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九,桓飞与朱鉨战于新安,桓飞灌水成冰据城力挫朱鉨,鉨重伤,损折惨重,因大雪封路,朱鉨未能退回中牟,遂退入管城。
十一月初十,鉨子朱允闻讯停攻宜阳,撤返管城。
十一月十二,桓飞从田丰计,以粮资收司隶境内李、郭溃军,因司隶破败,溃军缺衣乏粮,或五、六十人一股或百余人一路纷往宜阳云集,为粮衣复伍者众,三日收得溃兵近千。
十一月十五,桓飞率军两万进击,两军相持于管城。
十一月十五,因大雪数日,桓飞军难耐野外苦寒,弃营退入洛阳废城抗寒,断鉨军后路。
十二月初三夜,鉨部连日缺粮,士卒得粮日少,军中传言欲杀马为食,西凉军人皆爱马,军心渐乱,西凉将樊稠、张济复叛,诛关东将,尽得残余辎重,鉨幸得部下死战仅身免,携子朱允及数十亲信爱将退返荆州。
及至十二月十四,樊稠、张济征粮大索乡里,管城方圆二十里尽皆焦土,司隶年余所复元气尽毁。
十二月十六,东中郎将董越欺樊、张部无粮,集兵将一万二千,军出黾池,携桓飞夹攻管城,樊稠、张济军溃散,五千余骑退入永宁。
十二月十八,东中郎将董越急功心切,不从桓飞、杨奉谏言,遣桓飞回宜阳催粮,自领轻骑四千急抄永宁,为樊稠引西凉精骑所破,董越为张济侄儿张绣俘杀,越军星散,绣止披轻铠,执刀引千骑往来纵横,越军惊怖,降者过半,绣复连夜奔袭管城,越军初闻主将阵亡,军心不稳,复遭夜袭,不战自乱,被杀千人,因骑兵尽丧,步卒辎重雪夜中奔逃无门,唯降,樊、张二贼复夺管城,势大振,董越余部四千余败退宜阳,尽归桓飞。
十二月十九日,桓飞从田丰、黄叙计,欺管城破败,复战管城,
十二月二十起接连两日暴雪蔽天,桓飞引军退回洛水以南,依洛水为界与樊稠、张济罢兵。
张济站在城头看着城内绵延的军帐,不由暗叹时不我与。朱鉨、李傕、郭汜、樊稠、董越还有自己,哪一个不是在沙场上摸爬了数十年,最后居然都白白便宜了对岸的那个小子。
昭文将军桓飞,这个名字仅仅一个月,就已经是司隶无人不晓了。只要他再从自己身上踏过去,西凉军的威名就将一去不返。
看了一眼身边冻的瑟瑟发抖的亲兵,张济已经明白了这是场没有任何悬念的战斗。两天前与董越一战,可以说是西凉军最后的余辉,完全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胜利。
生俘董越后,张绣将他全身衣服除尽,拴在马尾后一路拖回永宁,尚未到城就死在半途。但此战,樊稠也被砍去了一条胳膊,成了废人,眼下能挺不挺的过来都是未知数。出城作战的三千西凉军,最后回城的只有千余。
粮食早就在前些时日被溃军轰抢一空,虽然这次夜袭成功,但毕竟所获粮草有限,所幸连日做战,死马甚多,天寒地动,也不会腐坏,紧吃慢吃也能顶个把月,再不济还可以杀马就食,反正也找不到多少草料可以喂食,只是那时引以为傲的西凉骑兵就只有步战了。
不过,张济看了看远处的俘虏营,耐住恶心,杀人为食也是个办法。董越军降卒中精壮些的都已被编入行伍,那处关押的都是些老弱及伤病,但数量也有二千余,反正这些人也是浪费口粮,不如尽早处置。
粮草好解决,冬衣尽可以剥下战死士卒的被服,洗晒后使用。不然,眼见天一日凉似一日,恐怕不用桓飞动手,过个三、五天他就可以直接入城为西凉军收尸了。
不过,奈何军中士气低下、箭矢、武器、药草同缺,恐怕短时间内很难再行作战之事。只希望眼下这场暴雪能下个十天半个月的。
“叔!”一个年青的青甲将领扶剑走上城楼,“城上风太大,叔,你还是下城吧,由我在这就行了。”
张济依旧站在城墙前,恍如完全没有听见侄儿张绣的声音。张绣怕叔叔没有听见,又走近他身边再说了一次。
张济重重叹了口气,清冷的空气中浮现一道白雾:“守达,你追随叔叔多久了?”
“啊,都快十年了。”张绣答道。
“守达,叔叔没有子嗣,一直以来都是把你当成我的亲生儿子一般。”张济指点着城内的点点营帐道:“这城已经守不下去了,如果明日雪停,守达你就出城去,去江东也好,去幽燕也好,或者回西凉也罢,总之想办法远离司隶。”
“叔!”张绣看了看周围,只见众多亲卫尚距很远,才道:“叔对侄儿的心意,侄儿铭感于心,但咱西凉军都是个个好汉,只有战死的西凉汉,没有偷生的可怜虫,眼下能守则守,不能守,侄儿愿保叔杀出重围,另起东山。”
“胡闹,”张济眼神一凌,“这种乱世,死了就是黄土一坯,只有想着活下去才有意义。守达你这年纪还不到论死的时候。”
见张绣低头不言,张济沉吟一阵道:“为叔思虑过了,今夜你就要离开这里,有两条路,一是去安邑,找贾诩先生,昔日我曾对他有救命之恩。让他安排你的前程。二是乘雪方下,你翻山过宛城,到荆州去吧,虽然路途艰险,但那处尚无兵火,从此你就好好安生,不要再思军伍。”
“那叔和樊叔叔呢?”张绣从来知道不能反对叔叔作下的决定,无奈问道。
“自从我和你樊叔叔投降朱鉨之日起,就已注定今日的结局,如果战死在永宁城下,也是我等西凉勇士当然的归宿。难道我和你樊叔叔还会怕个死字么?更何况,对岸的桓飞小儿是否有这个能耐也还尚未知呢。”
“叔?”张绣身体一震道。
“没错,城下,我们西凉男儿的归宿从来不是守城待死,乘此雪夜我将夜袭。”
其实张济如若在桓飞在对岸刚扎下营时轻骑突围,或许真有七、八成脱身的机会。因为桓飞虽然兼并了董越的残部,但却不能有效的约束这些骄兵悍将,加上杨奉、宋果一干西凉系出身将领的不甘寂寞,四处拉拢董越军中残余势力,扩大自己的筹码;而原来带出来的司雍镇军也是皇甫一系的居多,在新安一损具损的局面下还算配合,但一但到危机解除,立刻也是摆出付不合作的态度。差点让桓飞一度军权旁落。
毕竟这支队伍里西凉、司雍成分太多,桓飞自己的宜阳军成分太少,仅凭一支数百精锐的云龙卫难以镇场。整个局面的改善还是在谢成、田丰二将领着五千宜阳精兵赶到后。
中军帐中,当田丰听了桓飞的诉苦,拂髯苦笑:“将军莫要忘了,此处将军的官职最高,且奉圣旨讨逆,若不以此立威,以将军的资历与军望是很难服众的。”
旋即正色道:“方才已得军报,中郎将段煨出华阴镇压白马寺门徒,已于前日遇刺身亡,所领大军溃散,白马寺门徒已占据了华阴县,段煨余部退入安邑。而驻扎在安邑的中郎将牛辅,据说十日前已得急病,不理军政,一干军政号令皆由军中司马贾诩执掌,而贾诩亦只是按兵不动,稳守城池。”
站在一旁的谢成插道:“少将军,自大破朱鉨之后,我军实力大大提升,管宁邴原两位先生虽然年轻,却是治政好手,另大量溃兵及被朱鉨裹挟的民众纷纷来投宜阳,裁汰老弱之后,宜阳新募精壮六千,时下隆冬,无有田事,正有子龙将军日夜操练。少将军,在司隶我们宜阳军已经是实力最强的一支了。”
田丰却忧虑的道:“宜阳的存粮其实本不多,眼下又收容了大量的百姓和溃兵,若不想法筹粮,想要越冬也将会非常困难。”
桓飞点头道:“我已遵照田先生的嘱咐,黄将军领一支军长袭中牟,那里应该还囤积着朱鉨军的一些辎重粮秣,只是不知数量多寡。董军军需一向由安邑供给,但数量一向只够眼下这些军伍就食,分不出余粮供给宜阳。”
“牛辅为人贪财好色,军需供给一向被他视为禁腴,不容他人染指,经常克扣友军军需,索幸此刻安邑暂由司马贾诩代政,军需倒再也不曾短少过,反而随着天日渐寒冷,御寒用的酒碳衣被和肉食还比平日多了近三成。将军是否还记的,有一次他还派人寄了封书信来,说是主将重病,未能相助,唯有多多辎重帮衬,希望我军尽逐来犯贼军云云,”主管军需辎重的张既起身道。自打桓飞用奇计击退朱鉨进攻,关东联军再次土崩瓦解,想起曾进言桓飞倒戈一事,失望惊恐之余就欲在营中自缢,结果给巡营的桓飞及时救下,在剖明心志的一番长谈之后,遂也加入了桓飞的阵营。
田丰恰似很有兴趣道:“贾文和,足智多谋,处世圆滑,真是很有意思的一个人啊。”
桓飞心道:“就是那手段圆滑,堪称三国政坛不倒翁贾诩了。”
谢成跟随孙坚久居江南,不是很熟悉西北人事,于是问及贾诩身迹。
张既本是陇右之人,倒也颇知贾诩之事,道:“贾文和是武威姑臧人,也不是什么豪门子弟,真正为陇右人知是他被汉阳太守阎忠举察孝廉为郎,他的才名才渐渐显露,不过听说他身体一度非常不好,所以不久就因病去官。结果回乡路上正遇陇西羌氐叛乱,他与同行数十人皆被叛氐所获,余人皆被处死,当要杀贾诩时,贾诩诈称他是太尉段颎的外孙,愿意用丰厚的赎金赎身。那时候,太尉段颎,一直是镇边大将,威震西土,所以贾诩用他来吓氐族叛逆,竟然说的氐族叛逆有点相信于他,果然不敢杀他,遂拿酒食试他,贾诩饮食间谈笑自若,兼之口才极佳,叛氐领袖信服,与他结为盟友,礼送而归。不过虽然他的急智胆色不凡,不过冒充太尉段颎的外孙,让人太觉不择手段了些,所以陇右人皆不喜他。”
“董卓进入洛阳后,从蔡扈之谏结好西凉陇西豪族,拉拢两地民心,征两地贤才入朝,贾诩也在其列,不久他平步青云,授为太尉掾、平津都尉,后迁讨虏校尉。助牛辅屯守安邑。”
“那么贾诩也应算是董卓一党了。”谢成皱眉道,指着地势图上安邑道。“安邑为要冲,隔阻着司雍。”
桓飞眉头突然一皱问道:“牛辅这次得病是在什么时候,贾诩是何时接管政务的。”
“大约是在朱鉨战溃李傕﹑郭汜后不久,牛辅就得了风寒,不再亲理军务,一概交贾诩处理。贾诩倒也秉公执断,军中无有不服。”谢成道。
田丰不愧是智谋之士,奇道:“将军难道是怀疑牛辅不是得病,而是其他原因不能亲理军务?”
“是,”桓飞犹豫道:“我只是想以牛辅的性格,对钱粮极为看重,虽然重病却也太会平白让贾诩多给我们三成的军需,难道是真的重病不能理政?”
田丰眼光一闪道:“云龙,多亏你的提醒,恐怕这里面真是有问题,论官爵,牛辅该是司隶军中第一人,李傕﹑郭汜四将本归于其下,但及至四将被击败,作为主帅他仍没有什么动静,自始至终都未指挥一场作战,此为不合常情之一,若是牛辅真是重病至斯,安邑就应该早就呈报长安相府,大敌当前,在另定主帅前,应即使由在华阴的中郎将段煨接任,此为不合常情之二,至于钱粮,估计也是贾诩自己的主意吧,若是牛辅从贾诩的建议,那前些日的信应该是牛辅的名义送来,此为不合常情之三。”
说至此,田丰一拱手:“此事就交给我吧,我会调查此事,看看贾文和到底在图谋些什么?至于眼下,将军要考虑怎么消灭管城永宁一线的张济军,怎么调和军中派别,整肃有异志的将佐。”
“管城永宁的张济已不难处理,听说他的侄儿张绣是个人才,我还想将其招降,至于异志的将佐?”桓飞一楞,道:“难道是说杨奉等人。”
“正是,杨奉、宋果二将近日在营中频繁联系西凉军系的将佐,如若不加防范,必将为祸。”田丰道,“不过魏延已经自告奋勇的去监视他们了,如若他们稍有异动,我们必能即刻知晓。”
“那名叫徐晃的猛将呢?有否参与其中?”桓飞问道。
“没有,据探子回报,他似乎察觉出我们在监视,还为此劝谏过杨奉,结果却被杨奉禁足,不过杨奉可能也动了疑心,行动越来越小心了。”亲卫头子赵猛急忙道。
“未免夜长梦多,先解决永宁的张济军。”谢成建议道。“是否先派归降的西凉军做攻城军,本军还是押阵比较好。”
桓飞衡量了一下,也确实觉的新归附的降军实在是指望不上,但用来攻城,面对昔日的同袍,似乎能发挥的战力也似乎不高。
“还是先派个人入城招降,若张济愿降,则赦其罪!”桓飞摇头道,“同时集结人马,命杨奉为升城督,领兵五千,准备明日攻城!”
“且慢攻城!”田丰摆手道:“在下认为现在永宁的西凉残军对司隶局势尚有可取之处,试想,眼下司隶未定,我军已然成势,董卓、王允虽然嫉忌,但仍不得不借助我军,所以一应供需、辎重粮草方无后顾之虞。若解决了永宁残敌,恐怕接下来要各方就要开始打削弱我们的脑筋了,只消卡死我军粮草供应,单这个严冬就能让我们元气大伤。何况听闻长安最近事态有些问题,董卓终日不理朝政,而王允一系与皇甫一系有些不对,经常在朝堂上闹的不可开交,未防事态变化,我军应该考虑下一步的方略了。”
“王允和皇甫嵩不和?看来这是麻痹董卓的策略啊,”桓飞叹道:“看来连环计终于还是实施了。”一想起貂蝉被董卓肥胖的身躯压着,心中就隐隐有种不畅,
“策略?连环计?”众人尚是首次听到连环计。田丰代众人相询道:“云龙,难道说王允和皇甫嵩联合了,准备对董卓下手了?”
“是啊,董卓就快好日子到头了,我也只是听王允说过一回。”桓飞不愿多谈连环计,岔道:“董卓的人马和吕布的人马最近有何调动?”
众人狐疑的看着桓飞,田丰答道:“具体我们要不甚清楚,毕竟我们没有在两军中布过眼线,只是听说郿坞落成,新年之后董卓会小住郿坞一段时间,所以长安城中董卓军一部近八千人已经先期驻扎郿坞周近,但吕布麾下的军队似乎都有些调动,原来驻扎青泥隘口的陷阵营也移出关,屯驻蓝田越冬。”
桓飞掐着手指算算时间,连环计最迟会在正月新年里。遂起身道:“既然长安形势微妙,再对张、樊二贼用兵就不是那么着急了,但也要务必存其形,灭其力,遣人令黄叙夺中牟后,就地驻守中牟,东防兖、豫州军镇,西堵张、樊二军出兵之路。”
桓飞一年来身处行伍,虽说在众人的帮衬下,但也好歹掌管着一郡之地,数十万民生,俨然而然的也有了一定的行事权威,比之数月前也是云泥之别。
众人既奉他为主,但也日夜相处,也自然未觉有何不妥,惟独田丰心中暗叹:“此子假如时日,未必不能越云而出,飞腾出世。”
又听桓飞道:“我总觉安邑事出蹊跷,需防着贾文和有什么异动,谢成,多辛苦下我军斥候,务必严密监视安邑动向,在解决管城之敌前,一定要隔断管城与安邑之间的联系,谨防两者有什么关联。”虽然历史已经有了些许改变,但三国志里贾诩和张济的侄儿张绣搅在一起,难保不会有点什么渊源,小心些总是对的。
众人均是一惊,张既“哦”了一声,道:“安邑和管城,是了,在西凉时,曾听闻过张济曾对贾文和有过救命之恩,的确不可不防。”
田丰摇头道:“如果贾文和真如德容所说的那般人物,纵然有心助张济,也不是盲动之辈,不过我们不妨可以向他多索些粮草物资以试其志,当然所收物品还是要小心检验。”
谢成沉声道:“此事交由我办即可,定教安邑无一骑可以东来。”谢成心性沉稳,随孙坚行伍多年,料理斥候布营事务极为熟练,是以桓飞将军中斥候谍探事宜尽付于他,谢成倒也处置的井井有条。
略微思考了一下,桓飞击掌道:“防着也不是办法,军中事务更需提前处置,也罢,让魏延不必再监视杨奉等人,让他们搅和去罢,传令下去,自今日起,杨奉、宋果部,屯驻大营左侧,新附西凉军布营中军右侧。德容,汝可将日前所拟的军功典赏下发,勿令军中士卒久盼。请田先生执整军校尉事,明日起各营轮抽三成兵卒赴前营驻守整训,每五日轮换,只抽士卒,不调将官,一应将佐皆起用宜阳军校,十日之后,务必将原西凉将佐裁汰清整完毕。另请秦风行执法校尉事,前往各营整肃,凡拒令不出营整训者,重责一百军棍,逐出军营谴回宜阳为屯囚。将营中辎重尽调中军统一听用。再调二千五百精兵给魏延潜于两将营后,若有异动,不必报中军,砍了二人头来见我。”
他此番调派,行事稳妥,先赏后威,又隐隐杀伐果绝,几有孙坚的大将之风,众将无不起身应诺,心中渐渐对他也有了些许敬畏。
“将军此言善,若二人不反,则一切顺遂,若叛,一无可附之兵,二无辎重可持,灭之易如反掌。”田丰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