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里的延安城由于没有电力供应,除了少数几个窑洞里透出的微弱光亮外,一片漆黑。王稼祥和朱德在警卫员的护卫下匆匆赶到**的窑洞。门口的护卫连忙迎上前去:“二位首长!主席正在里边儿等着呢。”说着打开窑洞的门,请王稼祥、朱德二人进屋。王稼祥被屋内弥漫的烟雾呛的咳嗽一声。见**仍旧坐在煤油灯下,手里夹着烟头,愣愣的盯着桌上摊开的地图。朱德笑着说到:“主席,一下子吸这么多烟,对身体可不好呦?”
“坐嘛。”**起身将一份电报递给朱德,顺手把窗子开了到缝,“你们看看。”冷风从缝隙里直灌进来,顿时窑洞内清爽了许多。
王稼祥、朱德二人凝神看完电报,王稼祥忧虑的站起身来,走到墙上挂着的地图前看了看,转身说道:“挺进军要进入晋北与日军作战?这不会是国民党搞的阴谋吧?现在各根据地都有打着抗日旗号,实则向我们进攻的反动投降份子。我们可不能麻痹大意呀!对于挺进军,不论以什么借口,我们还是要坚决挡住!”
朱德也在一旁道:“现在阎锡山的旧军在中央军的支持下对我晋西北根据地的进攻还没有结束,绥远的挺进军又来这么一招。虽然一二零师以经到了晋西北,但主力正摆在南面应付赵承绶的骑一军。北面只有新三五八旅的七一四团和暂一师的三十六团及一些地方部队,如果挺进军强行进入晋西北,凭借这么少的部队根本挡不住啊!我看是不是立即把三五九旅调过去?”
王稼祥和朱德两人的意见其实**已经反复考虑过了,“现在陕北的压力也很大,三五九旅过去了,咱们这里怎么办?我看硬挡是挡不住的,索性就放挺进军进来好了。以现在来看,挺进军虽然站在国民党的阵营一边,但两者还是有区别的。他们抗日的立场还是很坚决的嘛。我们要一方面坚决反抗投降派顽固派的军事进攻和政治进攻;又一方面,积极发展全国党政军民学各方面的统一战线,力争国民党中的大多数,力争中间阶层,力争抗战军队中的同情者,力争民众运动的深入,力争知识分子,力争抗日根据地的巩固和抗日武装、抗日政权的发展,力争党的巩固和进步。如此双管齐下,就有可能克服大地主大资产阶级的投降危险并争取时局的好转前途。所以,力争时局好转,同时提起可能发生突然事变的警觉性,这就是党的目前政策的总方针。既然挺进军是要消灭晋北地区的日军,那么我们就发动群众积极配合。但同时尽快加强晋西北地区民主政权的建设,加强党的领导,发展当地群众武装。挺进军不是承诺战役结束就退回绥远吗?我们就提高警惕、积蓄力量,他们要是不回去,就把他们赶回去!”
**见王稼祥、朱德两人均点头表示同意,高兴的继续说道:“听说王明向苏联方面提出要把在东北坚持抗日的抗联队伍撤到察哈尔,由苏联帮助整训。这个情况你们都了解吗?”
王稼祥惊讶的道:“这么重要的事情,王明怎么没经过组织?”朱德也不满的说:“王明怎么插手管起军队方面的事情啦?”
**道:“这是康生同志从苏联共产国际代表那里打听出来的。对于这种违反组织纪律的行为,我建议党委要严肃处理!帮助王明同志认识错误,改正错误。不过既然已经向苏联方面提出来了,我们就要负责到底。至于派哪位同志负责这项工作,我们还应该慎重研究,要选派政治觉悟高,又对国内目前的斗争形式比较了解的同志去。从苏联回来的同志对目前国内的形势还很不了解,我看就不要派了。”此时**心里想到,“可惜**的伤还没养好,否则他去还真是合适。”
乌云遮盖着昆明郊区机场的上空,但地面上的人们心里大多暗暗松了口气。因为据报告说现在四川方面正是雷雨天气,这意味着至少今天日军的飞机是不会来轰炸了。但站在一架崭新的美制C—47运输机旁边的原中央航校副校长,现挂名西南民用航空运输公司经理的冯克昌望着天空紧锁眉头。好一会儿才转身对驾驶员刘霆道:“等会儿起飞后立即向西避开北面的积雨云。”
身边的应德田还是有些不放心:“要不等明天再起飞吧?”虽然自己也盼着飞机早些离开,但实在是不敢拿自己好不容易买的飞机和这一飞机的重要人物开玩笑。
冯克昌坚定的摇了摇头:“这么多人一下子聚集到飞机场,一定会引起军统特务的注意。飞机走的越早越好。放心吧,刘霆是我们的尖子飞行员。保证飞机安全抵达!”
发动机顺利的启动了,轰鸣中冯克昌最后一个上了飞机,转身冲应德田招了招手, 关上仓门。
应德田眼看飞机滑向跑道,深深的嘘了口气,钻进身后的汽车对司机说道:“快开车!”这辆黑色的道奇立即绝尘而去。出了飞机场,应德田揪起的心才稍稍放下,但内心的忧虑仍然挥之不去:听说现在绥察政府内因为傅作义的归附,傅系人马大行其道。这使应德田深深感到原来挺进军内的东北系势力受到威胁。本来自己还舍不得这架飞机,可为了将来的前途,应德田想尽办法上下活动。经过一番努力,鼓动劝说、收买利诱,甚至欺骗。着实召集了一批原东北籍的重要人物。别人不敢说,象冯克昌这个中央航校的副校长及其手下一百多东北学员,等到了归绥铁定受到重用。以后再见到自己这个东北老乡外加举荐他们的“恩人”,自己的地位也不会低吧?正想着,突然德田注意到一辆没挂牌子的敞蓬卡车载着十几个身着便衣的持枪男子从对面快速驶过,向机场以因前天日机轰炸而半塌了的机场大门驰去。应德田心里有些后怕,要是飞机被军统方面的人截住,自己一定脱不了干系。看来西安方面对人员转送的事情还得再落实一下,可千万别出什么漏子。现在自己成了大西南的风云人物,可都是仗了绥察政府的源源供应。虽说自己还得把从国统区乃至东南亚收购的矿产物资运回去,可这么一倒手,真正是不小的发了一笔。要是把事情办砸了,得罪了那个朱司令,岂不是短了自己的财路?
飞机的引擎声在耳边回响,冯克昌抚摩着仓壁有些感慨,经过两年多的磨难,自己终于又自由的翱翔在蓝天之上了!冯克昌自己是十分盼望能够脱离重庆政府的控制,重新建立东北空军的。回想起自己因为纠集两百多东北籍航校学员意图营救少帅而被特务软禁一年,几次险些被害;而自己的学生们尽管在八•一三空战中凭借落后装备与敌作战、血洒长空,可回到地面仍倍受歧视,心里就说不出的难受。“那一百零三名学员应该已经到西安了吧?不知应德田怎么把他们弄到归绥去。”现在冯克昌为自己的部下们担起心来。
此时飞机因为颠簸剧烈,机舱内的乘客们都十分紧张。原南京炮兵学校教育长邹作华小声的向冯克昌问道:“老冯啊,你说咱们的这架飞机没问题吧?”这句话立即引起旁边几人的反感。冯克昌以前就知道这个邹作华虽然炮兵技术过硬,人还很有些小聪明。但性格一直是大大咧咧,说话没有顾忌的。要不也不会叫陈成算计的连一个炮校教育长也作不长。冯克昌笑着说道:“这架飞机是美国造的新型号,皮实的很,为了买它可是花了我们大价钱。飞机事先又经过我们仔细检修,你就放心吧。”
邹作华听到冯克昌这么说,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可既然已经上了飞机,再怎么担心也得听天由命了,他冯克昌还不是咋说都行?想到这里就有些后悔上了“贼船”。强笑着说道:“不管怎么说还是我们干炮兵的好,炮弹打出去就没事儿了,又不用冲锋拼刺刀。真正是脚踏实地,保证安全。”见冯克昌不再理他,有些无趣。转头看了看四周,见到第五十兵工厂的技术总监王国章是认识的,就搭话道:“呦!火炮专家!你不是东北人,怎么也来啦?说起来咱们可是同行啊!你是造大炮的,我是放大炮的,哈!哈!”
王国章被邹作华的话有些弄的糊涂了。因为应德田在兵工署誓言旦旦的说归绥有一批优质炮管钢材,而第五十兵工厂从德国购买的105mm火炮生产线已经停工,正急需原料。自己是被兵工署派去落实情况,监督调运事宜的。这和是不是东北人有什么关系?这个书呆子独自一门心思考虑着怎么和归绥方面去交涉,一定要把那批钢材给要到手。哪有心思琢磨邹作华的“胡言乱语”, 也就不再理会他了。
一时间机舱内又沉寂下来,不过幸运的是飞机终于穿过了降雨区。经过长时间的飞行,飞机于日落时分抵达洛阳航校机场。飞机刚刚停稳,一辆加油车迅速靠近。也不管飞机的仓门有没有打开,自顾自的为飞机加起油来。冯克昌守在机舱门口,并没有打开仓门。这时飞机上有人喊道:“这是那里?不是说飞机到西安吗?”冯克昌掏出手枪道:“都别动!给我老实呆着!谁再喊就打死谁!”
机舱内顿时鸦雀无声。此时王国章才发觉这次旅行确实非同一般,但人家手里的‘家伙’可不是吃素的,只好一言不发的坐在那儿。过了一会儿,加油车驶开。飞机迅速加大油门,沿着原来降落的跑道开始滑行。此时站在远处默默看着飞机起飞的洛阳航校校长王叔铭心里越发奇怪:在这么个大半夜里飞行,不是找死嘛?不过既然收了人家的金条,自己也把事情办完了。至于其它的事情就用不着自己操心啦!
飞机在一片漆黑中盲目飞行。冯克昌此时一边嘱咐大家把棉衣穿上,一边迈步进了驾驶室。换下了副驾驶王有国后,伸手将电台调到了事先约定的频率。一个陌生的声音传入了耳中。在确认暗语无误之后,对方立即报告了自己飞机的高度、航向、位置,并指示冯克昌对飞机的航向作出调整。虽然这一切都是事先约定好的,可冯克昌仍然觉得不可思议。“连自己都不知在什么位置,他们怎么知道?”但随着耳机中报告的持续,冯克昌知道目的地已经不远了。终于准备降落的指示传来,冯克昌压低机头,下降高度。突然眼前的黑暗中出现了两道火龙,冯克昌看到了火光中的跑道!冯克昌打开了机舱内的通话器,“乘客们!我们到了!”
我看到走下飞机的冯克昌,立即叫司机把吉普车开到飞机跟前去。车还没有停稳,我就跳下车来上前握住冯克昌的手道:“我是挺进军司令朱江。您就是冯校长吧?欢迎!欢迎!您来了,建立挺进军空军部队的事情就更有把握啦!”
冯克昌激动的说道:“我也早就盼着这一天了!放心吧,朱司令。我希望能够尽快投入工作,不能再让日本人的飞机在我们头顶上猖狂!”
我笑着说道:“我也是急着想把鬼子的飞机都打下来呀!不过现在先请你们到挺进军的招待所休息,明天我们再讨论具体的工作计划。”说着把陆续从飞机上下来的人们请上了卡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向归绥城内进发。
距锡林以南两百多里通向达里湖畔的一条简易公路上,一列经过伪装的车队,正向东急速行使。傅作义看着车窗外的白茫茫的一片冰原,心里有些担心。“这么冷的天气,不知一零一师和三十二师的士兵们怎么样啦?”虽然郭景云、李铭鼎和几个旅长还在军校高级军官班里受训,但为了尽早实现绥察政府对察哈尔东部地区的控制。傅作义还是命令鲁英麟率领部队进驻达里湖西岸地域,与在那里的挺进军装甲示范旅和兵一处,组成挺进军东部集群。虽然在北、南两个方向上分别有驻锡林的苏军第十一坦克旅和驻扎格苏台的苏军第六坦克旅、摩托化第九步兵旅。但面对强大的日本关东军,力量还是显得不足。再说傅作义心里还是一直对俄国人怀有深深的戒心的。“这帮家伙赖在中国的领土上不走,说不定那天就会和挺进军翻脸!”
至于司令朱江对于这些苏联驻军的态度,傅作义至今还是有些不解。“朱江怎么知道等到了三零年(民国纪元,西元1941年)苏联就会和德国打起来?不过这个推断要是真能成为事实。倒真是个彻底收复察哈尔南部、乃至蒙古的好机会!”现在傅作义经过这些天与朱江的亲密接触,反而有点儿搞不懂自己这个年轻的“领导”脑子里究竟装了些什么新鲜玩意儿。除了经常提出一些难以想象的作战理论外,还举了不少希奇古怪,含糊不清的战斗例子。什么战场制信息权,蛙跳战术,大规模空降作战,对敌方后勤补给的绞杀作战如此等等。尤其是傅作义几十年习惯的步兵掘壕筑垒防御;炮兵掩护下的集团冲锋在朱江那里变成了大纵深动态防御;成百上千辆坦克飞机的空地协同、全纵深闪电袭击。而且好象是八路军惯用的那套发动群众、运动歼敌、围点打援、地雷战、地道战、麻雀战也堂而皇之的上了军校的课堂。真正是土洋结合!朱江这个人虽然平时看上去随和的很,但挺进军处理起手下的官员来却是从不手软的。不管是绥察政府还是自己的三十五军,只要发现有贪污、渎职、克扣军饷、压榨士兵平民这些现象,一定就会被吴铭岩的内务监察处叫去谈话,人就再也没回来过。傅作义想起吴铭岩这个人,心里就别有一番滋味。如果说朱江给人的感觉象是一缕和煦的阳光,那么吴铭岩就好象一具冰冷的僵尸了。除了在朱江面前,傅作义从来没见吴铭岩漏过一丝笑容。听说这个人以前是**!(不过没有人敢去证实罢了)因为“托派特务”嫌疑被清除出来的。老婆孩子被‘自己人’装在麻袋扔进河里,本人也“死”过一次。吴铭岩自从投靠了挺进军,立即搞了个资不资、社不社的“科民盟”出来和**唱对台,打着科学、民主的旗号秘密宣扬‘托洛斯基’主义,可朱江对这件事也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并没说什么。虽然这些事情自己只是道听途说,但在军校图书室里傅作义可是发现《托洛斯基传》明目张胆的摆在书架上,可见不是空穴来风。现在吴铭岩负责挺进军的组织人事工作,这样的人拿出**的一套来对付**,想必游刃有余吧?现在傅作义甚至庆幸朱江不仅没有因为上次的叛乱事件而怪罪自己,反而让自己坐上了挺进军第二把交椅,否则吴铭岩这个家伙要是对付起自己或是三十五军的那些老部下来,恐怕绝对不会手软吧?
汽车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上颠簸着,但傅作义还是对自己所乘坐的这辆“切诺基”异常满意。听说这种车整个挺进军,包括绥察政府只有两辆。一辆被杜文轩的研究院搞去“研究”(在傅作义眼里就是破坏!),另一辆就是自己现在乘坐的这台了。这样的待遇还真是叫自己感动。正当傅作义正为车中的“豪华”设备暗自陶醉,司机道:“傅司令,我们到了。”
汽车开到军营门口,傅作义往窗外一看,“怎么来迎接自己的鲁英麟竟然穿着一身苏军军装?身边站着的人也个个如此!”傅作义立即心里老大的不高兴,靠在车里,一动不动。
鲁英麟等汽车停稳,上前打开车门。向傅作义敬礼道:“三十五军军长鲁英麟,欢迎傅司令前来视察工作!司令一路上辛苦了。”傅作义默默的点了点头,算是招呼。心里有点儿觉得这个跟随自己多年的 “爱将”跟自己有些疏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