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浮生出了地下一楼的拍卖室,站在了车马如龙的大街上,微眯着眼仰头目光追逐那一抹夕阳的残红。
来杭州几个月了,终于在众多虎口中夺得老城区重建改造权的陈浮生似乎并没有多么兴高采烈,脸上淡淡的表情并没有多么大喜,只是像平常一样静静地站在门口。
直到林明和韩富两人从拍卖室出来,陈浮生才稍稍加深了一下脸部的笑容,走向前和林明与韩富分别握手。
同样没有想到今天这场硬仗会如此顺利拿下的林明韩富二人似乎很享受这份意外的收获,两人脸上的笑容相比于刚才在拍卖室里更加真诚和友好。
林明心情大好的主动掏出身上的烟递给陈浮生,甚至顺手帮陈浮生点上,就连身后的王虎剩众人也没有忘记以对待陈浮生的谦恭方式笑呵呵的分着烟。
直到一帮大男人都闲得蛋疼的聚众蹲在墙角吞云吐雾,林明才满意的将烟收起笑道,“我还是低估你了,没想到连周鹏也是咱的隐形棋子。”
陈浮生对着马路吐出一口浊烟,笑而不语,淡淡的烟气与马路上机动车排气管喷出的尾气缓缓融合,直到再也分辨不出。
王玄策扯了一下嘴角冷笑道,“咱?我说林大公子,我记得合作的时候你好像百般不情愿的,还口口声声的强调我们是暂时合作伙伴关系。怎么,现在这事成了,知道攀亲带故拉关系了好多分一杯羹,你丫的早干嘛去了!”
王玄策的冷嘲热讽,林明尽管有点不舒服但这口气还是忍了下来,毕竟现在目标达到了自己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要是在这节骨眼和陈浮生翻脸,那就真的是得不尝试了,纯粹是为他人做嫁衣,除非缺心眼才会干这档破事!
林明装傻的嘿嘿一笑,对王玄策故意的刺激不上当不揭穿,陪着笑脸解释道,“说哪的话,一切战果分配都按事先说好的来,我林明绝对服从组织上的安排。”
一直不支声的韩服笑了,很夸张的越笑越大声,直到眼角也开始微微湿润才控制一点的玩味道,“林明,一直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傻子,累不累?我是真的好奇,所以忍不住才问问。-=手打吧会员手打 www.shouDa8.com=*”
林明抑郁了,狠狠的瞪了一眼韩富,黑着脸恢复本性不发一言,闷声抽烟。王虎剩见王玄策和韩富都奚落了林明几句,而林明又很有大局观的忍了下来,见有便宜可占的小爷当下就蹬鼻子上脸继续添油加醋道,“林明,王玄策和韩富说的很对,又想做婊子又想立节牌坊,全天下的好事哪有让你一人全包了的道理!”
林明狠狠丢掉烟头,作金刚怒目状,怒道,“王虎剩,你就是要埋汰我,你能想个好一点的比喻吗?”
刘千锋陪着陈浮生安静的蹲着一言不发,扯着笑容笑看着压抑了几个月终于可以喘口气的几人耍宝,却始终没有插一句嘴。
不是刘千锋不想,是不敢,在外人眼里已经开始崭露头角甚至以后十有**会接管老城区项目重头戏的刘千锋清楚地知道自己与林明和韩富的距离,这不是几年的奋斗和童话般草根派强势的崛起就可以拉近的,这种距离不是地位也不是金钱,是底蕴!是几代人陆陆续续积累起来的底蕴,并不是草根派崛起的凤凰男一朝一夕就可以拉平的。
或许在十年二十年后,刘千锋才可以真正做到双手叉腰站在两人面前随意与其谈笑风生,开开无伤大雅的荤段子玩笑。
陈浮生将烟头按在地上掐灭,轻轻丢进身旁的地下井盖,拍了拍手随即双手撑着膝盖起身,对林明和韩富叮嘱道,“那今天就到这,别掉以轻心,老佛爷没这么简单,小心防备反扑,也许接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晴朗的天就会立马黑云压顶!”
韩富收起笑容郑重的点了点头,面对老佛爷,绝对不能掉以轻心,毕竟前人已经证明小瞧了老佛爷的都已经在钱塘江场面了。韩富在要离去前,转头问道,“周鹏,你打算这么处理?”
陈浮生笑笑不语,率先朝着林明与韩富的反方向离去。
“放心,这盆屎扣不到你们头上!”起身欲要跟上的王玄策在离去前淡淡说了一句。
远离杭州市区郊外的一所废弃工厂里,倒处是长时间积累的灰尘和生活垃圾,偶尔还可以看到硕大的老鼠急忙忙的从过道一路尖着嘴小跑回洞穴,一缕光线透过工厂上方破了的玻璃窗户折射在地上,在光线里很明显的就会有很多细小颗粒状的灰尘慢慢上升,旋转飞舞。
废弃的工厂中央,被李亢龙一顿好找的周鹏却静静地坐在工场中间的椅子上默默抽烟,椅子周围散落着一地的烟头,都不短,每支烟头都还有小半支,那些被扔掉的烟头都没有掐灭,只是随意的仍在地上任它自动熄灭。
原本五十岁的周鹏身家丰厚底气很足,整个人也颇有独到的中年大叔的魅力,怎么着也是可以很响亮的喊出男人五十才变坏,高歌一曲迟到的爱这一类的多金人士。
此时的周鹏双眼微肿,两边下巴也许由于熬夜的关系长满密密麻麻的络腮小胡,重新点起的烟很久没有吸上一口,一言不发的走着神。
不远处,不顾地上灰尘呛人的王解放,手中旋转把玩着一把小刀,随意的坐在地上靠着墙壁,大眼瞪小眼的打发着时间。
直到原本安静的废旧工厂传来生锈铁门拉动的声音,原本略带黑暗的工厂投射进来一缕生气,周鹏才惊喜的抬头他希望能听道一个相对良好的消息。
陈浮生一行人慢慢走近,周鹏扬起手重重地吸进一口烟沙哑道,“成了?”
陈浮生淡笑,轻轻地点了点头,伸出手帮周鹏拍去了掉落在西裤大腿上的烟灰。
周鹏似乎突然被抽干了力气,整个人向后仰刊载了椅背上,很夸张的大力呼吸着空气。
陈浮生围着椅子席地而坐,点起一支烟看着周鹏玩笑道,“就这么怕?那当初为什么选择和我联盟在背后捅老佛爷一刀?”
周鹏抓了一下几天没洗发痒的头皮苦笑道,“没经历过那个年代,你们是不会知道老佛爷的心狠手辣,也就是这样所以我不相信在我死后他能保我那没出息的犊子一条小命。”
“那你就相信我?”陈浮生莞尔,笑容玩味。
“至少一个肯在路边替不相识的乞丐爷孙出头的男人,再丧尽天良估计也狼心狗肺不到哪里去。我会用死去赎王玄策的债。”
陈浮生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拍了拍周鹏的肩膀,顺手抛给了王解放一根烟便向外走去。
废旧工厂外,陈浮生斜靠在墙上淡淡问道,“事情解决了,周鹏是你动手还是我来?”
王玄策蹲在墙角良久,幽幽道,“不急,现在他死了不值得,再等等。”
陈浮生挑了挑眉,若有所思却不开口询问。
王玄策抬头看了眼皱着眉的陈浮生笑道,“你也知道老佛爷不会善罢甘休的,肯定还有动作,还有一个周鹏,我就是现在让他死也不会甘心,不一定相信我们一样会保他儿子一条小命。”
陈浮生不发一言,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既然能成为香港富豪榜的座上宾,谁难道能一言断定他就不能挑老佛爷下马?
王玄策伸手轻柔太阳穴,“虽然老佛爷和周鹏现在都不能死,但是我仿佛已经听见了丧钟敲响的声音。”
陈浮生轻声道,“那就给他们每人找一处墓穴吧。”
“还记得我那半吊子师傅说过,人除了墓穴外一无所有;人即使拥有墓穴,迟早也必让位给更恰当的人、给另外的人;人最终连墓穴也没有,只是一堆肥料;人只是他自身那堆尘土,人并不拥有尘土;连自身这堆尘土也未曾拥有的人,不过是他人的奴隶。”王玄策轻语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陈浮生静蹲角落沉默不语,不知怎的又想起了那个八十三岁死于大年初一的疯癫老头。
手中的烟气缓缓上升,敢问般若寺的丧钟为谁而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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