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以后,虽然看到不少夷人,倒也没有特别注意我们。偶尔一个,也是看见我们扭头便走,避之惟恐不及。看来是昨天那一战起到了威慑的效果。
“慕容姑娘,你现在打算去哪儿?”我明知故问道。慕容羽不候思索的回答道:“当然是去找我爹啊。”说完,可能感觉这话有些突兀,又改口道:“我必须马上找到我爹,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我在黔州还有些朋友,需要帮忙的话请尽管开口。”
慕容羽笑道:“蒙李公子两次相助,哪里还敢再劳烦你。我自己去找就是了。”见我不相信,又接着说道:“你放心,我一定可以找到。”人家都已经这么说了,我再请缨未免显得有些别有用心,再加上我也根本没有时间在此地逗留,便笑道:“既如此,那在下也不强求了。慕容姑娘,就此告辞,后会有期,你保重。”
慕容羽有些错愕,但转眼便笑道:“那李公子也请珍重,咱们后会有期。”我点了点头,正待要走,突然想起一件东西来。从怀里掏出昨天那老道卖给我的“千千心结符”递了过去。慕容羽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张大眼睛问道:“给,给我的?”
“不错,这道符是一位道长给我的,说是能保佑人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我倒是从来不相信这些,还是送给姑娘吧,希望它能给你带来好运。”我笑着说道。慕容羽接了过去,捧在手中仔细端详了一番,才小心翼翼的放进怀里,对我一拱手,转身便走。好一个洒脱的江湖侠女。看着她的背景渐渐消逝,我心里升起一种失落的感觉,但随即我便在心里给我自己狠狠一个耳光。现在这个时候,我怎么能想这些?赶快收起心神,我转身向客栈的方向走去。我失踪了一夜,玉儿他们该着急了吧。
果不其然,一踏进客栈,赵无极和周无忌两人就迎了上来,两人显然一夜没合眼,看见我回来,两人竟然难得的露出了笑容。
“王,公子,您总算回来了。”赵无极这种神情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我真怕他会突然喜极而泣。周无忌更夸张,两支手不停的搓来搓去,该不会是想扑上来抱我吧?
“公子,您要是再不回来,梁小姐可要去官府调动官兵全城寻找了。她昨天晚上一夜没睡,说是一定要等你回来。刚才我们两个百般相劝,她才进房休息。这会儿应该还没睡着。”我点了点头,叫他们也去歇息,我们迟一天再起程。随后上楼去,在玉儿的房间前停了下来。
“漠然,是你回来了吗?”屋子一阵响动,还伴随着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门开了,一脸倦容,双眼发红的玉儿跑了出来。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我,突然一头扑进我的怀里,啜泣起来。这会儿正是旅客们起床的时间,让别人看到可就不好了,我轻轻拍着她的肩膀,说道:“好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行了行了,别哭了啊,咱们进屋去再说。”
“你昨天晚上去哪儿了?”一进屋,玉儿劈头就问道。我只得说和本地的夷人起了冲突,为了躲避追杀四处逃窜,最后在一处农家过了一夜。玉儿大概是太过担心我,根本没有心思去想其他,见我没事已经烧高香了。看她本来因为没有休息而红肿的双眼,这会儿再一哭,更不成样子了。心里在一阵疼惜,搂着她说道:“好了,玉儿,快睡吧。”
“那你就在屋里陪着我,哪儿也不许去!”玉儿久违的小姐脾气又回来了,拉着我的手一个劲儿的摇。我自知理亏,只得答应她,她这才安安分分的上了床。看来她真的很困,不多时已经熟睡,一支手却仍旧紧紧的抓着我。看着床上这个睡美人,我心里踏实了许多,总算世上所有人都信不过,至少我还有她。如果说这世上有谁永远不会背弃我,我想,除了姐姐,就只有玉儿了。轻轻拨开她的手,放进被窝,我替玉儿盖好被子,转身出了房间。这个时候,大多数旅客都已经起床,继续他们的旅程。
来到楼下,这会儿还是早上,客栈里没什么人。桌子大多空着,只有左边角落里有两个人在那儿喝酒,他们都带着竹笠,看不清楚面容。晃了一眼,觉得那两个人的身形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他们抬起头向我这边望了望,起身向我走过来。
“两位兄台,咱们是不是。。。”我刚要开口询问,两个人突然闪电般出手,一取双目,一攻下盘,招数狠毒至极。既然对方这么不留余地,我也不需要手下留情。堂里地方狭小,幻影迷踪步根本施展不开,看来对头是有备而来,对我的武功有所了解,一念至此,再不作任何思索,见招拆招,借力打力,以狂风暴雨般的速度攻击着对手。出京以来这段时间跟人动手,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格斗,就是以最快的速度,最短的时间打倒对手,绝不拖泥带水。二十来招之后,我找准一个空当,玄武寒冰掌随念而发,两人都是腹部冲掌,登登退了几个大步,身形颤抖,再也无力攻击。
“你们是什么人?”我保持攻击之势,欺上前去,冷冷的问道。两人并不答话,对望了一眼,突然向店外奔去。
“想跑?”我一个箭步射出门外,挡在他们面前。和我比快,你们还嫩了一点。眼见逃跑无望,两人像是抱着鱼死破网之心,两度拼尽全力向我发起攻击。交手不到数合,忽听一个厉声喝道:“你们两个给我住手!”两人身形一顿,停下手来。我也收住了招,退后三步。扭头望去,说话的正是慕容羽的父亲。此时,慕容羽正站在他的身后,神色复杂的看着我。想必她已知晓那日打他一掌的人就是我。这么看来,攻击我这两人应该是那两个壮汉了。果然,两人竹笠一取露出了本来面目,不是他二人是谁?
慕容羽的爹双眼如电,紧紧的盯着我,好大一阵,才说道:“你救了我女儿,我也不必谢你,今我放你一马,以后再碰上,哼,我必取你的性命!”说完,厉声喝道:“我们走!”那两个汉子怨毒的看了我一眼,牙关紧咬,跟在老者身后离去。而慕容羽仍旧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盯着我,似乎有些话要对我说。
“羽儿,还不快走?”老者停了下来,扭头说道。慕容羽手里紧紧攥着一样东西,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我送给她的那个“千千心结符”,看来她是想还给我。好一会儿,慕容羽终于一转身,跟在他父亲身后走了。我为由得苦笑一声,那点念头看来是得让它消失了。不管他们是因为什么原因刺杀镇南王,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我和他们站在对立面,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心里一股失落股由然而生,但随之我便告诉自己,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不应该分心去想这些。
想到这儿,我一转身,身后的店里站着一个人,正是应该在房中熟睡的玉儿。
第二天一早,我们便起程赶往蜀都。一路上,原来半刻也闲的住的玉儿居然一句话也不讲,我知道,她在为昨天的事情生气。可我不想解释什么,那样只会越描越黑,况且,我也不需要向她解释什么。身为亲王,注定我的一生对感情不会倾注太多,更不会始终如一,玉儿要是连这一点也不明白,那她可能并不适合作我的王妃。
进入剑南道境内,我的心情越发沉重起来,这就是以富庶著称的“天府之国”?常常夺行数十里不见一户人家,田地大半荒芜,长满了杂草,道路曲折难行,有的时候我们不得不下马步行,在这里,碰到一个活人,成为可遇而不可求的奢侈。路旁时常可见倒卧路边的骷髅,他们或许是饿死的,也或许是被人杀死。更有甚者,有一副景象使我终生难忘。那一天我们行到一处荒山,终于碰上一队逃难的灾民。他们正在一处草地上休息,衣衫褴褛,面黄饥瘦,显然已经很久没有进食。看到我们,其中的男人们两眼发出了令人胆寒的绿光,但看见我们手中的兵刃,他们只得安分下来。这时,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一个年轻的妇人怀里抱着一个婴孩,那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太饿了,一声也不曾哭过。一个体形颇为雄壮的男人走了过去,从妇人手里夺过婴孩,那妇人抢夺了一阵,终于放弃了,只是伏地痛哭,可由于饥饿,她的哭声是那样的微弱。随之,有人架起了锅,有人去附近打来了水。直到这个时候,我仍然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终于,水开了,恐怖的一幕在此刻发生,那男人手忙脚乱的扯开包裹婴儿的衣裳,竟然将光溜溜的婴儿投入沸腾的水中!
我身旁的玉儿尖叫一声,一把抓住了我的手,不住的颤抖。就连赵无极和周无忌这等铁汉也忍不住惊叫出声。这还是人吗?虎毒尚且不食子,而为万物之灵的人居然能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我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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