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城南郊,光秃秃的树枝与枯黄的衰草似乎诉说着冬意的无情。袁梦玲的幽怨不住脑中盘旋,让楚麟腾心情一直有些低落。
到了祖坟,袁家先祭拜先祖,楚麟腾因是外姓人,此时须讳避。便先向袁义存问了何家墓地所在,先去祭拜师娘。
还没到坟头就望见几个人在坟堆的旁边生了一堆火,楚麟腾心里泛起一阵奇怪,待走近一问,才知道是因为天气寒冷,泥土也被冻的生硬,因此先用火融一下,这样待会动手的时候会事半功倍。
转头望向墓碑,见上面写着“显祖何妣秦氏月华太夫人之墓”,落款是“孙何继鹏”。
楚麟腾此时方知道他师娘的名字叫秦月华,便把刚刚自袁义存处拿的纸钱烧了,又点了四柱香,躬身拜了三拜。想到师父生前待自己恩重情深,今天终于能得偿所愿,眼中泪水便无声滑落。
袁家祭拜过本家,也向这边走来。刚到墓前,何曲霞便应声跪倒在地,哽咽道:“娘,爹终于回来了,你也终于可以瞑目了···!”话音刚落,便放声大哭,声音凄楚,闻者恻然。
听到母亲哭的伤心,袁梦玲此时更是忍不住心里的难受与悲伤,也是泪若雨下,哭的气堵声噎,娇躯抽动不已。
此时何曲霞是放声任悲伤、遗憾发泄。袁梦玲却是宛若细水长流的压抑之声,母女俩哭的各有各的凄惨,一时场上无论有关无关,无不恻身移目,不忍再看。
受这哭声感染,再联想到师父一生的不幸遭遇以及袁梦玲之事,楚麟腾也不禁暗暗伤心,不觉眼泪又溢了出来,连忙转过身去,偷偷拭去泪水。
一会,众人看再哭下去便不成样子了,连忙过去劝的劝,安慰的安慰。又过一会,何曲霞先慢慢收住哭声,站起来与袁绍康商量动坟事宜。袁梦玲犹不住抽噎,眼看上气不接下气,身体更是抖动的厉害,再哭下去恐有不可预料的后果。楚麟腾便向何继鹏招手,待何继鹏走近,楚麟腾连忙低声道:“快过去好生劝劝你二姐,这样气堵声噎的哭最伤身体了。”
何继鹏听楚麟腾如此说,连忙走到袁梦玲身边低声安慰。袁绍康与何曲霞走到楚麟腾面前道:“动坟必须先祭拜土地,况且眼下属于严冬,恐更费时。如果没有别的事,那现在就开始动手!”
楚麟腾便点点头。祭拜过土地之后,便指挥雇来的杂工开始动坟。一直到午后,方把墓穴挖开,何继鹏把何尺成的骨灰罐放在事先预备好的棺材里,众人抬进墓穴,封上墓门。到下午时方又填好坟墓,立上准备好的合葬墓碑,才算完成。
到此,楚麟腾不禁长出了一口气,终于了却了何师父的遗愿。何曲霞又拿出准备好的供品放在墓前,烧了纸,又点上香,众人难免又是哭泣的哭泣,伤心的伤心。
一时事毕,日已入西,众人方徐徐而归。回到家后,饭已备好。楚麟腾嘱咐何继鹏于晚上来自己房中一趟,便欲请辞。不想袁绍康虽然听说楚麟腾辟谷,依然盛情挽留,一时难以推辞,便与袁绍康入席。
席间,何继鹏与李怜玉新婚,更是有不尽情话附耳而谈,而袁义存与红药也似恩爱缠绵。袁梦玲却默不作声,低头吃饭,愈发显的寂寥,此时何曲霞便招呼袁梦玲坐到自己身边,母女两也不知在聊些什么。唯独剩下袁绍康与楚麟腾两人,袁绍康看着气氛微妙,便对楚麟腾笑道:“楚公子年少有为,实在让人心服,岳父夙愿得偿,楚公子也能长出一口气!”
楚麟腾含笑道:“也是,但这些只不过是做了徒弟应该做的事,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呢!”
袁绍康呵呵笑道:“太谦虚了,以后还有什么打算?如果有需要我们的,尽管开口。”
“谢谢师姐夫的好意,我在迁城的心愿已了。打算明天就动身离开迁城,前往常州蒙城。”
话音刚落瞬间席间再无人言语,众人的目光都被楚麟腾刚才所言吸引。同时传来一阵“叮叮叮”的声音,楚麟腾转头望去发现袁梦玲正一脸茫然的望着自己,手里的筷子却掉到地上。
一时场面尴尬,楚麟腾便干咳了一声,众人才一时醒悟,袁梦玲也连忙捡起地下的筷子。
“什么?明天就走?”袁绍康犹自不信,桌上众人也一脸惊异,唯独何曲霞早有所料,脸色平常,袁梦玲则更多表现的是焦躁的不安。
楚麟腾点头道:“是,明天就走。”
袁绍康听了劝道:“这也未免太突然了,眼下再过半月就是“归圆”了,不如“归圆”后再走如何?”
何继鹏也插口道:“是啊!过完归圆再走,家里已经开始采备货物了。眼下天寒地冻的,楚叔叔你一个人去哪啊!”
袁义存也道:“楚叔叔,眼下整个芝国都在庆祝归圆,辞旧迎新。大家在一起有说有笑,快快乐乐的不好吗?你又何必独自寻那份凄凉与尴尬呢?”
袁梦玲此时虽然不言语,但一双幽怨的眼角时不时瞟向楚麟腾,虽不言语,但那种关心却表露无遗,而她时而动,时而停的吃饭动作,更给人一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看席上诸人都期待着自己留下来,楚麟腾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久违的温馨感。但一转念想到身世,这种温馨马上变成一种自嘲的心理,便笑道:“本来就是无根之萍,还在乎什么凄凉与尴尬!以前跟何师父修道时,对这些节日已经不再上心了,更何况这次来迁城所呆的时间已经远远超出估计,已经将我的计划打乱。再绝对不能推迟了。”
袁绍康叹道:“既然楚公子心意这么坚决,那我们也不好再挽留。明天什么时候走?”
何继鹏这时插道:“爹!”又转头向楚麟腾:“过完归圆再走嘛,我还有很多武学上的问题要讨教呢!”
袁梦玲此时一双眼随着说话的人不住转动,一脸的紧张。待何继鹏问完后目光就停留在楚麟腾身上,一双筷子悬停在空中都忘了放下来。
楚麟腾哪想到何继鹏如此热情,又见袁梦玲一双期待的眼神望过来,心里正感百般为难,不知如何才能说服这姐弟俩。不期何曲霞插口道:“继鹏别任性,你楚叔叔有自己的难处,亦有事等着去解决,难道任你拖住事情不要去办?”
何继鹏犹不死心:“娘!我什么时候说不要去办?我只是希望楚叔叔过完归圆再走而已。”
何曲霞语重心长道:“我并不是不希望你楚叔叔留下来,我也希望他留下来过完归圆,毕竟他与咱们家有些渊源,更何况咱们也给他添了不少麻烦。但你楚叔叔也有他的难言之隐,难道非让说穿、说透你才死心?”
何继鹏这时转头望向楚麟腾,楚麟腾点点头道:“师姐说的对,确实还有事等着我去办!”
听楚麟腾如此说何继鹏方默不作声。袁梦玲更是瞬间低头暗自抹泪,席上刚刚那种轻松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楚麟腾见状心里也生尴尬,便起身对袁绍康道:“明天一早就走,眼下回去还有一些东西需要收拾···。”话未说完,袁梦玲噌的一声站起来,一句话不说径直跑向里屋。
袁绍康见状忙道:“楚公子你先去收拾,梦玲这里有我们。”
回屋后,一想到袁梦玲便生出一股寥落。他哪有什么东西收拾,只是当时沉闷的气氛都因他而起,况且有个袁梦玲,便找个托词出来而已。
过了一会,门外传来敲门声,知道是何继鹏,待进来后便从储物袋掏出一本书道:“这是我抄的《碧落雁回》的秘籍,我不在的时候你也可以和梦玲继续修练。”说完便将书递了过去。
何继鹏双手接过书来,眼眶已经湿润,颤声道:“楚叔叔,我···我···!”
看着何继鹏不知所言的样子,楚麟腾笑道:“我又不是不再回来了,看你的样子!别露出这样的表情。”
“我知道,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楚叔叔的恩情。”
“说什么恩情,你是我师父唯一的子孙,以后能将何家繁衍壮大就可以了。”
一句话说的何继鹏红了脸,气氛这才缓和起来。前两天得空时楚麟腾在袁家侧房地下给何继鹏弄了一个练功房,又用一些机关掩饰,此时不免叮嘱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并暂时让何继鹏多开导开导袁梦玲,又聊了一些家常,见天色已晚,何继鹏便起身告辞,看着何继鹏出门的背影,想到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不禁生出一些感慨。
第二天,楚麟腾起床时天色微亮,袁绍康已经命人准备了两匹快马,并一些盘缠干粮供楚麟腾赶路。见袁家这么体贴,楚麟腾也有些感动。
马自然是赶路必须的,但盘缠楚麟腾拒绝接受,但袁家执意要送,几经推辞,想到这也是袁家对自己的一点心意,便接了过来。一时袁家人都出来相送,唯独不见袁梦玲。虽然是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一直送到城外,在楚麟腾再三要求下才全都止步,这时楚麟腾上马正欲走,却听一声:“楚麟腾!等等。”
听叫自己,楚麟腾转头回去,见叫“逸凤”的那个女的远远跑上前来,用身体挡住身后人的目光,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道:“无情无义的人,这是袁梦玲叫我交给你的。她千叮万嘱让你离开梧州边境才能打开,并且一定别让他爹、娘知道。别再辜负了梦玲的一片心意。”
楚麟腾一惊忙道:“信里写的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再说梦玲有什么配不上你?你们这些男人···”说完冷笑转身走了,没走几步又回过头道:“记着我刚刚说的话!”
楚麟腾只能先将信揣到怀里,转头对袁绍康一行人道:“师姐,师姐夫,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先走了。”看到袁家人在招手,楚麟腾转头驱马而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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