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成当了皇帝,李沐风却并没有当上太子。
李沐风毕竟是偏妃所出,又不是长子,实在缺少立为太子的资本。李建成当时没想到这些问题,只凭一时高兴,可是要实施起来,才发现困难重重。先别说皇后,首先就是大臣都几乎没人赞成,丞相魏征的话代表了大家的意见:“越长立幼,此始乱之本,陛下当以史为鉴,何必复隋乱之前车?”既然魏征都这样说,身为皇帝的李建成就不能不掂量一下了。
不过虽然未能立为太子,李建成却也觉得有所亏欠,于是李沐风三岁就已经封为燕王,这在众皇子中可是头一个。不过很多人并不喜欢这名皇子,出身不高,却甚为得宠,还不是生的时间好,正巧赶上了天降祥瑞罢了。不过,监天官李淳风却私下里另有说法:“哼,什么祥瑞,就算是白虹贯日,也是主兵戈的大凶之兆,何况是赤星……怕是妖星降世吧!”
妖星之说,不经意间慢慢流传开了,成了跟随李沐风伴随终生的称号。
不过任何人也不得不承认,李沐风天份之高,举世无双。当别的孩子都还浑浑噩噩的玩闹的年龄,他就显现出了不该有的成熟,也因此让他未免有些不合群。不过这也无妨,皇家的孩子,本就该有些庄严气象,这当然是李建成的评语。幼年的时间李沐风都是在学习中度过的,由于他天分极高,过目成诵,触类旁通,当他到了18岁的年龄,负责教授众皇子的房玄龄已经感叹自己学识浅薄,实在没有什么可教的了。教导武功的李淳风虽然属于太子一系,对于太子威胁太大的李沐风他本能的不大喜欢,不过也惊异他在武功上的才华,进境简直可以说一日千里。
或许,妖星之说,也确实不是没有道理。
初冬的寒风刚刚扫过了长安城,仿佛约定好了的,夹道的青槐也纷纷把也叶子落光了。夜幕降临,长安城里行人渐少,各家各户的灯火却渐渐通明起来。燕王府灯火阑珊,似乎向外人宣告着主人已然就寝了。
冷清的大门外有两骑掠过,清脆的马蹄声惊破了寂静的夜色。两名骑士突然勒住了马,原来是两名仪表堂堂的年轻人,衣着华贵,气势不凡。
其中一人明显年少,大约十六七岁的样子,一张脸十分清秀,甚至略显柔弱了。他朝大门口扫了一眼,回头朝另一人笑道:“我就说嘛,三哥可是谦谦君子,估计现在不是书房读书,就是已经就寝了,那像咱们还在外面闲逛的。”
另外一人明显年纪大些,估计有二十出头了,相貌和这少年有几分相似,不过脸上多了几分棱角,显得成熟得多,此时一脸阴冷,不快的道:“谁知道他在躲在里面干什嘛。君子?哼,伪君子……”
少年嘻嘻一笑,道:“别着样说嘛。那我岂不也是真小人了……不管怎么说,这个赌我赢了,二哥你跟我走。”
被称为二哥的人被他笑的一脸无奈,气骂道:“别笑得那么贱!学谁不好,偏偏学老三……”
“三哥是我的目标嘛。”少年人打马飞奔而去,一边回头道:“不学他难道还学你天天绷着脸?”
青年人皱了皱眉头,扬鞭追过去:“回去吧,现在快宵禁了。”
少年又是一笑,人影已经消失在长街的黑暗中,隐隐声音传来:“谁敢管咱们兄弟?二哥你输了要算话……”
青年人没再说话,身影相随的消失在夜色中。
他们没注意,燕王府最高的屋顶上,有一个人影正在暗中看着这一幕。
天空还算晴朗,月亮有半轮高挂,透过月光可以看到此人年龄十**岁的样子,一张脸长的俊逸非凡,此刻正在苦笑着。
正是三皇子李沐风。
突然他一愣,伸手摸了摸依然成弧形上翘的嘴角,疑惑的想到:“莫菲……我笑的真的很贱?”
李沐风很无辜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唉,嫉妒吗……古来有之。”突然一个翻身向屋子下落去。本来应该砰然坠地的人体却轻轻的飘了起来,如同一片叶子,在空中留恋盘旋了几个转折,才悄然落地。
李沐风又叹了口气,道:“没想到,原来的正统教育都是错误的,人真的有外气的存在,谁再和我提伪气功我和谁急。”一抬眼,看后院树木凋零,光秃秃的枝干上挑着一轮弯月,甚是凄凉幽静,当下有所感触,不由吟到:“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飘渺孤鸿影……”
“好!好诗句!”仿佛从来就站在那里一样,李沐风背后忽然出现一人,正在为几百年后苏大学士的名句击节叫好。
李沐风苦笑了一声,慢慢回头道:“师父,您真是来去无踪,我都给您吓惯了,现在已经做到见怪不怪了。”
来得人一身道装,大约五十来岁,相貌清矍。他尤自在赞叹刚才那几句,道:“敢问可是殿下所作?”
“我哪有这样的本事,这是……”李沐风心中叫苦,以师父的个性,若说是朋友所作,他必定问姓字名谁,追问到底,然后找人去结交一番。想到这里,他改口了,道:“这个,也就算我做的吧……不过师父知道就行了,别让传出去……”
老者点点头,赞许道:“晦光养性,和光同尘。我袁天罡这点道理还是懂的。”他已经认定这是李沐风所作了。
“不过……”袁天罡突然面色一整,语气加重,沉声道:“小事上能够如此,大事为何做不到呢?要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何况帝王之家?”
李沐风当然知道袁天罡所指的是什么。这过人的天赋其实自己也莫名其妙,或许和穿越时空有关,却有不能确定。加上本来就具有丰富的现代知识,自己想不出色也难。不过这其间的曲折缘由,却是不足为外人道了。
要晦光养性的话,自己还是能够做到的。不过,李沐风却另有打算。
当沐风“投生”成李沐风的时候,他的意识丝毫没有消散,却被禁锢在一个婴儿的身体里慢慢成长,其痛苦简直不敢回想。他满腔愤恨,却不知应该去找谁算帐,在他的潜意识里,渐渐的产生了对这个时代的整体怨恨和叛逆,这倒是他自己也没察觉到的。
如果是上天安排的,那就让上天看看我能作什么吧……
他轻轻一笑,道:“若是我晦光养性,和光同尘……或许可以平平安安的当一辈子燕王吧……”
袁天罡眼中精光一现,立刻又回归平和,忙道:“贫道没听清楚,殿下也不必再说了……”
“不说也罢……”李沐风神色如常,随口转移了话题,问道:“师父,不知当初,你为什么偷偷跑来教我功夫?皇子一共四个,为什么偏偏选中我呢?”
袁天罡一听这问题,放心的一笑,道:“四位皇子中,殿下资质最佳,这是其一。其二嘛……我和李淳风相互看不顺眼,他李淳风不看好的人,我袁天罡偏偏鼎立相助。”
“哦?”李沐风目光一转,笑容再现。似乎听得十分开心。袁天罡却觉得身上有些发冷。
“我听说……”李沐风顿了顿,道:“李淳风本是您师弟?”
袁天罡只觉得头皮发麻,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天底下知道这件事情的决不会超过五位,他和李淳风虽然敌对,在这事情上却是有默契的,谁也没有向外透露。他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笑的温文儒雅青年让他捉摸不透,这真是自己的那个从小教到大的徒弟吗?
“这……”袁天罡有些张口结舌,不知道如何答对。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李沐风笑的高深莫测。“您要和李淳风争这道门一统的掌教,原也只有当今圣上才能帮忙,不过……恐怕如今圣眷不再您这边吧?你对我……就从来没有过什么企盼吗?我却不太相信。”
不待袁天罡答话,李沐风突然面色一肃,一揖到地,沉声道:“不论如何,您都是我师父,我若能有他日,必祝您如愿以偿,决不食言!”
袁天罡知道自己到了必须表明心迹的时候了,连忙双手将李沐风托起,道:“殿下请起,袁天罡必助殿下,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李沐风点点头,旋即又苦笑道:“师父别把话说的这样重,唉……身在我的位置上,有的事情是不得已而为之,不过有件事你还请放心,我是不论怎样都会帮您的,您必竟是我师父阿。”
袁天罡见这几句话是李沐风的真情流露,也颇为感动,拍拍他的肩头,不再说什么了。
李沐风抬头望着月亮,久久无话。一轮残月将两人清冷的身影斜斜撒在地上,四周寂静无声。李沐风突然悠悠的问了一句:“师父,我学武的资质,是不是真的举世无双了?”
袁天罡沉默半响,才缓缓的道:“别的不太清楚,至少学剑上……我知道一个人,殿下您还比不上。”
“哦?”
袁天罡沉思道:“殿下您太过聪慧,触类旁通,见微知著,本是好的……不过这样就少了一份执著和悟道之心。”他顿了顿,面容稍变,似乎在回忆一件不愿回忆的事情,“我知道一人,和殿下年纪相仿。他……简直不是人……怕是天生就是来学剑的……”
“真有这样的人?”李沐风陷入沉思,对月清叹,似乎无限神往。
而他的心里正在思索另一个问题,这样一个人才,如不能为我所用,该当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