百姓会怎么想?从长江到赣州千里之遥,这要是让红毛番横冲直撞的一路南下,老百姓损失可就大了!”
彭大海以前在太平军中对建立巩固的根据地没有什么概念,可是自从加入解放军后,在创建根据地中尝到了甜头——有了根据地加上良好的军民关系让他的兵员粮草都有保障,同时伤员也可以有安全的救治休养地方。一听张海强说放敌人从陆地上进入根据地腹部,彭大海首先想到的就是这样对民心造成的影响,民心要是出现问题,他的兵员粮草自然也就都成问题了,看着梅家洲上热闹的人群,彭大海心中有些酸楚,这些人还以为建造好要塞,敌人就无法进入他们家园,他们可以过上安定的日子,可他们怎么会想到这个要塞只是首长用来防御红毛番舰队的?
给彭大海一说老百姓的损失,张海强有些无语了,全心为民的解放军,为了战争需要却利用老百姓家园来分散敌人,说起来总觉得不是很好听。张海强苦涩的咽口气道: “敌人所到之处,那里的老百姓到时候会转移的,坚壁清野,不会给敌人留下可以利用的东西。至于损失,这个是难免的,只要能全歼侵略者,我看再大的损失也是可以忍受的。现在的牺牲是为了以后长久的安全,还是需要百姓忍一时之痛。”
“百姓伤亡你自然不会管,为了胜利你都可以忍心对老百姓开枪!”彭大海想起张海强在守桐山时候,命令部队朝被敌人胁迫攻城的百姓开火,心中暗自嘟囔起来。
张海强抛下这个恼人的问题,转身朝山下走去。
“走吧,到下面阵地去看看。彭司令,你们警戒阵地坚固吗?”
“警戒阵地分三块,第一块是百里外的彭泽,自江边一直到南边雷峰尖,主要防御阵地是东面的大浩山、江边的彭浪矶、南边的雷峰尖、龙王尖,这一块负责长江和东边陆地警戒。第二块是湖口东南的留雨墩、黄金山、三尖源、武山警戒阵地,这一块负责东南陆地警戒跟防御,第三块就是湖口近郊了。”彭大海跟着张海强他们走下石钟山,边走边说着湖口这边警戒阵地。
张海强的声音在竹林中飘荡着,“不错,希望长沙那边部队能尽快结束战役,朝这边转移。邱部长,湖口这里看完了,你再到半壁山、田家镇要塞去看看,然后到武昌视察一下防卫力量。我到长沙去看看,见鬼,这个李成怎么了?都这么长时间连个孤城也拿不下来?”
“还是让左副司令到长沙去吧?他熟悉那边防御,也许对李军长他们帮助很大的。”
“左宗棠?不行不行!左副司令太自傲了,李成根本无法受他的气。何况南方集群刚到赣州,那些人除了左宗棠以前部属外还有老湘军、淮军什么的,需要好好的联络一下感情,左宗棠是走不开的。还是我自己到前线去趟好了。”
“副司令不会是太长时间没有上战场心痒痒了吧?不然怎么一定要到长沙去看看?”
“呵呵,心痒痒的应该是王得贵,我怎么可能呢?彭司令,你该不会是说自己吧?”
“不敢,首长交代到那里我就到那里,决不会有任何想法的。”
“嗬!够酸的了。走吧你!放心,该来的终归会来,打仗少不了你的份。”
一行人的声音越来越远,越传越低,直到消失在丛林中。秋风拂过,树叶沙沙做响,摇拽的树林中几名战士正警惕地盯着江中上下船舶。
※※※※※
清晨太阳还没有升起,天空已经渐渐放亮了,江面上升起淡淡的一层薄雾。二军军长李成、新上任的军参谋长邱明率领军部参谋人员站在水陆洲上,透过烟雾从望远镜观察着攻城战,天空中三十艘飞艇悬在低空中,压制下面反抗敌人,银白色的飞艇上不时投下一颗颗携带死神的黑色炸弹,尖厉的呼啸声后,城里升腾起一股股烟柱。水陆洲跟城南外妙高峰炮台上炮声隆隆,湘江上的海军军舰颤抖着将一发发炮弹打出去。
低沉的嘶吼声中,巨大的炮弹划破天际,投入到高耸的城墙上,尘土四散飞扬,碎石在空中飞舞着。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火yao味。
李成放下望远镜朝身边通信员说道:“叫姜师长到我这里来一趟。娘的,他的炮弹是干什么吃的?这么好瞄准的目标炸了半天怎么还没有轰塌?!”
“是!”通信员转身朝前面奔跑过去。
见通信员去通知姜烨了,李成又对旁边人交代道:“你们通知各个师师长,让他们马上过来!”
“怎么?军长是否耐不住性子要强攻了?”
等李成命令完通信员,让他们招集手下过来。邱明放下望远镜走过来淡淡说道。
“管不了那么多了,司令员已经说过,不要太在乎是否对长沙造成太大破坏,只要能提前将城市拿下来,彻底消灭湘军就行!参谋长,按照你说的拿下长沙自然没有问题,可是我们现在需要的是时间,时间啊!”望着挺立在浓浓硝烟中的长沙城,李成眉头紧紧锁在一起了。司令员跟总部现在一日三催,不停地追问李成什么时候才能将长沙拿下来。催的多了,已经很烦恼的李成更加心绪不宁,虚火上升了。想着四个月的战事,李成觉得一场场战斗仿佛昨天刚刚发生过。
邱明叹了口气,走到一旁默默不语了。自从接到司令员不顾一切必须迅速将长沙拿下来的电报后,邱明就强烈反对在部队中通知首长的命令,甚至要求给司令员发电报置疑。邱明认为长沙城内都是中国人,一炮打进城去,敌人不会死多少,老百姓可就遭殃了,拿下长沙不是说不要了,而是需要长期守卫,为了湖南民心,也不能肆无忌惮的乱打一气。只是上至军长,下到旅长都被温州池旅长的胜利冲的血管要爆了,没有一个支持邱明的,让他感到十分孤单。
两湖战役从五月到现在已经要有四个月,在攻占武昌、岳州、衡州、宝庆、常德等地后,于八月下旬各路解放军以向心攻势朝长沙进军。
长沙原来有七万守军,不过在解放军进攻武昌时候,长沙城内的守军就打着增援武昌的旗号想要突围,只是湘军出城后受到解放军热情款待,在损失五千人后湘军又缩回长沙。
七月中旬,武昌被解放军攻占,城内的曾国藩坐不住了,武昌被占敌人下步肯定要进攻岳州了,如果岳州不保,长沙将与北方失去陆路联系,更加可怕的是这些武装到了牙齿的“发匪”将全部压向长沙。曾国藩一方面令冯子才离开衡阳,与湘乡的彭毓橘、蒋凝学、朱品隆部一样撤到长沙来。另外一方面,曾国藩又命令长沙全军拼死增援岳州,同时再从长沙周围大量征召乡勇补充长沙防御。
衡阳的冯子才离开城池沿着湘江走了没多少路就在资金山受到解放军二师、机动第四旅和南下的第一、四师包围,在六万多装备精良的解放军面前,还有大量冷兵器存在的冯子才部一万人马自然不是对手,运动中的湘军连工事都来不及做就受到绝对优势解放军围歼,短短半天工夫一万人马损失殆尽,最后只有冯子才借着熟悉地形,带领三百来手下潜逃回长沙,其他人不是战死就是被俘。湘乡的万名守军运气不错,看着他们的解放军一、四师南下作战了,让他们顺利地撤进长沙城。至于增援岳州的近七万湘军,在击破解放军机动地二、八旅防御后终于在新墙河受到五师顽强阻击,同时急进的黄翼升率领的海军在冲破城陵矶江防后进入洞庭湖,水战中大败风帆为主的湘军水师,击沉焚烧水师战船三百余艘,同时增援上来的飞艇给了湘军沉重打击,在损失两万人马后,曾国藩差点又要上演自杀闹剧,最后只能灰溜溜地逃回长沙。
逃回长沙的曾国藩在痛定思痛后认为北进不行,丧失了水师的湘军想要北上,最后的下场不会好过元末明初丢掉水师的陈友谅。南下进入两广吗?衡阳、永州已经丢失了,六万发匪可不是现在湘军所能对付的。东面是发匪老巢,进入那边只能是自寻死路。穷思竭虑的曾国藩无奈之下想到通过西路,走常德进入湖北或者四川。只是曾国藩想到走常德,解放军也想到占领常德将长沙彻底封闭起来。占领衡阳后,解放军一、四师继续西进北上,去抢占常德。而强征乡勇后,长沙城中的湘军又恢复到七万人马,曾国藩命曾国荃率领六万人先走,到常德去,他打算带着一万人跟进。双方既然都想到常德,自然而然就在常德发生了激烈碰撞。曾国藩还没有出城,大队人马就丢魂失魄逃了回来。背部受伤的曾国荃破口大骂这些士兵都是些饭桶——六万湘军在平山与北上的解放军一个旅正面遭遇,只是听到枪炮声,见到几个死人,那些强征进来的乡勇就落荒而逃。曾国荃根本无法控制他们,只能在亲兵保护下窝窝囊囊地再次回来了。附带的曾国荃自己后背还不知道是让发匪打的?还是给手下打了冷枪,差点小命也交代了。
曾国藩一统计,出城的六万人只回来了五万,还有一万不知道跑什么地方去了。四面被围的曾国藩只能坐守愁城,等候人家进攻。
李成率领的部队按部就班将长沙外围一一拔除后终于面对湘军最后的堡垒——长沙。
各路解放军到达长沙外围后,先是北面的五师、机动二、八旅在城东蔡公坟、二里牌、白沙井大破湘军十座大营,接着三师将城北的五里牌、伍家岭、开福寺先后攻占,南边的二师、机动第四旅经新开铺、金盆岭、南湖港进占妙高峰,经过一夜激战,将妙高峰两千湘军予以全歼。西边一、四师又在九月五日攻占岳麓山,歼灭蒋凝学率领的三千守军。九月八日,在海军配合下一师第一旅攻占水陆洲,湘军残存水师在黄翼升率领的军舰面前一败涂地,不是沉到江底就是靠近东岸弃船逃跑。曾经盛极一时的湘军水师在蒸汽轮船面前成了历史名词,不复存在了。一师第二旅占领溁湾市,四师七旅、八旅先后占领渔网市、土城坝、金牛岭、龙回潭、阳湖、平塘等地。
长沙城内的湘军彻底被封锁在城内。
攻占水陆洲后,姜烨的炮兵师通过轮船和浮桥将火炮拉到水陆洲上,昼夜不分地朝长沙西边大小西门、草场门、魁星楼吐泻着炮火。同时炮兵师在妙高峰那边的阵地上朝南门、天心阁猛轰。城墙两次被轰塌,城门五次被轰破,可每次湘军总是不顾伤亡拼命用石头将被轰破的地方再垒起来。那些湘军士兵红了眼般跟进攻的解放军展开肉搏战,为了减少部队伤亡李成只能命令炮火,轰击、轰击还是轰击。只是现在不行了,两天前司令员已经下了死命令,必须在三天内结束长沙战役,彻底消灭城内的湘军,为此就是造成再大的平民伤亡也不用顾虑。被逼上绝路的李成只能让炮兵、海军昼夜不分地朝长沙猛轰,掩护陆军攻城作战。别看湘军在野战中不堪一击,可让他们守城却一个个都变成了亡命之徒,在守城中不顾伤亡拼命朝冲锋的解放军反击,一次次把具有绝对优势的解放军进攻部队击退。
“军长你找我?”满脸大汗的姜烨从阵地上赶了过来。
李成见姜烨赶了过来,劈头盖脸的怒骂道:“姜师长!你们炮兵师搞的是什么名堂?
那么明显的魁星楼怎么炮弹打了半天我就没看到有几发炮弹打上去?!娘的,没看到战士们在下面等的不耐烦了吗?告诉你,集中所有火炮给我将魁星楼轰塌了!要是中午前打不开口子,老子劈了你!”
“军长,弹药不够啊!我们师现在炮弹所剩不多了,城上到处都是敌人,轰开一段,接着更多的敌人又出现在城上,将轰开的口子给填补上,妈的,这敌人到底有多少?”姜烨诉苦起来,见李成面色不善,姜烨不敢再说了。“军长放心,现在妙高峰那边的臼炮已经到位了,中午前一定会将城墙轰开的!不过军长最好再给我们炮兵师一些弹药。”
“没有,要炮弹没有。”李成想都没想脱口拒绝道。
见姜烨神情黯淡下来,李成缓和一下口气道:“姜师长,你们炮兵师弹药不是充裕的吗?这样吧,我现在命令一、二、四师炮兵统一由你指挥,从中午十一点钟开始你给我将所有炮弹打出去!我就不信那些湘军真的是钢铁做的!一定要尽快将长沙城轰开让部队进入。”
“是!”姜烨见李成下了最后决心,不敢再反对了,大声答应道。
李成挥了挥手,“你去吧,派人跟各师炮兵团联系,让他们服从你的命令。”
十多万军队在飞艇、军舰、重炮掩护下进攻长沙这么长时间,到现在还没有将城池攻破,李成觉得自己实在是面上无光。何况湘军有战斗力的部队已经在前面战斗中受到毁灭性打击,现在城内的湘军,大量士兵还都是刚刚离开土地没有什么训练的农民,这就更加让李成感到难堪了。
“军长,你找我吗?”
文宇的指挥所距离水陆洲并不远,接到命令后很块就赶了过来。
李成见其他师长还没到,对自己这老下属比较和气地说道:“等一下,等其他师长到了后再说,不过文师长,你最好命令你在见家河附近的部队马上朝水陆洲集结,渡过湘江准备加入到进攻长沙的行列中。”
文宇点头答应道:“明白了,我马上派人通知部队朝这边开进。”
说话间一师师长吴强也赶了过来,紧接着二师沈晔、三师沈路、五师的马鼎南几位师长先后到了李成身边。因为到现在应该攻下的长沙还在敌人手里,几位师长脸色不大好看了。郁闷的表情清清楚楚地写在脸上。
李成开门见山重重说道:“各位师长,首长命令我们必须在三天内攻克长沙,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了,要是再攻占不了,在首长面前我没有面子,你们也同样没有面子!
不就是不到六万守军嘛!我们五个师三个机动旅,再加上炮兵师、海军、飞艇部队,足足有十多万军队,每天粮食都要吃掉上万石粮食,对根据地是多大负担,可就是这么多部队居然在这么长时间内没有解决这些连枪都打不象样的湘军……丢脸啊!真他娘的丢脸!温州池旅长可以全歼登陆的外**队,我们这里要是收拾不了这些装备落后的湘军还有什么脸面见人家池旅长?大家不如找块石头一头撞死算了!还什么主力部队?你们的部队还是降为补充旅,让人家上来试试看算了!”
李成训斥着吴强他们头都抬不起来,兵强马壮装备精良,并且在人数上zhan有绝对优势的部队攻城这么长时间了,却连城墙都没有登上,说出去是会笑掉别人大牙的。
“我知道,转战两湖地区四个月了,大家除了行军就是打仗,现在都很疲惫,可是同志们,要知道我们当前的敌人更加成了强弩之末,他们水中没有海军,天上没有飞艇,就是火炮口径也比我们小,一炮下来不过打起一小团灰尘而已,哪想我们一炮过去天昏地暗,墙塌石迸?而且长时间没有休息的湘军再也支撑不下去了,他们现在不过是靠了一股不能城破的信念勉强守着长沙而已,只要我们部队登上城墙,这些人最后的信念必然崩塌!刚才我已经跟炮兵师的姜师长说过,让他们炮兵将所有炮弹都给我打出去!我命令大家在中午十二点钟发起总攻,一定要将长沙城给我拿下来!”李成大手一挥用力说着。
几个师长头抬起来了,双眼坚定的望向李成。“请军长下达具体部署,我们一定不会辱没主力部队这块金字招牌!”
李成命令参谋打开地图,蹲在地上手指着上面说道:“很好,我命令一师第一旅、二师、四师、机四旅担任南面总攻,你们负责进攻从魁星楼经南门到天心阁一线,炮兵师、海军船只会全力支援你们作战。一师第二旅从草场门、大西门到小西门一线,二旅只要牵制敌人西线兵力注意就可以了。三师、五师、机动二、八旅在十一点钟开始负责从北门、小吴门到浏阳门一线发动佯攻,比主攻部队提前一个小时。沈师长、马师长,你们率领部队把声势造的大一点,尽量将敌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东面和北面,给主力部队顺利突破创造条件。大家都明白了吗?”
说完李成抬起头看着周围聚集的这些师长。
※ ※ ※
李成交代这些事情时候邱明一直在旁边冷眼看着,见那些师长一个个摩拳擦掌,打算好好地干上一场邱明不得不走了过来。
“各位,长沙守军毕竟是我们中国人,他们既不是鞑子也不是红毛番,顶多算是受满清统治者蒙蔽的愚昧之徒,而且长沙乃湖南首府,我军进攻长沙必须要考虑湖南人是怎么想的,决不能太放肆了。大家进攻长沙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对城内的文庙、书院、寺庙不得进行破坏,不然我们将丧失民心!不要做逞一时之快之事,那样是后患无穷的。大家想一下为什么有那么多湘军打太平军,就是因为曾国藩抓住太平军对孔庙寺院进行破坏,并且没有充分尊重那些读书人,如果大家不希望自己跟太平军一样,就要多加注意。至少不要将一副破摊子交给后面人管理。”邱明苦口婆心地劝说着这些打仗打疯了头的将领。
按照邱明的想法,能争取野战中消灭敌人自然最好,如果敌人来个老鼠不出洞,那么就把他们围困起来,通过飞艇、轮船给敌人造成心理上极大的压抑,再经过政治争取,想办法让左宗棠出面,通过他的威望,争取湘军一部在战场上起义,使我军进入长沙,攻城总是下下之策,至于温州池洪鉴消灭了入侵的外**队,自然是可喜可贺之事,值得向他们祝贺。只是这是池旅长的事情,跟攻打长沙有什么关系?为了抢军功,卤莽地发起总攻只能说太冲动了。
“参谋长,这大炮一响,炮弹可不一定非要落在敌人阵地上,何况要是敌人逃进文庙、书院什么的难道我们就不炮轰了?让战士们跟敌人进行肉搏损失可就大多了!”
马鼎南开口置疑邱明的意见。李成不说话了,只是在旁边看着邱明到底用什么话来说服现在这些受自己统辖的师长。
“宁可多牺牲一些战士,也要保证不能毁坏这些。要知道,民心才是最重要的!我是参谋长,按照我军条令,部队作战计划由我负责。要是因为我说的这些话,造成首长怪罪,到时候我会亲自到首长那边请罪,与你们无关!”邱明有些着急了,脖子上青筋直跳。失去一条胳膊的邱明双目圆睁瞪着马鼎南,虽然邱明个子很瘦弱,平常也不大发火,可老实人发起火来还是很吓人的。
“好了好了,就按照参谋长说的去做好了。”李成见邱明发火了,连忙起来打圆场。
要是换了其他人说按照军队条令,部队作战计划由他负责,李成早就一个大耳刮子扇了过去——你算什么东西?他才是二军在军事上的最高首长。只是这个邱明与众不同,自从去年转战皖赣,邱明在部队中就一路高升,同时在首长心中留下极好的印象,由作战参谋升为教导团团长,接着又升为教导旅旅长,在两湖战役打响后,首长又把他任命为二军参谋长。这个邱明曾经建议首长兵出江西,占领南昌,转战过湘赣,还辅佐荣一师的林建华争取绍兴左宗棠部起义,可以说战功立下无数,是首长全力提拔的对象了。别看今天他是自己二军的三号首长,搞不好明天他就成了自己顶头上司!虽然解放军中不像其他军队官大一级压死人,可李成还是在这方面很注意的,要是一味的莽撞,他也当不上这个二军军长了。
“既然如此大家在攻城时候脑子里面多根弦,能保护百姓安全就尽量保护他们安全,只要不是迫不得已,不要进入文庙、书院、寺庙作战——至少也要经过我们批准才可以。明白了吗?”
“明白了。”几个师长点头答应。
“天哪!这仗打起来可就太束手束脚了!”几个师长肚子里暗自埋怨起来。
“既然如此大家对表吧。现在是上午八点,记住,三师、五师、机动二、八旅在十一点钟开始负责从北门、小吴门到浏阳门一线发动佯攻,佯攻部队由沈师长负责。主攻、牵制部队是一个小时后,即十二点发起总攻。主攻部队由吴师长负责。”李成掏出怀表跟几个师长对着表嘴里说道。(注:怀表走时并不准确,不同的怀表在经过一段时间后相互间差距是很大的。以前在战斗开始前必须统一按照最高领导的怀表上时间进行效正。)
“行动吧。”对好了时间,李成挥了挥手将这些师长赶回了自己部队。
“记住,进攻前一定要通过各种办法削弱湘军守城意志,还有进城后严禁对文庙、书院、寺庙进行破坏!”邱明追着几个师长的身影大声喊道。
“参谋长,你在想什么?”
李成在把部下赶回各自部队准备几个小时后的总攻后,他觉得心跳突然加快许多。临近决战前的气氛总是让人烦躁不安的。进入准备期的炮兵部队不再朝城内疯狂地吐泻炮火,只是偶尔朝城里打上几炮证明自己的存在。在水陆洲上东西走了两遍,李成见邱明静静地坐在地上,望着零星一道道白烟投入到长沙城上发呆,不由自主地走到他面前坐下来看着邱明问他。
“没什么。”邱明随手拔起一根小草放在嘴边抿了抿,有些无奈地说道:“我只是在想现在城里的曾国藩想些什么事情?马上就要总攻了,等炮声一响再要让部队撤下来可就难了。这仗打起来,城里的清军伤亡不用说,我军虽然装备好,可一直没有系统训练的战士如何才能发挥这些装备优良性能?到时候伤亡也小不了哇!所以我才一直竭力反对在失去任何希望前强攻坚固设防的城池。唉,想不到还是要强攻长沙。”
李成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放心好了,有强大的轮船、有死神美称的飞艇助阵,我军伤亡不会太大的。清军?你看看他们手中的武器,就那些烧火棍能跟我们相比?我们臼炮上去后,再坚固的城墙也受不了两炮!到时候我倒要看看曾国藩有什么对策。”
“轮船、飞艇、重炮?”邱明摇着头苦笑起来。
“这些东西跟清军比我们自然是占了绝对上风,可是眼光放远一点儿呢?轮船跟重炮都是外国生产的,他们只有比我们更多更大,决不会比我们少和弱!至于飞艇,这东西好是很好,只是要是下面部队撕杀成一团,飞艇在空中根本无法分辨目标!只能兜圈无法投弹的飞艇又有什么用场?吓唬人而已!现在红毛番已经打到门口来了,温州之战说穿了不过是人家一时大意,要是提高警惕了,再想诱敌深入可就难了!唉,这个池旅长还是太冲动了。要我说,既然我军打算将敌人主力全歼在内地,就应该让小部队尝点甜头,鼓励他们深入我们根据地,而不是只要抓住机会瞅着谁就打谁,这是会吓跑敌人的!飞艇对清军自然是妖怪,是神鸟,对红毛番呢?何况说不定人家现在也有飞艇了。”
李成猛地站了起来,正色说道:“参谋长,你这样说不对,这可是首长亲自下达的命令啊!你这不是在怀疑首长吗?”
“首长说的就一定正确?军长你为什么不自己动动脑子想想呢?真要什么都正确还要作战参谋干什么!让他们统统解散回家好了。”邱明不客气地说道。
李成想反驳邱明这大逆不道的话,可想了下还是叹了口气默默坐下来。
“逞一时威风可以,可是想要取得最后的胜利怎么能不考虑威风过后的后果呢?我看首长在后方待的时间长了,对军事上有些太疏忽,人家走棋要看三步,可打仗不光要看眼前怎么样,还要考虑长远之计,三步都不止!你就说哪个不顾长沙破坏情况,只要短时间拿下长沙说吧,这是典型的被胜利冲昏了头脑,想尽快看到一个胜利接着一个胜利。英国人想要短时间出现在根据地腹地可能吗?不可能的嘛!按照首长自己说的,英国人仗着自己海军有绝对优势,必然沿着长江前进,那么从上海到湖口有多远?沿途太平天国多少炮台?别的不说光天京就是那么好打的?清军打了十年都没有攻破,他英国人一夜间就可以拿下天京了?别看太平军在上海打了败仗,等深入太平军控制区,有的这些红毛番苦头吃的了!几十万太平军毕竟不是绵羊,说给你吃你就吃的下的。我们至少还有两到三个月时间,用不着这么急匆匆的嘛!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策……唉,罢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场?”想到不光后方催着他们尽快取得长沙战役胜利,前线的将士也迫不及待地想跳出来证明自己,邱明苦笑地摇着头,感到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你说我们不该进攻长沙?”
邱明耐心解释道:“不是不该进攻长沙,而是在攻城中要讲究策略,通过瓦解敌人军心,争取内部起义,尽量的减少我军伤亡,避免城市破坏——要是破坏了,到时候修复起来不需要大量银子?又多损失人,又无谓浪费银子,怎么是好事情?至于粮食,我军现在就在产粮区,良好的部队纪律,加上正确的土地政策,粮食方面根本用不着发愁啊!倒是敌人对我们根据地进行封锁,以后银子来源可成大问题喽!”
这话不光说了首长,同时还责怪李成也是头脑发热。李成尴尬地笑了笑,“嘿嘿……
我说参谋长啊,看样子让你待在二军这座小庙是太委屈你了。你的职位至少应该是总参参谋长,要不要我帮你跟首长说说去?”
邱明笑着用手捶了下李成。“拉倒吧,我能在什么位置上,首长自然心中有数,用不着你说。倒是你这个军长要是再什么都不考虑,我看以后早晚有一天别人会挤掉你的位置!别首长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先动动脑子想想首长为什么这样说,有没有更好的办法,这样才是长久之计!”
“我不动脑?拜托!要是真的不动脑子能坐上这个军长宝座?至于怀疑首长的权威……我看你是找死了,要是把你说的这些话传出去,当心战士在背后打你冷枪啊!”
四个月共同生活让两人结下深厚友情,说笑间李成将邱明从地上拉了起来。
“来!你这个总参谋长在上任前还是老子手下,反正总攻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你还是来帮我想想如何减少部队伤亡吧!”
邱明嘴里嘟囔起来,“见鬼!妈的,这次总攻可是你自己下达的作战命令,与我何干?为什么要我帮你想办法!”
“谁叫首长任命你当老子的参谋长?想不出力是绝对不行的!”
邱明无奈地摇着头,被李成拉着朝指挥部走去。远处传来邱明跟李成商量话语,还有李成爽朗的笑声。“感情老子是上了贼船了,不知半路是否好下?”
“哈哈,既然是贼船岂是说下就能下得?你给我认命吧!”
五里牌,三师指挥部。
“娘的,居然是个佯攻!老子三师可是打了不少硬仗的,这要跟下面介绍自己的任务只是牵制敌人,战士们还不翻了天?!”沈路跟马鼎南刚骑马回到指挥部,就丢下马鞭一肚子火气地骂了起来。一头栽到行军床,沈路不想再爬起来了。
“就是!这军长怎么想的?你老兄以前在三师也是堂堂一名团长,虽说后来部队扩充了你老兄调到其他部队当师长,怎么说起来也算是老三师的人嘛!至于我的师里面老三师底子可就更多了!唉,怎么不重用自己部队,倒是让人家老一师、二师的部队担当主攻?唉,这军长是怎么想的啊?”马鼎南在旁边唉声叹气地说起来。
沈路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不行,这佯攻老子不干!马师长,直说吧,你愿不愿意听我的?”
马鼎南知道沈路心里打着什么主意,两个胆大包天的家伙算是凑成一堆了。“说吧,只要不是搞什么抓痒痒之类的,咱就干!嘿嘿,你老哥不是二军政委吗?真要捅了什么篓子,他也能帮咱遮掩一二。”
“去,用的着他老人家?我说你以前的胆子跑什么地方去了?”沈路不屑地冲马鼎南说道:“咱不是佯攻,助攻长沙吗?呵呵,今儿个老子耳朵不好,把助跟主愣是没听出来!相信你马师长当时也走神了对不?”
马鼎南一拍大腿,恶形恶状地笑了起来。“没错!我刚才只顾着欣赏炮弹爆炸了,什么也没听到,呵呵,既然由沈师长指挥,咱个大老粗自然什么都听你的了。”
“不负责任的家伙,搞了半天坏人我来做,好人你去当?咱可说好了,真要军长怪罪下来,咱两人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别想跑!”
马鼎南无奈地做了个投降架势,“得,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算了,还是说说看怎么进攻吧。”
沈路两眼放光说道:“炮兵不是十一点开始压制射击吗?告诉部队,咱的命令是主攻,主攻长沙!让他们给我把吃奶的力气都拿出来,一定要给我将长沙拿下来!我看我们两个师的炮兵集中起来,放在小吴门外,等十一点后先来个十分钟炮火急射,将城上那些垃圾打下去,然后炮火朝两翼延伸,我的五、六两旅同时进攻小吴门,你的一个旅进攻北门,另外一个旅在小吴门外做预备队,等城门一下,立刻投入到城市巷战中去,至于机动二、八旅,咱们每师一个你看怎么样?”
马鼎南不满地说道:“搞了半天我们五师还是助攻啊?我说沈师长,就不能我的两个旅进攻小吴门,你的旅牵制敌人,同时担任预备队?”
“嘿嘿,谁叫小吴门在我的正面呢?要是拿下小吴门,朝里面一插自然将长沙守军切割成南北两块,要是从北门进攻,充其量不过是把敌人赶到一师那边去罢了,想要吃肉?免了吧你!城市突破后让你的一个旅进入穿插作战已经算是够客气的了,你还不满足?”
马鼎南哀叹起来。“我的命咋就这么苦呢?得!咱就听你的。有个机动旅总比什么也没有强。咱说好了,对下面交代是主攻,对上可打死也不能承认啊!对上只能说助攻,不然军长可饶不了我们。”说完两人对视着怪模怪样笑了起来。
战场上解放军火炮沉寂下来,难得不挨炸的湘军官兵终于可以放心的舒展开身子安全地享受阳光,同时加紧将被轰破的城墙用石头、沙袋、木料堆积起来。只是缺口实在太多,也实在太大了,湘军士兵索然竭尽所能,也只能勉强将缺口垒的高一些,至于城外的栅栏、拒马、铁蒺藜等障碍物跟陷阱之类的阻挡攻城道路设施,虽然在炮火掩护下,外面那些人已经将这些破坏的 差不多了,可因为外面就是解放军的天下,湘军士兵也没那么大胆子出城再补充部署一些,也只能由他去了。
空中敌方飞艇回去又过来,见到飞艇再次出现,城中湘军官兵一阵慌乱,畏惧地各自寻找地方将自己隐蔽起来。空中打击是残酷的,可多次遇到飞艇猛烈轰炸也让这些没有什么知识的人学懂了如何防备轰炸。几个月的战斗让这些人知道只要上面发现不了自己,或者趴在屋檐下、水沟中、山洞里,飞艇对他们是构不成什么威胁的,虽然这实在是太被动了,可总比傻站在外面让人家炸死要强多了!
在湘军视线中,从天上飞艇落下来两个小黑点,黑点在瞳孔中急剧变大,迅速落在瓮城内开阔地上,轰鸣过后两团烟柱腾空升起。当飞艇临空时候,地面上的人都躲了起来,这两颗炸弹并没有给湘军及城内百姓造成什么伤亡,只是在城内已经很多的弹坑中又增加了两个。
湘军士兵躲在墙角下,趴在新挖的半人深的战壕中(跟解放军交战四个月,湘军别的没学会,挖战壕倒学的相当优秀),等待后继炸弹从天而降,可左等不来右等没下,倒是花花绿绿的纸片从空中随着秋风打着旋飘飘荡荡落了下来,飘落在战壕中,街道上。飞艇朝湘军其他阵地飞去了,过了一会儿,从其他地方也传来两声爆炸声,接着撒落彩色的纸片。
虽然湘军哨官严禁士兵拾拣,说是违者格杀勿论,可总是有胆子大的偷偷将纸片捡起来,暗自交给识字的让他念念到底都说了些什么。纸片上内容很简单,只是说解放军马上就要攻城,在强大的解放军面前,小小的长沙是根本守不住的,通告他们这些士兵在解放军进攻时候放下武器不要阻拦进攻之解放军,只要投降必然会受到良好对待。有的纸片说城外乡下进行了土改,贫民少地的都分了田地,他们家中父母还等着他们回家种地呢!替穷人的仇敌满清皇帝死在长沙实在是太不值得了,要是这样死了家中父老难道不伤心?绝大多数纸片干脆就是投降证,按照上面说的,只要湘军士兵不抵抗就地投降,在交出投降证后解放军会马上让他们回家跟父母妻儿团聚,同时也不会因为他们曾经参加过湘军不分田或者分坏田。
这样的传单对湘军士气破坏是巨大的,营官哨官虽然再三劝阻,甚至见到有偷藏投降证的一刀劈去杀一儆百,但效果实在不佳,这么大的阵地上,士兵如此至多,谁知道那些人将纸片藏起来了?一个个检查是不现实的——总不能要求士兵光着身子守城吧?
军官正在对手下大声怒骂,提着腰刀走来走去,威胁他们将私藏的纸片交出来,城外远方出现密集的人群,缓慢朝长沙城围拢过来。湘军一阵紧张,还以为解放军现在就要攻城了,纷纷扑到城头准备好滚木擂石,城头上升起了火,几口大锅中菜油被烧的滚烫,一杆杆抬枪、小枪、滑膛枪迅速的从墙洞中伸了出去,齐刷刷地对准了城下,同时炮城上的士兵将火炮炮弹搬出来,大量的火yao也从后面运了上来。完事具备只等城外的敌人进攻了。
全神贯注站在城墙上,神经高度紧张的湘军官兵隐隐从风声中听到嘈杂的人声,下面的人越来越近了,这时候城上的湘军士兵听的真切多了——从下面传来的声音是湖南各地方言在呼儿唤夫!渐渐的,从城上可以分辨出下面四面八方汇聚过来的人们装束打扮。湘军士兵拉着弓举着枪的双手颤抖了,一个个茫然看着下面的人群,这些人不是什么解放军,而是土生土长的湖南老百姓,是他们的父老乡亲。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的朝长沙奔了过来。
“快,快提防发匪攻城!还愣着干什么?!都给我把枪端好了!”
城头上湘军军官满头冷汗直冒,这几天每天外面的发匪都让老百姓到城外来嚷嚷一番,虽然并没有直接攻城,可抱不准哪天发匪就会裹胁百姓进攻长沙!而且就是不进攻每天这样来一次,对部队士气影响也是可想而知的。现在每天长沙城内都有人偷偷从城上缒入外面,投降发匪,还有自杀的,军官只能白天黑夜守着士兵。
湘军在攻城的时候很习惯驱赶敌人城市周围的老百姓在前面当替死鬼,要是发匪敢朝百姓开火,那么必然对被裹胁加入发匪的当地人造成极大不满,到时候要么抵抗不坚决,要么干脆出城投降了。要是不开火,刚好,混在百姓后面的湘军可以趁势一举登上城头,反正是发匪那边百姓,死也不是死自家人,怎么说都是对湘军有利无害的。可今天在自己老巢让人家原样奉还,有样学样来这么一手,这些当官的算是痛苦的明白以前守城发匪是一副什么心情了,最要命的是说不定过来的人群中就有自己亲人,对亲人开火,再顽固的人面对这个问题心也不能不颤抖。
任凭当官的暴跳如雷,如何威逼利诱,城上的湘军士兵硬是无法狠下心将枪口对准自己乡亲,发匪的传单可以不理,自己的亲人如何能够硬下心来?
那些百姓站在数百米外不再涌过来了,从百姓人群中哭儿叫夫的声音回荡在城头上。
“三伢子,冇得打哒,解放军给咱家分田地哒,快回家吧!”
“曾国藩讲的嗯是嗝,春伢他爹快出来,伢子生病还在家等着你嗝!”
下面人群有说家中分了田地,等着他回家种地的;有说解放军并不是妖魔鬼怪,对乡亲很好,让他不要受了曾国藩欺骗的;有说孩子不想失去父亲,希望他能活着回到家父子团聚的……
“我以前是湘军吉字营地李新轩,今年五月在湖口被解放军俘虏了,解放军对俘虏不打不杀,还好吃好喝给我们,然后又放了我们,等解放军解放了家乡,回到家后,家乡并没有烧杀抢掠过,解放军还给没田的分田,没牲口的分牲口,大家不要受当官的骗!快放下武器吧,难道你们没见到家人在外面等着你们回去吗?”人群中还混杂了一些原来被解放军俘虏过的湘军士兵,这时候也加入到劝说行列中去。
城上的众多湘军士兵很多都是让曾国藩新拉过来的,给外面这么一喊,士气更加低落了。先是有人低下头无力地垂下了武器,接着更多的人低声哭泣起来,要不是城上军官恶狠狠瞪着吃人的目光扫视着他们,很多人马上就要打开城门冲出去与家人团聚了。
见到士兵士气如此低落,湘军军官除了挥舞着腰刀恐吓手下其他好办法也没有什么,让部队开火打吗?先不说这些人是否愿意对家人开火,要是强制命令搞不好会造成兵变,就是他们愿意打,可那些百姓都在火器射程范围之外,想打也打不着。军官们发愁了,人马本来就比城外的发匪要少,现在士气又如此低落,这发匪要是攻城,长沙还怎么守哇!
十点钟,聚集在城外的老百姓在解放军劝说下渐渐朝后面散开了,可他们还待在远处,痴痴地望着长沙城。希望解放军不要攻城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些百姓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己的亲人不要顽抗让人家给杀了,还是躲在安全地方等解放军进城后马上投降出城才可以使得家人团聚。
一门门火炮从散开的人群后面推了出来,远方还有大量的大口径重炮将炮口对准了长沙城。在城外炮兵阵地上升起了三只气球,对这些气球湘军士兵有些无可奈何,在湘军军营传说中,只要看到气球了,那么敌人的炮火将很快打到你身边,此乃千真万确之事!打气球吗?下面有多少部队在保护着?火炮、洋枪样样齐全,你要硬往上冲,连火炮都还没靠近自己先被人家给撂倒了!
一支支步兵部队在城头湘军眼皮底子下进入到冲锋阵地,只是距离城墙还有好长一段距离,城头上的武器都够不着,不用怎么猜测,光看这架势湘军官兵也知道攻城马上就要开始了。
“城里的湘军弟兄注意了,我们马上就要攻城了!用你们手中那些刀枪对抗我们的大炮无异于找死,为了能活着与家人团聚,马上停止无谓的反抗,把强迫你们送死的狗官抓起来出城吧!只要放下武器解放军会优待你们,让你们回家跟父母团聚的……”
长沙城各个城门外接连响起解放军大嗓子战士的劝降声,有介绍自己以前是湘军,自从被俘虏后人家对自己如何好的,有让他们赶快出城,家人就在后面等候的,加上远处见解放军攻城势在必行,担忧城内亲人生命安全的那些百姓放声大哭,湘军斗志一落千丈。
“老韦!你们炮兵团准备好了吗?时间差不多了,等下部队能否登上城头可就看你们炮兵干的怎样了!”
炮兵阵地上五师师属炮兵团团长韦成铭正在做射击前最后的检查工作,听到身后有人冲他嚷嚷着,一回头,见是师政委徐友新走了过来。
“哟,政委啊,你怎么有闲心到我们这里来?呵呵,放心好了,我的这些宝贝疙瘩一定会给湘军一个意外的惊喜!您就瞧好的吧!”
徐友新走到漆黑的火炮面前,爱不释手的轻轻抚mo着炮管,这是一门通过商人从法国高价走私进来的十磅后膛火炮,光滑的炮身上让战士们刻上光复中华四个大字。
“我可告诉你老韦,师长现在已经到一线去了,他要亲自看着九旅冲锋,你要是打不开口子,小心我扒你的皮!”徐友新严肃地说道。
韦成铭伸出头朝攻击阵地望了一眼,整齐的队列中没见到师长的影子。“啊?师长跑前面干什么去?老天!这不是要我好看吗?!炮兵团虽说火炮不少,可重炮都在炮兵师和军直属炮兵旅那边,这里可没有……政委您怎么不把师长给劝住啊?”
“废话!就师长的性子我能拦得住他吗?反正你给我将北门轰开就行!甭管炮兵师装备怎么样,就你手里这后膛炮,那可是人家湘军做梦都想拥有的,这么好的东西你再给我叫穷……娘的,信不信老子会撤了你?我还要到机动旅看看去,你们炮兵打起来可别草鸡了。”
韦成铭冲着徐友新离开的背影大声喊道:“放心吧!我们炮兵团决不会给师里面拖后腿!”
前面战士已经不再喊话了,炮兵师与各个师的炮兵部队均做好了战斗准备,担任进攻的步兵在各级首长带领下前出到进攻阵地,战士们静静地等待着总攻开始。城里的湘军军官虽然很想将这些明目张胆的发匪嚣张气焰压下去,可武器射程没有人家远,出城作战又害怕人家趁势攻城,只能待在城上静候战火来临。
十一点,百姓离开后比较平静的长沙城外突然万炮齐轰,城外炮兵阵地上青烟弥漫,无数的炮弹迅猛朝城墙飞奔过去,重重撞击在墙上,火星闪现后巨大的砖石被炸成粉末。震耳的爆炸声连成一片,比春节放烟火还要热闹,大地在颤抖着。滚滚浓烟将城墙掩盖起来,更多的炮弹钻进烟雾,里面红光不停地闪动着,更多的烟雾朝城外压了过来。
偶尔颤抖的大地猛地一跳,从烟雾中传来巨大的爆炸声,火光闪动后,一股浓烈的灰黑色烟柱翻滚着朝上升去——这是一百磅臼炮炮弹与城墙亲密接吻了。
“同志们……冲啊!”
十一点十分,北门的五师九旅旅长应志峰从战壕中一跃而起,挥舞着手中的手枪带头朝浓烟笼罩下的长沙城冲了上去。
九旅战士鱼贯跃出阵地,喊杀声响成一片。在一面“打进长沙城,活捉曾妖头”的红旗下,五千将士奋力朝城墙奔跑过去,潮水般的人群中几十架云梯被战士们抬着迅速移动着。东面喊杀声传了过来,在九旅发起攻击时候,小吴门、浏阳门方向的三师五、六旅同时展开了攻击。
原来地上已经被破坏差不多的铁蒺藜、陷阱在刚才猛烈的炮火中荡然无存,紧随着炮弹前进的战士在城头上敌人还晕忽忽时候,迅速冲到城下了。
后面阵地发射的炮火朝两边延伸,榴霰弹将城头上没有隐蔽好的湘军官兵撕成碎片,掀到半空。城门方向的炮火减弱了,透过散开的硝烟可以看到城门被轰的七零八落,可里面堆满的沙袋将缺口给堵上了,面前的城墙被撕开了一个数十丈宽,一丈多深的大口子,大量的砖石从城墙上倒下,在缺口处堆成一个斜坡。炮城上的火炮在炮火打击下东倒西歪,大多数都失去了战斗能力。
“快!快把梯子竖起来!机枪上来没有?赶快占领阵地掩护部队登城!王连长,赶快让你们战士将堆在城门里面的沙袋给我搬走!”应志峰站在城墙下朝后面挥着手大声指挥着。
高大的云梯从后面竖了起来,靠在城头上,战士们一个个攀登着云梯朝城上进攻,在下面,几挺机枪跟无数的枪口瞄准了城墙上,准备将顽抗的敌人打下来。
呐喊声中,城墙上被炮火震的昏天黑地的湘军士兵清醒过来,在军官的催促下朝猛攻的解放军展开反击,受到曾国藩谣言欺骗的湘军士兵,虽然刚才让传单与外面的百姓搞的士气低落,可见到自己的敌人马上就要上来了,还是拼命地反击起来,在他们心目中,至少不能让发匪登上城头。石头、陶罐、滚油从空中倾泻下来,攀登云梯的战士不时发出惨叫从梯子上栽倒下来,两架云梯被城头上的湘军士兵推dao。九旅进攻一时受阻,部队被敌人压制在城墙下。
“掩护!一团掩护,二团进攻!机枪、迫击炮给我打!朝城墙上狠狠地给我打!”见自己的战士不停地掉下云梯,应志峰眼睛都红了,朝后面大声吼叫着。
下面密集的枪声响起,几个探出头的湘军士兵身子一歪绝望地发出惨嚎掉了下来。如蝗的子弹打的城墙上湘军根本抬不起头来,同时小吴门那边传来“城破了”的巨吼声。
“咚、咚……”几声,跟随部队前进的九旅迫炮连开始发言了,六零迫击炮弹窜上城墙,城头上的几个湘军士兵被掀到半空,翻滚着狠狠地惯了下来。
“上啊!三师那边已经登上城头了,我们五师也不时孬种!跟我上!”应志峰大吼一声,一把推开打算拦阻自己的警卫员,举着手枪翻身上了云梯。警卫员连忙在后面紧紧跟随,边爬边警惕地盯着城头上的动静,打算见到敌人立刻将他打下去。见旅长带头登了上去,战士们争先恐后朝城墙上爬去。
应志峰提着手枪刚在城头上露头,就看到一个湘军管带之类的角色举着腰刀恶狠狠地朝自己砍了过来。甩手一枪,那名管带胸前血水喷了出来,管带不能置信地看看已经翻身跳进城头的应志峰,手捂着伤口跌跌撞撞朝根本不理自己的应志峰冲了上去,提着刀打算跟应志峰拼命,没想到却被后面跟着爬上来的警卫员从侧面狠狠踢了一脚,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大睁着眼睛看着无数解放军战士从下面跃上城头,接着跨过自己朝两边杀去,管带眼中最后的画面眼前是一片血红。
应志峰登上城头后发觉城墙上活着的敌人并不多,几个湘军士兵正沿着楼梯朝上面飞奔过来,在他们身后数千湘军士兵正朝自己这边涌来,空中十来艘飞艇压了下来,几颗黑糊糊的小点从飞艇上扔了下来,浓烟烈焰从蚁群般的湘军士兵中腾空升起。大片士兵被炸倒,人群炸开一堵人墙,可转眼间又被后面没死的给堵上了。湘军士兵忘记了死亡的恐惧,瞪着血红的眼睛发出野兽般嘶吼朝城墙这边猛扑。
登上城墙的解放军战士越来越多,战士们将密集的子弹朝猛扑过来的湘军士兵打去,战场顷刻变成单方面的屠宰场,沿着城墙、台阶冲上来的湘军士兵成片倒了下去,没有死的发出狼嚎拼命朝应旅长登城的地方冲上来,却在弹雨中被打倒。
成群的手榴弹朝城下蜂拥往上挤的湘军士兵投了过去,低沉的爆炸声中,反扑上来的湘军士兵被炸的血肉横飞。这时候根本用不着瞄准,或者准头,只要往人堆中扔就可以了。
武器方面湘军差的太多了。前装滑膛枪每发射一发子弹必须站着装填老半天,一分钟最多可以打出两发子弹,而解放军这边装备的是后装单发击针枪,每分钟可以发射六到八发子弹,同时对装填子弹没有姿势要求,很多解放军战士为了更好的保护自己是趴在地上装填子弹的,这样自己暴露的面积就相当小了。而湘军士兵却成了一个个活靶子。至于手榴弹,更是湘军所没有的,密集的人群中只要挨上一颗,周围十来人全要倒下。
在北门、小吴门、浏阳门三师与五师将士跟湘军展开了激烈战斗,首先支撑不住的是小吴门的湘军。湘军为了城防坚固,不敢让新抓来的那些士兵第一个投入战斗——这些人听到枪声都会发抖,指望他们奋勇向前是根本靠不住的。只能让老部下一窝蜂地朝登上来的解放军反扑,但在解放军密集的弹雨中,冲上多少就要倒下多少,老底子很快打的差不多了。万般无奈下,湘军军官只能让新参加湘军的那些人组成敢死队接替老部下继续进攻,这些人原来就已经没有什么战斗意志了,刚才战斗场面更加吓坏了他们——连敌人的身子都没有靠近,自己那些身经百战的老前辈就已经彻底失去了战斗力,自己又没有受过什么训练,如何可以是人家对手?当五师十旅高明辉部投入战斗后,胆怯的湘军士兵先是畏缩不前,接着一个个悄悄朝后缩去。小规模的退却如同平静的水面投入一粒石子,让更多没有斗志的倒退了,紧接着倒退变成了溃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一双腿的湘军士兵顾不得长官如何叫骂,沿着巷子抱头乱窜。狂吼声中高明辉旅首先冲下城头,与湘军展开了巷战。三师五、六旅一部跟随高明辉的十旅朝湘江猛扑过去,剩下的部队沿着城头朝两边扩展,扩大自己的突破口。
东面北面的战况吸引了城内曾国藩主意力,一营一营的湘军被待在天心阁的曾国藩从城南调走,朝东面进城的解放军反扑,冒着猛烈的炮火,天空的飞艇威胁,朝解放军突破口展开反击。曾国藩认为虽然南边城外解放军也不少,可他们现在毕竟还没有进攻,要是东面进城的解放军将长沙活生生劈成两半,这城也用不着守了。
北门解放军将士发出一阵巨大的欢呼声,堵塞城门的障碍物被战士们搬走了,待在外面等着不耐烦的战士们蜂拥而进。
“娘的,这湘军跑起来还真快!告诉机动旅马上投入战斗!别在后面给老子看好戏了!”眼前四处乱逃的敌人让跟随部队刚进城的马鼎南浑身上下热血沸腾,高旅进入长沙城的消息已经从东边敌人骚动中得到证实,自己这边九旅将士也将敌人压制下去,同时一步步朝下面攻去,又移动变成了快步,又由快步变成奔跑。
“师长,是不是我们机动旅可以投入战斗了?”袁剑不敢相信地在旁边问道。现在战斗打了才不到三十分钟,这么早让他的部队投入战斗是袁剑做梦也想象不到的!侦察连出身的袁剑说话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他是从一名战士一步步爬到现在这种职位上的。渴望战斗,渴望激烈的战斗,这种信念渗透到袁剑骨子里面,到机动旅已经觉得够窝囊的——机动旅不可能面对真正的硬仗。今日居然有追歼四处乱窜数万敌人这样美事等着自己,袁剑又怎么可能不激动?
马鼎南挽起袖子,不耐烦地说道:“废话!现在就看你的机八旅到底是铁打的还真他娘的是鸡把旅,赶快上来!沿着城墙朝西打!遇到的敌人只要不放下武器投降,一概消灭,明白吗?!”
“是!机动第八旅坚决完成师长下达的命令!”袁剑敬了个礼激动地说道。至于马师长取笑他们旅的那句话他当作没听到——自己机动第八旅的简称让人家笑话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部队战士干部别提有多郁闷,这次要是打的好,那些嘲笑自然全都随风而去,不值一提了。
憋气的机八旅将士早在城外等的不耐烦了,旅长一声令下,五千将士冲进了城面沿着城墙朝西边猛扑过去。这些将士为了洗刷自己不是人家嘲笑的那种旅,一个个如同吃了豹子胆,大有神阻杀神佛阻杀佛的架势,在机八旅前进道路上,那些被追上的湘军士兵只要稍稍晚一点举手,无情的子弹立刻冲他飞了过去。就是逃过子弹,鬼头大刀马上跟着就奔脖子过来了。
机动第八旅旅长袁剑是侦察员出身,相应的这支部队在军事训练上特别强调单兵作战能力,在武术上面进行了大量的训练课时。机动第八旅除了装备前装线膛枪以外,每人还装备了一把鬼头大刀,别看他们武器装备不如主力部队,可在跟敌人肉搏战中却完全不弱于主力部队,甚至还要更强一些。大刀翻飞中,沿途杀出一条血路。
“机枪拉上来了!”九旅战士高兴地大喊起来。
马鼎南不用回头就知道自己的师属多管机枪连已经运动进来,笨重的机枪被战士们用推着拉着进了长沙城。很快,猛烈的机枪扫射声响起,一条条火舌朝逃窜的湘军士兵鞭打过去,火舌扫过之处只顾逃命的湘军士兵抽搐着摔倒在地。
活着的湘军士兵吓的不敢再逃,一个个放下武器缩在一旁期盼这些进城的凶神恶刹真的如他们所说会优待俘虏。
小吴门北门的先后失守让曾国藩相信敌人主攻方向真的不在南面而是在东面跟北面。本来守卫长沙的兵力就不多,虽然从南面调了近万人支援,力支援部队开火了,呯叭声响成一片,城头上的湘军士兵一排排摔倒,后面的接着又补上。天心阁并不高,也不是很大,没多少时间,在这里光从城墙上摔下来的湘军士兵就已经上百了。
“大帅,九帅在浏阳门城楼上阵亡了!浏阳门已经失守,三千将士无一幸存,发匪正朝这边打来!”曾国藩正在天心阁竭尽全力指挥部队抵挡敌人一浪高过一浪的攻势,从浏阳门方面奔过来一员营官哭丧着脸将东边战况告诉了曾国藩。
从东面、北面传来呐喊声,看样子那边的发匪已经冲进城了。而魁星楼、南门,枪炮震天,从天心阁可以看到数万人马上就要涌上城了,抵挡敌人的湘军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曾国藩眼前一阵发黑,老泪纵横流下。“十年心血啊!没想到今日毁于一旦!”
“大帅,快撤吧,敌人马上就上来了!”曾国藩的五弟曾贞干刚上前说完,从下面飞来密集的弹雨击中了曾贞干后背,一声没吭曾贞干栽倒在地,手脚抽搐两下不动了。弹雨中曾国藩身边的亲兵倒下一片。曾国藩自己右胸也被一发子弹击中,浑身所有力气突然不翼而飞,软软的跪了下来,斜着身子倒下,头上的红顶帽子不知道滚到什么地方去了。
“大帅,大帅!”迷迷糊糊中曾国藩感到自己耳边有人焦急地叫着。整开眼,眼前一片迷茫,自己被手下扶着坐在地上。曾国藩感到胸口一阵巨痛,咳嗽两声,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沫。剧烈咳嗽使得中枪地方鲜血急速涌了出来,身边人想用力按住,鲜血却从指缝间流出。曾国藩耳朵里轰鸣做响,天空变成一片血红。
“大帅,发匪已经冲上城了,快撤吧!来人呀!快将大帅扶到安全地方去!”
城里已经没有什么地方对湘军来说是安全地方了,到处都是枪声,到处都是解放军战士呐喊声。曾国藩感觉自己被亲兵扶了起来,不知算是架着自己还是拖着自己朝天心阁下面逃去。
“放肆……放开我!我的官帽呢?!”曾国藩刚说了几句话,立刻又剧烈咳嗽起来。
“大帅,您的帽子。”有人在旁边必恭必敬将曾国藩掉下的官帽拿了过来,好心地帮失去力气的曾国藩戴好。
“多……多谢了,扶我到那边……不用管我,你们下去吧。”
曾国藩用力挣扎了两下,将身边的亲兵推开,虽然曾国藩并没有什么力气,可是那些亲兵还是乖乖放开了他,在旁边小心地看着,生怕曾国藩摔倒在地。曾国藩扶着被炸去上端的柱子,将身子直立着面朝北面站好。身后枪声越来越近,那些敌人已经冲了上来。知道自己身后就是主帅的湘军士兵,用血肉之躯拼命抵挡着,可上来的敌人实在太多,不是残余的几百湘军可以抵挡得住的,敌人还是一步步毕竟曾国藩,活捉曾妖头的口号喊的震天响。
曾国藩身边的亲兵见大帅不肯再走,而天心阁下面也出现了从南门攻进来的大批敌人,知道自己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转身帮湘军抵挡近在眼前的敌人。垂死的惨嚎声在天心阁上响成一片。
曾国藩本来还想将官服整理一下,可浑身上下实在没有力气,只能靠在柱子上略微拉了拉衣服,手扶着柱子慢慢支撑上去,将官帽扶正。这些动作消耗了他太多的力气,刚扶正官帽,曾国藩剧烈的咳嗽两声,从口角流出的血沫将被硝烟熏黑的残柱染上血色。身后传来一阵爆炸声,一股热浪跟湘军士兵惨叫声同时传来,曾国藩感到后背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一下,眼前人身上的肉块碎屑从后面飞溅过来。活捉曾妖头的喊声已经近在身边了。
曾国藩颤抖着手从腰间掏出一支手枪,慢慢对准了心脏所在处,心里苦笑两声。前面三次自杀自己总是被手下抢救过来,今天算是到头了。十年心血,十万湘军,只是不到两年时间就会飞湮灭,湖南全境都成了人家天下,今日自己最后的城池长沙也被攻破了,自己还有什么脸面活下去?难道当人家俘虏被发匪嘲笑吗?想到这里,曾国藩大声喊了声“皇上……”朝自己心窝处奋力扣动了扳机。一声清脆的响声后,曾国藩慢慢软倒在天心阁上。被他扶正的红顶子从头上滚落下来,转了两下掉到城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