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弈喜道:“马兄,可知道相爷找在下何事?”
马彪躬身答道:“李大人休要客气,直接称呼在下马彪就是。”顿了一顿,接着道:“我们这些下人哪里知道相爷有何事!李大人跟在下去了便知道了。”
李弈微微有些失望,知道不可能从马彪嘴里打探出些什么,只好道:“那咱就快去吧,别让相爷久等了。”说罢,随手关上房门,和马彪一起向外走去。
出了丽正门,马彪指引李弈上了一辆马车,自己则骑马在后边跟随,盏茶的功夫便来到了西湖边上。
李弈弯腰下了马车,笑道:“马兄休要笑我,自从到了临安之后小弟还没有游过西湖,只是上次随相爷到别苑去才在这湖上匆匆走了一遭,却因为陪相爷说话而无缘这西湖美景。”
马彪正在指引船只靠岸,闻言回头道:“哦,那可巧了。相爷今日就在这湖上泛舟宴客,李大人正可借此机会好好的畅游这西湖美景。”
说到这里,忽然觉得说漏了嘴,讪讪向李弈笑了笑,便又回过头去继续指引船只靠岸。
李弈听了心中一动,这贾似道居然是在宴客,难道是叫自己来陪酒的吗?有这么简单吗?
有心再探探马彪的口风,但马彪上了船便径直跑到后舱去了,想是贾似道平时对他们管教极严,轻易不会透露贾似道的行踪。想到这里,李弈也不想再去逼迫马彪,一个人站在船头欣赏这西湖的美景。
只见曲径通幽,千回百转,转弯转弯再转弯,桥一座接一座,个个不同。虽是深秋季节,四周的芦苇仍然在肆意随风摆荡,偶有白鹭,惊鸿掠过,野趣之外,雅致更胜一筹。
不知不觉间,船头轻调,一片开阔的水域迎面而来。李弈陡然间觉得心胸为之一阔,直想仰天大叫,但转眼间就觉得有点不对头,这片水域实在太安静了。
举目四望,果然四下里船只稀少,仅有的几艘上面也全都是一条条精壮大汉,显然是保镖之流。看到这戒备森严的模样,李弈心知已经快到目的地了。除了贾似道这位“湖上平章”之外又有谁有这么大的排场,能够把这片水域的游人全部赶走。
正寻思间,只见远处一条大船斜斜地横卧湖中,隐约间还传来一阵阵丝竹之声,入耳甚是动听。李弈只觉得好奇之极,恨不得马上就想看看贾似道请来的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船行渐近,马彪这时已经从后舱中走了出来,向着对面的大船拼命挥舞着一面小蓝旗。对面的大船显然发觉了这边的动静,片刻的功夫便也挥舞起了一面一模一样的小旗。看到对方的信号,马彪这才吩咐舟子们继续前进。
渐渐到了大船近前,李弈不由得暗暗咋舌,心道:在这西湖之上居然有如此大的船,想来根本就靠不了岸,平日始终停泊在这湖中央,只是为了迎合贾似道的排场才建造的。
正寻思间,只见对面的大船上已经放下了舷梯,正好搭在李弈所在的船上。
马彪这才躬身道:“李大人,请登船吧。”
李弈点了点头,便登着舷梯上了大船。等登上大船,见早就有人在这里侯着,正是贾似道别苑的老管家。
老管家一见李弈上了船,面带微笑道:“李大人,相爷念叨你好几回了,快随老朽进舱去吧。”
李弈急忙笑道:“有劳了。”
说罢,匆匆跟着老管家向舱内走去。等到得舱门前,只听里面琴声阵阵,好不热闹,正是到了酒酣舞热的时候。
老管家对李弈欠了欠身,道:“李大人稍等片刻,容老朽禀告相爷一声。”见李弈点了点头,老管家急忙向迈步走进舱内。
片刻功夫,老管家便闪身而出,向李弈躬身道:“李大人,相爷有请。”说罢闪身站在一旁。
李弈向老管家笑了笑,走进舱内。这时,舱内的歌舞已经停了,满舱都是莺莺燕燕,穿红、穿绿、穿黄、穿紫的各个不同,李弈差点晃了眼睛。
定睛细看,只见这万花丛中静静坐着两个“老男人”,上首的正是贾似道,而坐在贾似道下首左侧的老者高鼻深目,竟似不是汉人。
见到李弈走了进来,贾似道眼中满是笑意,静坐不动,而下首的那个老者匆匆地站了起来。李弈不敢怠慢,走上前去向贾似道施了一礼:“云亭见过相爷。”
贾似道点了点头,道:“云亭不必多礼,老夫先介绍你认识一位同僚。”一边说一边指向那老者:“这位是泉州市舶司使蒲寿庚蒲大人。”
李弈大吃一惊,没想到眼前的这老者居然就是大名鼎鼎的蒲寿庚,而且昨天才刚刚提起过他。
他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难道他的大树也是贾似道不成?不容多想,急忙向蒲寿庚施了一礼,道:“久仰蒲大人之名,今日有缘相见真是大快人心。”
蒲寿庚也向李弈施了一礼,“哈哈,老夫今日能够一睹状元公的风采,也是三生有幸呀!”
李弈笑道:“大人过奖了。”
两人客套完,贾似道这才插话道:“你们别客气了,都坐下喝酒”
等两人落座,贾似道又道:“云亭,今日你来晚了,先罚酒三杯。”
李弈不禁啼笑皆非,和着这来晚了倒是自己的不是了,不过也不能争辩,只好端起杯来自罚了三杯。等他这三杯喝完,酒宴这才重新开始。
三人又喝了几杯,只见贾似道拍了拍手,从众女当中轻轻走出一个人来。
李弈抬头看去,只见这名女子只有15、6岁的年纪,怀抱一把古琴,眉如远山,眼如深潭,体态轻盈,十足的大美人一个。
等走到离三人不远处,向三人福了一个万福,柔声道:“小女子柔儿见过三位大人。”说罢,轻轻把琴放在身前的案几上,双手飞快的抚弄了起来。
李弈只觉得琴声优美动听,恍如仙乐一般。正听的入神,只听这个柔儿又轻轻地唱了起来:“辛苦最怜天上月,一夕如环,夕夕都成玦。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无那尘缘容易绝,燕子依然,软踏帘钩说。唱罢秋坟愁未歇,春丛认取双栖蝶。”
歌声动听之极,但李弈只觉满嘴发苦,心中突然明白了贾似道叫自己来的用意。哪有什么好事情,不过是叫自己吟诗作词来罢了。
原来自己在贾似道心中也只是用来哗众取宠的木偶。想到这里,不禁灰心,感觉自己以前的努力简直白费了。
这时,一曲已罢,只听贾似道抚掌大笑道:“好词、好曲!两者皆好,今日真是痛快。”
蒲寿庚也笑道:“不愧是天子脚下呀!在泉州那种小地方,哪里能听得到这种天籁之音。”
贾似道又笑道:“你可知道这词是谁所作?”
蒲寿庚一惊,看了看李弈,迟疑道:“难道是状元公所作?”
贾似道笑道:“正是。老夫刚刚听到时也是大吃一惊,本朝可是很久没有出过这么好的词了。”话音一转,“云亭,不如在此再作一首,如何?”
李弈心道:果然来了!不过这时已经由不得他了,如果不作就是扫了贾似道的面子。
当下只好站起身来,缓缓踱了一圈,张口吟道:“蜃阙半模糊,踏浪惊呼。任将蠡测笑江湖。沐日光华还浴月,我欲乘桴。 钓得六鳖无?竿拂珊瑚。桑田清浅问麻姑。水气浮天天接水,那是蓬壶?”
一首作罢,贾似道高声道:“妙,沐日光华还浴月,我欲乘桴,果然是妙。”
蒲寿庚也笑道:“古有曹子建七步作诗,今有状元公即席成词,果然大才!”
李弈只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凉透了,皮笑肉不笑的道:“过奖了,过奖了!”说罢,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的表情,便扭过头去。
谁知这一扭头,更是让自己啼笑皆非。只见那柔儿正一脸崇拜的看着自己,满是一幅现代追星族的样子,就差冲上来找自己签名了。
这时,只听贾似道笑道:“好,今天老夫甚是高兴。来,咱们再多喝几杯。”
蒲寿庚却摇头苦笑道:“相爷,下官可是有些不胜酒力了。”
只见贾似道的头摇的和个拨浪鼓似的,道:“这才到哪里?你和云亭都还没喝几杯,第一次相见就这么不爽快,以后怎么共事,怎么为朝廷效力?”
李弈和蒲寿庚同时一愣,诧异的望向贾似道。
贾似道看到二人错愕的样子,眼中狡谐的目光一闪而过,笑道:“今天老夫才是真正喝多了,这不都说漏了嘴了吗?不过,现在告诉你们也无妨,皇上准备授云亭权知泉州州军事、沿海都制置使之职。你们二人日后要齐心为朝廷效力,方才不负皇上的厚望!今日第一次见面,怎能如此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