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热河是军阀汤玉麟的地头,这家伙对付日本人不行,但视**为洪水猛兽,杀起人来绝不手软;红军长征尚未开始,**他“老人家”还在江西对付蒋介石的围剿呐!看来一时是指望不上了。自己即使真的碰到**,人家也不会轻易承认的。而凭目前自己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搞“打土豪,分田地”的一套,那样的话,不等小日本儿来打,自己这几十人的小武装就得被“东北军”消灭啦!——看来想要拉起一支队伍抗日,非得先“有钱有势”不可!夜里辗转反侧之余,脑子里总是闪过地下洞库中一垛垛的军火物资。如何才能利用自己手中这个“资本”呢?还必须有一批可靠的人手帮忙才行。
有了这个认识,对手下这三十五个“弟兄”的军事训练反倒不急了。“工作重点”转移到了思想教育方面。依照“革命军队要将政治思想工作做到实处”的工作方针,我把自己住的堂屋让给了沈战洋的老娘;出面还了牛胜彪家里欠下的高利贷;赎回杨卫国被卖掉抵债的亲妹妹……还亲自带队奔袭七十多里前往宽城,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灭掉了侯振东的仇家“阎扒皮”(顺便抢了五十多两黄金和三千块大洋)。这些“招数”果然奏效,短短一个月时间,我这个与手下弟兄同吃同住同训练的“老大”的威望就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手中的这支小部队,终于变成“铁板一块”了。
过了正月,周学鑫果然搞到了成立武场镇保安民团的批文,我理所当然的成了保安团的团长。仍旧是由我出钱,把周学鑫闲置的一处老房子买了下来,充作新的武场镇镇政府兼保安民团团部。由张宝堂荣任武场镇保安队的队长,带了五个年纪稍大的弟兄长驻镇上。由周学鑫和张宝堂共同出面,开始“招兵买马”。消息传出去三天,到了民团正式招团丁的日子,一大早就从周围各村涌来了三百多人。有抗土枪套筒的,有拎长矛大刀的,但大多数还是空着手前来。人群里乱哄哄说什么的都有,大多是在夸自己本领多么多么的高强,一来准能当上队长之类。渐渐有不服气的开始互相叫起号儿来,要不是众人劝阻,就要“拔刀相向”啦!望着眼看就真要成为“比武场”的武场镇政府大院,我心里感到了其中潜伏的危机。
这年头,携枪逃跑的例子层出不穷,一不小心,自己辛辛苦苦拉起的队伍就可能让人“拐”跑喽!想到此种可能,我坚决阻止了张宝堂将这些人统统招进保安团的想法。提出:“团丁应本着自愿的原则从临近的乡村招收;家世必须清白,本人没有不良嗜好(抽大烟的坚决不要);年纪在十七岁到二十四岁之间,需未成婚并有兄弟者方可,以免受家里拖累;身体健康无缺陷;无从军经历(不收逃兵)。”
保安民团只是一种准军事组织,这样的规定令张宝堂和周学鑫两人大为惊讶。“大哥,你这哪是招兵,倒象是在挑女婿呀!”张宝堂骇笑。 周学鑫也皱眉道:“这年头哪有几个好人家愿意把孩子往队伍里送,规矩太多,这民团怕是没人愿来呀……”
“这我知道,正所谓‘好男不当兵,好铁不碾钉’嘛!可二位想过没有,为何东北三省竟如此轻易的落入区区倭国之手?说到底就是军队不如人,士兵的素质更不如人,几个打不过人家一个!日人视加入军队为无上光荣之事,莫不踊跃报名。反观我国呢?普遍认为从军乃是迫不得以的无奈之举。没有好的兵员,致使呆在军中的尽是些流氓、地痞、无赖之流,由这些人组成的军队御敌不足、扰民有余,如何能够保家卫国?组织民团,前提就是维护地方、造福乡里,决不能给百姓带来负担。因此想要借机欺压良善的别有用心者坚决不要!等到剔除了这些人中的败类,我们再宣布给予团丁的报酬。民团不但管吃管住,还要按月给每个团丁额外发饷银一圆,粮食三斗。当然纪律也必须要严格遵守,未经允许,不得离队探家;试用期一个月,不合格者予以辞退。”
“啊!?这可比我矿上给的工钱还高,花费可是不小呀!”
“钱不是问题。我已经与“兴和盛”的大掌柜冀向东讲好,在镇上办一家染坊和一个铁厂……”
听了这话,周学鑫的两眼几乎放出光来,“朱……朱团长,有发财的门路可要拉周某一把啊!”
“哈!哈!咱们自己人嘛。周镇长要是有兴趣,自然可以算上一股啦。喔、对啦!听说周镇长的公子在外面上学,何不叫他回来帮着家里?”
周学鑫深深叹息:“唉!这个逆子在省中毕业,正事不干,偏偏跑到北平去跟人家学搞什么抗日运动。大过年的都不回家,还因为游行闹事让政府给抓了!我这做老子的花五百大洋把他从警察局里给保出来。可那小畜生也不知道中了哪门子邪,还是死性不改,呆在北平不回家。骂他两句,竟然闹着要和家里断绝关系!还说什么逼急了就跑到东北抗日去。哼!还不就是那狗屁抗日义勇军给闹的,我这儿子算是白养啦……”话说出来,周学鑫才意识到面前的我就是那所谓的“抗日义勇军”,当即尴尬的住口。
我知道,要想把这“周胖子”牢牢拴在自己这一边儿,就必须从他这个“逆子”身上着手。“嗨!这还不好办?咱这儿不就是抗日民团么。写信叫他回来,咱们给他封个连长当,人回到家里,您也不就放心了么。”见周学鑫还是有些不明白,我只好接着说道,“城里的学生们闹游行是抗日,义勇军在东北打仗也是抗日,政府在南边儿剿匪还是抗日!不管是主张战争还是提倡和平,大家都是在抗日,只是分工不同嘛!有人因为抗日坐牢枪毙,当然也就有人抗日抗的升官发财。不管怎么个‘抗日’法,令公子要是能呆在家里抗日,呵、呵,当然是最保险的喽!”
“哎呀!朱团长高论、高论!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呐!” 周学鑫一拍额头,兴奋的叫道,“我这就写信去……朱团长,你可已经答应啦,这个‘连长’的位置可得给我儿子留着……”说着从椅子上跳起来,顾不上招呼就推门走了。
宣读了加入民团的章程,果然有些家伙骂骂咧咧的离开了(机关枪架在房顶,没人敢闹事)。但大多数人还是留了下来。一打听,原来这些人几乎全是家里穷的已经揭不开锅,没办法才过来碰运气的。这样的“机会”岂能放过!我当即大声宣布道:“烦劳诸位乡亲久候啦!眼看也快到晌午了,报名的事就改在明天,参加民团的名额有限,我们就捡家里困难的收。不过也不能让大伙白来一趟,每人先称二十斤高粱回家!”顿时人群之中响起一片“朱大善人”之类赞颂之声。我一面张罗着让大伙排队领粮食,一面拉家常似的打听各人家中的情况。几个印象深刻的年轻人,我决定亲自去家里看看究竟。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眼前的惨境仍然我大为震撼:低矮的破草房里,全家老小不分男女挤在一个土炕上御寒。没有棉被,身上盖的是草。很多人家里上上下下仅有一身可以遮体的破衣服,谁出门谁穿,其余家人就只能光着身子猫在屋里!
这一路上每过一家,心情就愈发沉重。“……今年年头不好,县里的几个煤窑都还没有复工。矿上不少弟兄都到外头去找营生。可俺娘病着,又没其他人,不是俺要欺瞒长官,实在是没了别的活路呀!”靠讨泔水度日的矿工谢老六引着众人到一个破窝棚跟前,转身对我哈腰苦笑,“长官,这就是俺家啦!”
四面透风的草棚里,倒在一丛乱草中的病人身上仅盖了半条破棉套。人在瑟缩发抖,见有外人,却已经抬不起头来。上前一摸,额头滚烫。我连忙制止正要用瓦罐烧水的谢老六,“人病成这样,怎么能吃的下高粱米呀!”又转身对张宝堂说道,“赶紧找块门板,把人抬回镇上去,迟了就来不及啦!”
“扑通”一声,谢老六跪在我的身前,“长官!您的大恩大德,我就是来世当牛作马也报答不完呐!”
此时我心里只觉得沉痛,脱下棉大衣盖在病人身上,“嗨,大老爷们下什么跪呀!救你娘的命要紧,别的事儿以后再说吧。”
回到武场镇,天已经快黑了。镇上的郎中把了把脉,说是“寒毒入骨”,没救了!还是我这个“假医官”给量了体温,用半块压缩饼干熬成面糊,就着两片“扑热息痛”和“复方新诺明”给病人灌下。到了半夜里,谢老六的老娘退烧了。望着喜极而泣的谢老六,我却在暗自感叹此时医学的落后,早知道这个年代肺炎是不治之症,没想到在山沟里普通的感冒发烧也能险些要了人命!由此联想到不远的“将来”,日本鬼子731部队要到处播散细菌的事实,我简直不寒而栗。
一大早,头天来报名的年轻人仍旧如约在武场镇政府大院集合,周围还聚集了很多来看热闹的老乡。看来我这“朱大善人”的名号算是在十里八乡传开了,这可是“发动群众、扩大影响、树立品牌、打开知名度”的好机会呀!我当众宣读了“保家抗日,造福乡里”的民团宗旨,对报名者仔细筛选,最后留下了一百二十人。在分发服装和公布了给予团丁的薪饷报酬之后,周围的人群沸腾了。喜出望外者有之,追悔莫及者有之,大家蜂拥而上,都快要把镇政府大院的土墙给挤塌了!最后为了摆脱一众“白胡子老头和小脚老太太”们也要加入民团的纠缠(呵呵,其实是让他们的儿孙加入啦!),我只好宣布,为了不误农时,春耕过后民团才能再进行一次“扩招”。如此才总算打发人群各自散去。
已经招来的团丁并不急着进行训练,而是安排了疏浚沟渠、平整道路、修筑房基的工作。头三天里团丁各自住在家中,日出集合点名“上工”,日落“下班”回家。利用中间休息时间我进行了“纪律教育”,宣布民团各项纪律必须严格执行,其中包括不得擅自回家。众人看在每月一圆饷银和三斗粮食的份上,自然没人反对(谢老六的老娘住在团部,他自然就是以团为家了)。
三天后,我从中挑选出八十人以建立“民团训练基地”为由,进驻滴水岩山谷。果然是“人多力量大”,仅两天时间,众人伐木建房,清理山洞,将这一条山谷清理的初具模样。当然,这并不是我真正的目的——在交代了在周围修建五个秘密观察哨所的任务之后,我带着侯振东、杨卫国和谢老六以及二十名经过挑选的团丁来到了地下洞库的出口前。“没办法,维持整个民团的巨大开销,也只能从这里打主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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