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血战,教会我一个道理:不论何时,绝对不要小看了天下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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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战依然在继续,空气中的血腥味已经浓烈得呛人。
即使太史慈没有派上他的弓箭部队,面对数十倍的敌军,所有人所能做好的,就只有赴死的准备。
二百名骑兵把我和孙策包围在中间,组成了一个圆阵抵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敌人。骑兵们如同走马灯一样来回旋转。能够成为孙策身边的亲兵者,无一不是百里挑一,能够以一当十的勇士。我没有亲眼见过以攻击见长的陷阵营或者虎豹骑作战时候的样子,但我却亲眼见到,闯入眼前这些人的攻击范围,就只有死路一条。
无数的断肢从我的眼前飞过,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战场上的生死,在我还是第一次。但与被流寇袭击的时候不同,现在的我已经不是毫无依靠的一个人,我相信只要调动得当,我就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
默默计算着时间,我知道,差不多已经有十分钟了,只要再能坚持这么长的时间,情势或许就可以逆转。
但是十分钟,也足以让要应付四面之敌的军士们疲惫不堪,足以让他们手中雪亮的钢刀卷了锋刃。
猛然,一个亲兵被斜刺里面探出的钢枪一下子刺了个前入后出,钢枪的主人发力一甩,竟将那亲兵整个人从马上甩飞了出去。倒撞在另外两个亲兵的身上。三人滚作一团从马上摔了下来,眨眼间就被一拥而上的士兵剁成了肉泥。
钢枪的主人朗声道:“伯符兄,如今可是最后的机会了。再不投降,在下只好得罪了。”
被层层保护的孙策如今也握枪在手,高声道:“子义不必客气,我俩正可继续当初在牛渚阵前未完一战。”说着,拍马而上。
“主公……”我话说到一半就咽了回去,如今我方之中,能够挡住太史慈的武艺的,也就只有他一人了。那两百亲兵虽然勇猛,但在太史慈的面前却只有挨宰的份儿而已。拼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不拼,那就只剩死路一条。想到这里,我也抽出了肋下的宝剑,朝着那些亲兵喊道:“保护主公!”说着,砍倒了一个靠近的敌兵。一种温热的液体溅在了手上,我的手本能地抖了一下。
这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杀人,但我发现,杀人,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困难。对于被自己夺去的那条性命,眼下的我也没有丝毫的歉意。
或许这就是乱世的本质,要么吃掉对方,要么被对方所吃掉。
苍天如圆盖,只是这苍天所盖之处,已变成了强生弱死的斗兽场。
这些念头在我的头脑中一闪即逝,我不是诗人,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捕捉灵感。既然孙策可以和太史慈拼成平手,那么我要做的,就是不让更多的人来打扰他们的战斗。
听到我的命令,亲兵们开始在孙策和太史慈的身边布阵。因为那两人也是马上战将,两者相斗的场地可不像刚才保护我和孙策两个站着不动的人那么狭小。因此这些亲兵都尽力向前冲去,在他们的猛攻之下,刘繇军硬生生被逼退了数米。
“如此,就不会有人打扰了。”孙策看了看周围的情势,为了给他们创造空间,那些亲兵之间的联系已经不如刚才那样紧密。一个亲兵有时候要面对六七个刘繇军士兵的攻击。很快就开始有人在惨呼声中倒下,尸体立刻被涌上来的士兵踩在脚下。
“伯符兄,你的士兵现在很辛苦呢。”太史慈倒是不慌不忙,孙策的士兵消耗越大就是对他越有利的事情。因此他乐得继续谈上一会儿。
“士兵的辛劳,我自会按功行赏 。子义如果想看,不妨投到我的帐下来。”孙策道,说着,钢枪化成一道白练,直奔太史慈而去。
“伯符兄如果真想我投奔,又何苦下此死手?”太史慈横枪招架,两杆枪碰在一起,擦出一道闪亮的火星。
他们两人的唇枪舌剑也就到这里为止了,因为面对伯仲之间的对手,谁也不敢有半分的大意。
他们在场中拼出了电光火石,而在外围,剩下的亲兵依然一步不退地支撑着防线,但是无奈寡不敌众,失去了支援的防线开始被一点点地侵蚀。初始只是一两个人倒了下去,然而刘繇军的士兵立刻就会从缺口里面涌进去。然后就会有更多的人陷入包围,倒下。缺口再次扩大,更多的士兵涌进来……循环成一个恶梦。
我也逼到了最前面,虽然旁边还有十几个亲兵的保护,但是时不时都会有明枪暗箭朝我飞来。如果不是这些天一直都有练习武学加上一点点的运气,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身上会开多少个窟窿了。饶是这样,左腿还被不知什么时候钻进来的士兵砍了一刀,当然,他也立刻死在了我的剑下。
“注意主公的安危!”我大声吼道,在纷乱嘈杂的呐喊声里面,我不知道有我方几人能够听到这一声。眼角的余光能够看到距离最近的几个亲兵开始向孙策的方向后退。但那实在是困难的事情,孙策和太史慈的龙争虎斗,一不留神卷进去就只是死路一条。他们所能退的,实在有限。
其实我们这支孤兵,本来就退无可退。
“沈先生,当心!”忽然耳畔一声大叫,我心惊,转头,一个亲兵飞身挡在我的马前,下一秒,十数支长枪从他身上透体而过,有的甚至一直伸到我的眼前。殷红的鲜血一滴滴从枪尖滴落,把地面染成紫黑的颜色。
“你……”我无语,这些人是孙策的亲兵,不是我的,他们完全没有任何理由要为我做到如此的地步。
“先生勿惊……保护……先生……是主公的……意思。”那亲兵只说道此处,就再没有了声音。
“先生劝主公振作雄心,马踏江东,我等旧部无不感念先生,如果要杀先生,便先从我等的尸体上踏过去。”一名亲兵一挥手中的大刀,将数名手持长枪的士兵砍倒在地,反身朝我叫道,却只听得我目瞪口呆。
我想要做的,只是为自己找个安身立命之所。孙策只是在适当的时间出现在了适当的地点,可以想象,如果在那时我出现在的是许都或者徐州,我百分之两百会选择曹操或者刘备,将来完全可能在战场上与他们相见。
他们如今舍身相护的,就是这样的一个机会主义者?
忠义?愚蠢?我没有答案。
我只知道,如今,我已是孙策帐下的军师。为了眼前这些拼死护我之人,我也还不可以死!
一念及此,我鼓起剩下全部的精神,举剑高呼:“诸军,既如此,我们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我身边的亲兵全都高呼,那些人脸上的神情,仿佛是笑。
然而这声高呼之后,在敌军背后忽然一阵混乱,隐约之间,我似乎听见有呼喊之声。
“主公!主公何在!”
“援军!”我听得出那是程普的声音,他们终于到了!正想间,一支军队以利剑之势将后面的笮融薛礼军狠狠划开。当先两员大将正是程普韩当,在他们中间,还簇拥着一名白衣纶巾的文士,脸色平静,目光孤傲,除周瑜,还能有谁?只不过,如今的他,手里的不是羽扇,而是一柄寒光闪烁的宝剑。
“天云,主公何在?”周瑜一眼看到了我,与程普韩当一起,杀到我身边,大声问道。
“正与太史慈缠斗,速救主公离开。”我朝后面使了个眼色,程普听了,立刻拍马而去。只留韩当在我和周瑜身边照应。
“天云,看刘繇军的旗号,莫非秣陵等地的兵力也被聚集到了此处。”周瑜看着四下的旗号说道。
“想必如此,既然未见刘繇本人出阵,那这些士兵想来不会是曲阿的守兵,刘繇恐怕还没勇决到只身守城的地步。”如果不是大意失了街亭,就是孔明也不会摆空城计玩,何况是那个刘繇。况且如果刘繇真的出战,如此必胜一仗,哪有不出来领头功的道理。我对于这一点倒是一点也不怀疑。
“既如此,先且退兵,其余者从长计议。”周瑜当机立断,“义公,你与德谋殿后,只待主公离开,便可速退。”
“是!”韩当大声应道。
说话间,程普已护送孙策杀到,力战太史慈的孙策此刻身上已经挂了数处伤痕。见我和周瑜正在一处,孙策大笑,“天云所说不假,公瑾果然来得及时。”
“主公,请速退!”现在可没有人有心情和他开玩笑了,我和周瑜立刻指挥军兵向外突围。笮融薛礼的军势本来就被突如其来的孙策军打乱,如今在我方的里外对冲之下更是全乱了章法。不得已,二人只好收束部队,以免自己也在乱军之中丢了性命。借此机会,我们正好突围而出。
正向回退的时候,后面忽然传来程普的大喊:“主公当心!”
几乎同时,一支羽箭带着啸声从我背后飞过,直奔孙策。
所幸孙策反应机敏,身子一侧,羽箭直插左肩。孙策身子一晃,多亏有周瑜在身侧保护,才没从马上摔下。
我回头,太史慈正将一张铁胎弓背上背后。
此人射术精湛,能逃过这一劫,也算运气了。
退不多远,对面又来一支军马。待到近了,才看出是黄盖程普等人接应来的军马,如此兵合一处,一同返回牛渚。
直到进了营盘,我才觉得自己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一点。精神一松懈,忽然觉得自己的左腿火辣辣地疼痛,刚刚在战斗中所负的伤连包扎的机会也没有,腿上此刻已经是黏呼呼的一片。
点手把随军医官叫了过来,我打算简单处理一下伤势。可刚刚翻身下马,忽然看见走在前面的孙策身子晃了两晃,一头从马上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