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河南尹,车骑将军朱鉨自中牟发兵三万,打出讨国贼,清君侧的旗号,开始西征。
朱鉨不愧是朝中宿将,用兵老到,在得到关东诸路诸侯的多方援助后,一路长驱直入,将迎战的董卓军丢盔弃甲,短短二十余天连克荥阳、虎牢、巩县、直接一路打进了洛阳。长安的董卓闻讯后急遣将李傕、郭汜等领兵出弘农,以四万八千的兵力屯河南迎战朱鉨。
不过,虽然朱鉨打的顺风顺水,但明眼人都知道,实际上此刻他才真正遇上了董卓军真正的防卫壁垒。自与关东诸路诸侯交战,董卓军火烧洛阳,迁都长安以来,洛阳以东的补给线几乎是全部破坏殆尽。所以董卓军驻守兵力极少,所有的防守据点都是形同虚设。
但洛阳以西,情势就截然两样,董卓军虽然放弃洛阳,但关东诸侯一解散,董卓立刻派遣东中郎将董越领兵一万七千人屯守黾池,中郎将段煨领兵一万五千人屯华阴,中郎将牛辅领兵两万三千人屯安邑,其余中郎将、校尉分布在诸县,以御山东。所以单洛阳以西,潼关以东,董卓军驻守兵力已近八、九万人。
朱鉨自己也知道越往西,阻力越大,但他多年用兵的经验,面对李傕、郭汜两人还是绰绰有余。几次交锋下来,倒也连着小胜,有一次还顺利抄了李傕、郭汜的粮道。不但消灭了近万人的敌人,自己的兵力也得到了迅速的补充,如今朱鉨兵越打越多,粮草的问题再次摆上了朱鉨的军案前。
军帐中,朱鉨对着地势图上河南西南的宜阳,心中颇不是滋味,简直尤如五天没有吃饭的饿汉看见美食,却不得饕餮的难受。
宜阳如今人口将近两万四千户,已经是司隶人烟最稠密,钱粮颇有的城池,不但让朱鉨心动不已,如果能将宜阳收如囊中,粮草兵员都将再不是问题。其实已被司隶百姓称为小洛阳的宜阳经过十多个月的恢复,已经从年前的大战中彻底恢复了元气,而且每天的实力都在不断充实着,甚至连董卓军的李傕、郭汜也垂涎三尺。
宜阳本来兵力不过七千人,但抗击朱鉨第一次西征胜利之后,防守宜阳的桓飞部所有将领都认识到兵力的不足,于是凭借稠密的人口,乘着还算丰收的秋收之后,大力扩军,所以当朱鉨第二次西征时,宜阳的兵力已经将近两万,虽然大多是新兵,但两万军队一旦据守,已足以让朱鉨无力分兵攻打,更直接死了李傕、郭汜的垂涎之心。
更何况,宜阳还有一支近万人的援军已经在前来增援的路上。
而领军的不是别人,正是宜阳城的主人,桓飞。
本来桓飞被派驻守长安西的雍县至北原一线,他杀方曷的行动被王允认为是打草惊蛇的举动,所以索性将他丢弃一边,减弱董卓的注意。
但朱鉨的西征让桓飞再次得到了机会,推荐他的不是别人,却是蔡扈。
朱鉨的第二次西征让已经从关东诸侯联兵讨伐的噩梦中缓过来的董卓大为恼怒,在郿坞落成之时,朱鉨的举动让董卓意识到自己权倾天下背后的脆弱。于是下定决心要诛除朱鉨后,董卓四处抽调兵力东援李傕、郭汜。
本来主将应是飞将吕布,但如今全长安城都知道因为一个绝色女子的关系,吕布与董卓的关系并不和睦。在李儒的坚决反对下,主将成了镇守安邑的董卓的女婿牛辅,但牛辅却足不出安邑,前线战斗全交给了李傕、郭汜。面对李傕、郭汜的接连败阵,董卓加快了援军的抽调。
长安城周围的兵力,诸如飞熊军、铁甲羽林军都是不能轻动的,唯一能抽调的都是长安西线的一些杂牌兵力。于是蔡扈想到了桓飞,在朝会上提议让本就是宜阳太守的李乐引军增援。
援军由桓飞以带领的近五千兵力为核心,辅以从其他城池七拼八凑的抽调的兵力,总兵力也超过了一万人。
王允一系自然没有意见,能抽干董卓的兵力自然是他们乐见的,而皇甫嵩一系,因为抽调的都是他们属下城池的兵力,虽然很有点意见,但不料与李儒一翻耳语后,董卓却点了头,于是也只有不了了之。
于是在各方各怀心事的,桓飞在北原城又被升了一级,拜为昭文将军,责令即日起程,沿途收编军队,增援前方。
此刻昭文将军桓飞领着一万大军已经行到新安。再往东就是两军对垒的河南,而南下就是桓飞军的大本营宜阳。
时已至十一月,天气已是颇为寒冷,至中午时分,居然开始飘起了雪,而且洋洋洒洒越下越大。
桓飞在马上,伸出手掌,接住一片雪花。这是他来到这个时代第一次看到雪。不由看的有些痴了,不知不觉,自己来到这个时代已经将近一年了。一年里自己从一个未来的学生变成了这个乱世中征战沙场的将军,甚至还当上了昭文将军,也算不低的爵位。
雪花漫天飞舞,让整个世界也变的有些不实际起来。桓飞呼吸着清冷的空气,思绪不受控制的有些飘飞起来。
回头看去,身后数百名士兵全身甲胄,身背弓矢,腰悬环首大刀,手持矛戈,胯下骏马。最为扎眼的是每个人头盔上的那束高耸的红色雉尾,当他们策骑奔跑时,一眼望去宛如一片移动的红色丛林,威武雄壮的劲旅,是每个看见这支队伍的人的第一反应。
桓飞非常满意的点着头。这是宜阳军中的主力,自己的亲卫军——云龙卫。
当知晓桓飞要领军返回宜阳时,管辂和田丰立刻派出了云龙卫前去迎接他们年轻的主公。
不过当桓飞知道领军而来的云龙卫副卫长的名字时,几乎震惊的要从爱马苍穹身上掉下来。
“你说你叫什么?”桓飞不由再问了一遍。
“云龙卫副卫长魏延参见主公!”面前同样年轻的脸庞坚定的重复了一遍。
桓飞心道不是吧,先是赵云,如今魏延也出现了?还成了自己亲卫军的副卫长?不能置信的问道“你的字是叫文长么?什么地方人?你怎么当的兵?”
“回主公,是!”魏延有些惊讶,自己的字,怎么第一次见面的主公会知道。但还是回答道:“末将是义阳人,流落在司隶,五月时逃难进宜阳的,为了吃饱饭,就当了主公的兵,因为末将上阵肯拼,所以上次打退朱鉨后,秦卫长就将我收进了云龙卫。”
后面魏延没有说下去,总不能在主公面前说自己如何如何行,才当上了副卫长了。同时心里还忐忑不安,毕竟自己这个副卫长不是主公亲口封的,万一主公看自己年轻,给撤了怎么办啊。
魏延正七思八想时,却听同样年轻的主公说道:“摘下头盔,转过身去。”
愕然抬头的魏延有点茫然的照着做了。而桓飞心里此刻全是完全被一种好奇占据着。三国演义说魏延脑后生反骨,如今可是验证的好时机啊,错过太可惜了。
探手摸去。却是脑后平坦一片,哪有什么突出的骨头。暗自纳闷的桓飞又摸了几遍,才收回手,看来三国演义说的反骨自己是没找着。
对着一片茫然的魏延,桓飞笑道:“没事,魏卫长,恩,有点拗口,也罢,魏延听令!”
魏延赶紧滚鞍下马,单膝跪倒。
“魏延起来吧,以后对我不需如此行礼。看你这么快能升为云龙卫的副卫长,想必肯打肯拼。今日我索性提升你为云龙卫的统领,以后你要给我把云龙卫给带好了,至于秦卫长,我会另有升赏。”桓飞心中可高兴坏了,拣到宝了,假以时日,魏延也是一名良将啊。
“啊?”魏延有点闷了,旋即乐翻了心,跟着主公就是不一样,立刻就扶正了,好嘛,五百云龙卫可是宜阳最精锐的队伍,这下可全是自己的部属了。怀着感激的心,魏延双膝跪了下去:“主公,谢主公,文长的这条命就卖给您了。”
“嘿!”桓飞一带马头,冷声道:“魏延,咱们丑话可先说前面,这云龙卫是什么,你也清楚,你可得带好了,要是带不好,你也自己明白。”
魏延磕了个头道:“魏延明白,要管不好,误了主公的事,魏延自己把脑袋给摘下来。”
“起来吧。”桓飞翻身下马,一把扶起了魏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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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回思绪,越过红羽玄甲的云龙卫,后面是绵延的军伍,足有万人的大军啊,桓飞暗暗叹道,自己这是首次带领上万的军队,这时他有点明白为什么不论古代,未来有那么多人要争当一军之将,只消感受一下,在自己的指挥下,上万大军的移动就是一种心灵震撼的满足。
越来越大的风雪中,一骑飞驰而来,来人玄甲黑袍,头盔上插红色尾羽,手提大刀,正是魏延。
“主公,雪越下越大了,前军已经行动不便,看这天,不到傍晚是停不了了,这里离新安城不远,我军是不是先进城避一下,如果仓促赶到渡口,这种天气也渡不了河呀。”
迷离的飞雪中,桓飞点点头。
魏延拨过马头,大喝道:“天寒大雪,将军下令,全军向东继续前进,先进新安城里避雪!哈哈,城里有热酒火炉,大伙抓紧赶路啊!!”
魏延看来也颇会煽动,果然热酒火炉对这支风雪中前行的军伍极有诱惑力,全军在风雪中的行进速度骤然加快。
桓飞看着全军雀跃,加快奔行的样子,不由莞尔,笑着叫过魏延,让他领三百骑兵先进新安准备热酒火炉,如果大军赶到,却没有这些,到真成了失信了。
新安城不是很大,也是非常的残破,只是面对战事,囤守着千余士兵。年前大战之后,城中百姓本就不多,近日来听闻战火又燃,早已逃的七七八八,剩下的大多是些经不得逃难时那严寒风雪的老人。
不过热酒和火炉倒没难住桓飞军,从长安出发时,粮草、辎重、补给装了好一百多辆大车,更妙的是还有董卓赐下的十大瓮烈酒。
桓飞严令军中不得饮酒,所以行至今日,这十大瓮的美酒还是没有开过封。但今天漫天风雪,气候严寒,为了给军中将士抵御风寒,桓飞才下令将之取出,分于众人。
加上原来驻守的千余军士,过万人分区区十瓮酒,这可有些僧多粥少的困难,于是魏延在酒中兑上些水,虽然味道有些淡,但烫的热热的喝下去,还是能让人暖和不少。
桓飞看着屋外众军士一同饮酒的热烈高兴的场面,不由心头也热热的,喝干了手中粗碗里温热的暖酒,畅快的抹抹嘴,来到火炉边烘烤起有些冰冷的双手。
“呼!”夹着风雪,门被推开,张既走了进来。
“哦,德容兄,来,这里坐!”桓飞起身坐到屋角的一个柴堆上,让出身下一个倒树着的空瓮。
张既行了一礼坐下道:“多谢将军!依照将军的吩咐,各军都已经分到住所,除了守卫和斥候,全军都可以在屋子里避风雪。”
桓飞点点头:“天气寒冷,风雪又大,这里毕竟离战场很近,下令斥候必须打起精神,恩,这里还剩有半瓮酒,全分给斥候用以御寒。”
“是!”张既负责全军的补给和辎重,可以说是桓飞这支大军的总军需官。
“盖将军怎么样了?”桓飞想起了随军而行的盖勋,自打伤重被俘之后,盖勋便一直在军中养伤,桓飞特地安排了十名云龙卫负起照料护卫之责。
“回将军,盖大人已被妥善安置,这些日子下来,他的伤口也快愈合了,不过自被我军俘虏之后,他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张既有些愁容的答道。
“先不去理他便是,”桓飞知道这个时候去找盖勋,只是自找没趣,毕竟自己现在的身份,还是统领董卓军的将军。
张既点点头,看四下左近无人,叹道:“将军既然抓到盖勋,何不将之绑赴长安请功,张既不才,也跟随将军多日,知道将军非是不分忠奸,将军可否对某说句心中实话?将军看董卓此人究竟如何?”
桓飞不答反问:“德容兄以为呢?”
“此若王莽之国贼也!若不除之,大汉终将亡于其手。”张既肃容道,“依将军人才,为何要依附此贼,何不清除此贼,匡扶汉室呢?”
桓飞有些摸不着门道,张既难道也是王允的人么?于是试探道:“德容兄果是忠贞之士,不错,董卓是国贼,但依德容兄计算,我又该如何做呢?需知,自此向西,董卓军兵何止十万,长安更有飞将吕布和数万飞熊军和铁甲羽林军,单以我军万余人的力量如何能成事?”
张既两眼一瞬不瞬的看着桓飞:“眼前就有一个绝好的机会,只要将军肯出力,董卓将命不久矣!”
桓飞心中一震道:“愿闻其详?”
张既缓缓站起身,“李傕、郭汜与朱车骑激战在前,如果将军此刻能与朱车骑联手,定可让李傕、郭汜二人不能生离洛阳。此二人若去,朱车骑与将军可一鼓作气,将关东所有董卓军悉数击灭,董卓虽然兵势盛大,但却分镇各方,无法随意调动,董卓将再不敢出关一步,然后我们甚至能再发动一次关东诸侯联兵讨伐的壮举,只要天下义兵再集,此消彼长之下,董卓只有覆亡之局。请将军决断吧!”
桓飞楞在那里,张既竟然居然想的如此乐观,不错,李傕、郭汜加上自己带领的近七万大军或许是董卓仅有可抽调的机动兵力,如果自己临阵反戈,消灭并不困难,再合上宜阳的两万兵力,总兵力差不多也是七万多,但这样一支联军想要在这样的恶劣环境下攻打天下险关——潼关,还是无疑没有任何胜算。
至于再发动一次联军,那只是痴人作梦, 师傅和刘表激战正紧,北面袁绍对北海孔融、北平公孙瓒虎视眈眈,昔日的盟友早就都撕破了脸。
与其现在就与朱鉨联合讨董还不如继续和王允合作。
叹口气,正要说服张既,就听门被一下撞开,一阵风雪吹进,魏延几乎是滚着跑了进来。
“主公、大事不好,我们被包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