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先帝名臣
作者:飞雨流云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221

当最后一名士卒被救离岸,已经可以听见隆隆蹄声由远及近,转眼一彪骑兵旋风而至。船上,陈方急令开船。

就听岸上一声历喝,一骑快马冲出,“西凉马孟起在此,贼军休走!”

正有亲兵帮着包扎伤口的桓飞闻言身躯一震,“马超!”。

急急挣扎的趴到船舷边,举目看去,就见岸上火把点点,千余骑兵罗列阵前,一名锦衣少年将军在数支火把的簇映下,宛如天神一般,身上的红色的蜀锦战袍象一团跳动的火焰。

就见马超一挥手中的银枪,他身后的西凉骑兵纷纷解下背负的弓箭,燃上火引,向船队射来。

虽然船队已经起锚,但因为现在刮起了强烈的北风,南岸的船队还没有离开火矢的有效射程。几艘船上还是被燃起了几个火头,但还是迅速的被水军士卒扑灭。

桓飞左边的陈方有些轻松道:“只要不是火筏,些许火矢,船队并不用担心,象我们艨艟上有生牛皮覆盖,刚才我也让士卒往上泼过水,更不惧火,将军放心吧,我们定能顺利脱离。”

话音刚落,象是为了印证他这番话般,扑落落,数支火矢无力的落在顶棚之上,虽然火焰不熄,但却无法引燃顶蓬。一名胆大的水军军士跃上顶棚,将这几支火箭取下,信手抛入渭水之中。

桓飞松了口气,火光下马超的样子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既然西凉军上不上来,那不用交手自是最好了,看着西凉军奋力追逐己船,已经策马站在没至马颈的水中,兀自向自己军船射出已无大用的火箭。

还是尽速全军撤离比较妥当。想着想着,奋战一夜的桓飞劳累的昏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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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上,马超看着桓飞军的船队逐渐驶离南岸,最终脱离弓矢的攻击射程,不由狠狠的一捶马背,有些懊丧的道:“便宜了这群杂碎!”

一名提着大刀的骑士靠了上来,正是击破桓飞前哨舰的西凉典兵校尉庞德:“孟起,别懊恼了,虽然敌军没有被全部歼灭,但我军不损一人就击退来犯之敌也是很大的战果了。”

“庞叔!”马超兀自有些不平:“今夜我们还没有动过手呢!全是那群废物碍事,早知如此,就应该我们来南岸伏击!让这群废物来守南岸,本来就是个错误。”

庞德武艺不错,但军略也颇为擅长,摇头道:“盖先生的计策其实是安排的不错的,南岸的地形多碎石,并不利我们骑兵作战,而火筏也放的很是时机,今倘战之不胜,也是对方将帅置诸死地而后生,激起全军死战之志,更成功重伤盖先生,才终能反败为胜。不过敌军被我们击沉四艘战船,折兵过半,纵然后来能突围而出,其实也只是和我们打个平手罢了。”

“盖勋受伤了?”马超有些意外。

“恩,末将刚才去探视过了,盖先生胸口被敌人主将砍了一刀,但避过了贯心之危,静养些时日就好了。”

“敌人的主将么?嘿嘿,有意思,以后定要与之交手一番!”马超冷冷笑道。

庞德已经习惯了马超的好勇斗狠。淡淡道:“据盖先生描述,对方主将很年轻,其实武功并不及盖先生,但却能舍死狂攻,又能激起麾下志气,属有勇有谋之辈,嘱我们与之对阵要多加小心。”

“盖勋这老家伙毕竟老了,”马超不屑道,“再无当年之勇了,庞叔不用去理睬他就好,嘿,董贼这次派出主将是谁?”

“偏将军,领宜阳太守李乐。”庞德答道。

“李乐?”马超想了想,疑惑道:“董卓军里有这么一号人物么?”

庞德显然知道的比较多,道:“听闻他是骑都尉李肃的侄子。”

“李乐?李乐?管他是什么人,下次见面,我一枪挑了他便是。”马超恨恨的看着逐渐顺流退去的桓飞军船队。一挥手中的银枪,喝一声道:“退!”。圈过马头,向后驰去,身边数百骑蜂拥而上,随着马超陆续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 ※ ※ ※ ※ ※

亲兵头子赵猛端来了一瓢水,递到桓飞的手中,桓飞摇摇手,转手递给身边的黄叙。

黄叙接过水瓢,低头猛喝了一口,用衣袖擦了擦嘴,沉声道:“将军肯定没有听错么?敌人自称盖勋?”

桓飞按了按伤口,发现已经凝结,而且疼痛感也减弱很多,眉头不由有些舒展,道:“没错,他自称是盖勋。”

黄叙叹道:“如果真是盖勋,将军这次可真是险胜了。盖勋号称关中一剑,剑法很是了得。”

桓飞沉默了一下道:“如果我没有判断错,盖勋和我交手时,应该已经是有伤之身。此外,我能险胜,还全仗了这柄折日刀的助力。听黄兄的口气,不知道这盖勋是什么来头?”

黄叙再喝了口水,讶道:“将军竟然连盖勋都不知道么?盖勋是朝中重臣,曾与宗正刘虞、佐军校尉袁绍共典禁军,是先帝最为依仗的心腹大臣,后拜京兆尹,领越骑校尉。”

“哦?”桓飞吃了一惊,这么说来盖勋应该是重臣啊,怎么会和西凉军走在了一起。

陈方从船尾走来,听见两人的话,不由吃了一惊,问明情由,颓然坐倒道:“如果有盖勋在襄助西凉军,我军此次出征可谓凶多吉少了。”

“愿闻其详?”桓飞急问,看来陈方这个久在司雍的老将知道不少。“盖勋究竟是什么人?”

“说起盖勋,关于他的事,司雍,西凉不知道的人可不多,盖勋字符固,是敦煌广至人。盖氏是广至的豪门,盖勋的曾祖父盖进,是任汉阳郡太守,祖父盖彪,曾任大司农,父亲盖思齐,官至安定属国都尉,等同郡守,世袭二千石俸禄。盖氏多有田地牧场,族中不乏智勇之士,可以称雄一方。这么说起来,盖氏和西凉马氏的渊源还是很有些渊源的。盖勋曾举过孝廉,文武兼修,官拜为汉阳长史。”陈方似乎知道的很多。

“盖勋是个什么样的人?”桓飞问道。

“非常的刚直,但待人颇为宽厚,司雍和西凉人都知道这么件事,中平元年,黄巾贼起,武威太守酒泉黄隽被征召,结果却延误了时日。凉州刺史梁鹄欲上奏诛除黄隽,幸亏盖勋为黄隽开脱得免,黄隽遂以黄金二十斤谢盖勋,盖勋却告诉黄隽曰:‘他为黄隽脱罪,是因为黄隽罪出有因,所以为他辩解,不是在卖评!‘最终还是推辞不受。”

黄叙点头道:“关于此事,我在南方也曾听闻过盖勋的风评。”

陈方道:“盖勋领军作战也是颇有一套,中平元年,北地羌胡与边章等寇乱陇右,盖勋谏刺史左昌迎敌之策,却招致左昌的怨恨,左昌遂谴盖勋领一支偏师屯阿阳以拒贼锋,盖勋以弱敌强,连战联捷。边章等不能敌,遂转攻金城,袭杀郡守陈懿,进而围攻左昌。左昌不能敌,遂求救于盖勋。盖勋与从事辛曾、孔常俱屯阿阳,左昌的檄文到时,辛曾等都不肯前往救援,结果是盖勋力排众议,率兵救昌,结果顺利解围。这几场其实都是恶战,盖勋数次是以弱击强,并得以完胜。”

陈方说的口渴,接过黄叙递来的水瓢,一口喝干,将瓢扔回给赵猛,接着道:“后来盖勋因伤辞官,但不久又被征召入朝,拜讨虏校尉。先帝召见,以为心腹。与宗正刘虞、佐军校尉袁绍同典禁兵。不久当时还是司隶校尉的张温举荐盖勋为京兆尹。先帝本想让盖勋继续留在朝堂,但盖勋被下军校尉蹇硕等忌惮,劝帝从张温的奏章,遂拜盖勋为京兆尹,使其远离朝堂。”

“当时长安令杨党,其父为中常侍,所以恃埶贪放,盖勋将之法办,虽然很多贵戚都为之请命,但盖勋毫不领情,具以事闻,并连诛党父,有诏穷案,威震京师。那个案子,当时可是轰动司雍,清官盖符固的名声直动朝野,简直是大快人心。所以盖勋虽在外,但每逢军国密事,先帝常常手诏问之。”

“过了没多久,汉阳人王国起兵造反,一时间,引动十余万相随,攻打陈仓,令三辅震动。盖勋遂领郡兵五千人,又自请满万人,麾下有扶风士孙瑞为鹰鹞都尉,桂阳魏杰为破敌都尉,京兆杜楷为威虏都尉,弘农杨儒为鸟击都尉,长陵第五鉨为清寇都尉。这五都尉,都是有名的战将,悉领属勋。兵到乱除,杀敌酋王国。”

桓飞奇道:“可是盖勋是如此的朝廷重臣怎么会和西凉军在一起?”

陈方看了看四周,小声道:“董卓进洛阳后,迁盖勋为越骑校尉。但因为盖勋是先帝重臣,在禁军中也素有威信,所以董卓不愿让他久典禁兵,所以任命他为颍川太守。但听说盖勋尚未及至郡,董卓便下令征还他回京师。京师有人传言董卓有杀他之心,但随后就没了盖勋的下落,朝中有人猜测他已经被杀。但想不到今天居然在这里碰上。”

桓飞接过赵猛递上的另一瓢水,慢慢的喝了一口道:“想不到盖勋在朝中有如此清誉。”

陈方应道:“是,盖勋为政宽仁,由于治政杰出,反倒让人忽略了他的军略。其实若论先帝时期陇西名将,无人能比盖勋。盖勋、皇甫嵩、朱俊当年合称司雍三杰。”

桓飞饮干瓢中之水,起身道:“今日我军陷绝地中伏,实乃我之过,既然敌人有盖勋这样的宿将,我军今后的战略需要重新制定。”

陈方点头道:“是极,目前我军前锋受挫,士气动摇,正应该收拢力量,徐图再进!前方不远就是北原城,我军可以在那里进行休整。”

桓飞嘴角飘过一丝笑意道:“不然,我军非但不用休整防御,而是从现在起开始进攻!”

“什么?!”陈方楞住了,连黄叙也吃了一惊。

桓飞看向夜色沉沉的远方,突然问道:“如果两位是西凉军的领军主将,今夜突袭我军得手后,会怎么做?”

黄叙、陈方微微一楞,旋即脱口而出道:“雍县!”

桓飞点点头:“我军前锋被击破,但敌人也知道我军大军将至,无论如何,必须先打通背后的唯一逃生之路,否则只有被我军慢慢挤压在渭水以北、汧水以西的狭小地带。只有雍县在手,才能保证与我军周旋的余地。”

黄叙展开地势图,边看边点头道:“北边是杜阳城,城防应该已经得到了南下的董军加强,西南是陈仓,历来都是军事重镇,西凉军此刻要想退返,只有走雍县、延汧水向西北,要是过了汧县,届时便可有选择,是通过安定郡还是广魏郡逃返西凉。”

陈方犹豫道:“我军新败,力量不足,而种司马率领的大队人马则要到明日黄昏才能赶到,这如何是好。”

桓飞微微一笑,手指在地势图上轻轻敲了敲。

“北原城?!”陈方大吃一惊,旋即抬头骇然道:“难道大人想……”

“集合北原军力立刻再次出发急救雍县!”桓飞道。

“可是大人,北原城守绝对不会答应大人的要求的!”陈方断然摇头道。

黄叙却淡淡的道:“北原城守若不肯交出兵权,也自有办法。”

陈方张口结舌道:“可是。擅自夺取兵权,这可是行同造反的罪名啊!将军,请三思。”

桓飞摇头,看看四周没有外人,道:“北原城守方曷本就是董贼的亲信。而我军就是要收编所有可以整合的军队,以配合司徒大人行事。”

陈方脸色阴晴不定,坚持道:“可是将军这么做,可得到司徒大人的首肯?万一有差池,徒然给司徒大人行事制造危局。”

桓飞叉起双手,道:“如果有差池,也是我一个人在外所行之事,司徒大人绝对可以置身事外。但北原城内尚有两千余可用兵力,如果能顺利取得,无论是对付西凉军,还是日后帮助司徒大人行事,都将有莫大助力。”

陈方犹豫了一下,终于点头道:“也罢,既然决定了,索性就放手干一场吧,不过我军现在就只有三百余伤残,可是在北原城内方曷足有两千军士,如何行动,还需谨慎。”

黄叙嘿嘿笑了笑道:“那是自然,硬取无疑是鸡蛋碰石头,斩蛇打七寸,只要杀了方曷,一切便可顺利迎刃而解。”

听着黄叙冷冰冰的话语,桓飞心神颤了颤,但旋即被心中涌起的一股强烈杀意所覆盖。勉强压下这股情绪,淡淡道:“最好是将方曷逐出北原城就足矣!”

暗自心悸,自那日与行刺刘璋兄弟的刺客交手后,自己心中时常会涌动一种杀意,刚才在阵前杀敌时,每杀一人,自己心中都会涌起一种快意,比以前自己看见尸体鲜血就会愧疚害怕,简直是天壤之别,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出乎意料的时,刚才还反对的陈方此刻却颇不以为然道:“既然将军下定决心要取北原兵权,方曷此人必须杀,如果有必要,甚至要方曷一系全部诛杀,将否则将徒添变数。将军既然决定了,就再也没有退路了。”

桓飞叹了口气,不再坚持。这个时代,人人铁石心肠,动荡的时代让人逐渐变得嗜杀喋血,别人的命根本不重要,象诛灭一族这样的事也可以让人如此轻松的说出。

黄叙插道:“此事就交给我吧,我保证只消一箭就可送他归天!”说着摩拳擦掌,摸了摸重新装满箭矢的箭囊。刚才的激战,他似乎仍没有杀过瘾。

桓飞苦笑一下,也许正如陈方说的,一旦决定了,就没有退路了。一切都看天命吧。或许要在这个时代活下去,就要有随时牺牲别人生命的觉悟。

极目远眺,昏沉夜色中,远远已能看见北原城廓。相信过不多久,又将有一些人将死于硝烟之外的战场。胜胜负负何时是个了局?自己的路又将在什么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