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燃烧的弩箭恶狠狠地扎在船身上，只片刻工夫火光便已冲天而起。船上呼喊声立时响成一片，到处都有人在惊慌失措的拍打着火焰。

于元化仍是一脸严肃，高声道：“舰船前出，投石机准备。”

李弈所乘的座舰是高达四层的楼船，前甲板处平行固定着大大小小十几架投石机，甚是笨重。但随着于元化一声令下，座舰顿时便移动起来，没多长时间已经转舵驶入台江海面，直向对面的船只扑去。

海盗的海战经验显然非常丰富，在如此仓促的情况下也已经开始快速地做着迎敌准备。另一艘车船上令旗一阵挥舞，小船便已纷纷迅速地向其靠拢，显然全属于同一阵营。

李弈正入神地观察着对面的一举一动，几块巨石忽然从未起火的车船上飞出，险险地落在座舰前方的海面上，激起的大片水花顿时将李弈和于元化全身打湿。于元化顾不得擦去脸上的海水，扭头高声道：“大人，您还是回舱中坐镇吧，此处实是凶险。”

随手一抹脸上的海水，咬牙切齿道：“***，老子定要杀他个干干净净。舰船前冲，投石机……”

话音未落，便被李弈高声打断：“不可前冲。传令，舰船分向两侧斜插，床弩准备。”

于元化闻言一怔，随即一拍脑门，高声对身旁的传令兵道：“按大人吩咐发令。”

说罢，转身对着李弈干笑两声道：“卑职见差点伤了大人，气得有些糊涂了。”

李弈仍然在观察着对面船只的动向，闻言并不回头，高声道：“对方既然已经有所准备，我们便不能再盲目前冲，只要将其咬住即可。而且，就本官猜测，对方船上可能并没有床弩，如若有的话刚刚便不会用射程较近的投石机对付咱们了。”

于元化不由有些泄气，挠了挠后脑勺讪讪道：“原来大人对海战如此精通，依卑职看还是由大人指挥为妙。”

李弈闻言扭头看了于元化一眼，沉声道：“为将者，最忌盲目自大，其二便忌自暴自弃。本官命你今日继续指挥。”

于元化闻言一呆，随即满脸通红地道：“卑职知错了。”

说罢，转身看向海面，见己方另一艘楼船已经包抄到了敌船左侧，而敌船正拼命般向着侧后方转舵，立时高声道：“床弩，点火，射。”

片刻工夫，无数熊熊燃烧的火箭便又向敌船袭去。由于此时敌船正在快速移动，效果已不如刚才迎面射击之时，只有为数不多的弩箭射中了船身，而船上也立时有人救起火来。

于元化见状双眼变得通红，高声道：“两船交错前冲，投石机准备，老子要让他顾头顾不了尾。”

李弈心中一叹，古代的海战方式本就残酷，一味地想避免伤亡是不可能的，也确实只能如此了。一来床弩重复发射需要时间，二来如若让敌船从容转过舵来逃跑，那拼得就不是“火力”而是速度了。己方的两艘楼船虽说比车船坚固，但速度却差了许多。

正惋惜间，却见对面敌船上的海盗突然骚动起来。李弈轻“咦”一声仔细看去，只见那艘起火的车船不知何时已经向后方转过舵来，正高速向未起火的车船冲去。船上也不见了救火的海盗，显得甚是诡异。

李弈来不及细想，转头向于元化高声道：“机不可失，舰船急速前冲，投石。”

话音刚落，便见还未及完全转过舵来的敌船已经拼命在向“火船”发射着巨石，试图阻止“火船”的前冲。而“火船”虽然也挨了几下，却依然在高速向前冲去。

于元化大张着嘴，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半晌才回过神来，急声对道：“前冲，投石。”

如雨点般的巨石击中船身，传来霹雳般的巨响，将人的惨呼声完全压住。旁边的不少小船也遭了池鱼之殃，被呼啸而来的巨石生生打翻，海面上顿时漂满了侥幸未死的海盗。

李弈长出了一口气，心知胜局已定，随手拍了拍于元化的肩膀，轻声道：“静观其变。”

于元化匆匆点了点头便又回眼望去，只见两艘车船已经快速接近，瞬间便狠狠地撞在了一起。巨响声中，“火船”的船头立时粉碎，而未起火的车船被撞击的船舷部位也已经生生裂开，海水立时灌进舱中。

良久，被眼前景象惊呆了的人们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李弈长叹一声，轻声道：“复生，命小船过去喊话，只要不反抗、不逃跑便允许他们投降，还未死的顺便也救起来，留他们一条命日后做苦力吧。”

于元化愣愣地“哦”了一声，喃喃道：“***，真是想不到。”

说完，刚要开口传令，却又突然惊呼道：“大人，您看这些海盗莫不是要疯？”

李弈本已转过身想进到舱中，闻言急忙扭头望去，只见仅存的十数艘小船上，海盗们全部面向西方趴伏在甲板上，也不救落水的同伴也并不逃跑。李弈心中一动，脸色立时变得阴沉起来，咬牙道：“本还有心放他们一条生路，现在看来是留不得了。复生，直冲过去，全部撞翻。”

于元化闻言一怔，不知道李弈为何突然变了心意，不过转瞬之间便已高声道：“舰船加速……，咦？”

一句话噎在喉中还未说完，便见对面小船上的海盗狼吼一声，突然全部站起，竟然开动小船向着这边直冲过来。李弈看着有些发呆的于元化，冷冷一笑，沉声道：“他们这是要拼命，今日爽来就成全了他们。”

于元化不由一震，但片刻工夫脸上也变得狰狞起来，一把夺过传令兵手中的令旗，边打着旗语边厉声道：“加速直冲，弓弩手准备，全部射杀。”

楼船陡得加起速来，直向对面小船冲去，而另一艘楼船亦紧随其后开动了起来。两艘大山一样的楼船，瞬间便如泰山压顶般将小船悉数撞翻，弓弩手纷纷开始射杀落水的海盗。

时间不长，乘坐小船的水师军士也赶了上来，举起手中长矛便刺向水中的海盗。海盗虽然落水，却仍然凶狠，有几个水师军士一不小心便被海盗连人带矛拽入海中一起沉没……

屠杀，疯狂的屠杀。只用了小半个时辰，海中漂浮的已没有一个活人，海水也已经变成了红色。李弈紧紧地握了握拳头，小声喃喃道：“对时刻想与自己拼命的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今日我便做一次屠夫又如何？”

转身望向车船相撞之处，已经只剩两个旋涡还在微微打转。心中来不及再次感叹，便听于元化轻声道：“***，谁在这艘船上，怎么象疯子一样？不过也确实多亏了他，咱们才少了些伤亡。”

李弈轻轻揉了揉太阳穴，抬眼向远处望去，岸边是一片片的沙洲，翠绿的椰树正随着海风轻轻舞动，与这边的杀戮场景大相径庭，美得让人心旷神怡。而再远一些便隐约可见一座不大的城池，东倚高山，西临沧海。

李弈长长得吐出一口气，轻声道：“到那里一切都会水落石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