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宁提出趁热打铁取下夷陵的说法，我摇了摇头，“甘将军，我军现在确实可以去取夷陵，不过看刘封带出来的兵力，如今的夷陵城内所剩下，最多未必能够超过两千人马，这样一座城池，弹指可下，何必在他身上空费时日？”

“那先生的意思是……”

“如今我军最大的敌人是谁？”

甘宁想也不想：“关羽，他不但兵临荆州城下，而且乃是荆州主事之人，只要擒杀关羽，荆州各城必乱。”

“正是如此，我等何须在夷陵浪费功夫。”

这边我和甘宁谈着，另外一边，荆州兵彻底溃败，周瑜和其他将领一边把降卒赶到一起收编起来，也来到我和甘宁近前。

“天云，既然夷陵的援兵已破，关羽就成了孤军，我军可以一举破之。”周瑜的第一句话就是这样，我一笑：“我刚刚还在与甘将军说起此事，关羽既然已经到了荆州北城门，我军可以在其后与子敬前后夹攻。”

周瑜赞同，“此事还需知会子敬，不过我军不妨暂缓两日再破关羽。”

我猜到周瑜在打什么主意了，“关羽日夜攻城，士卒必然疲惫不堪，到时候，再在背后击之。”

收编降卒之后，我和周瑜组织士兵往北退却，想要绕到关羽军的背后绝不是一时一刻的事情，借着这个空档，我写了一封密信，派兵士押着刘封从西面进入荆州城转交鲁肃。

把这些都安排妥当，我命令全军收起旗号，往北退却，在葫芦谷外一条林中暂时驻扎。

下营之时，诸将都很困惑，在林中扎营最易为火攻所趁，他们不明此举的含义，我只告诉他们这里是最为适合扎营的地方。

一连数日，荆州城内没有任何动静。斥候回报，关羽也是大张旗鼓的攻城，有时甚至夜里也不休整。

“先生，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如果都督没有回音，我等岂不是干耗在这里。”几天等下来，众将之中性格比较急躁的甘宁和蒋钦开始有些坐不住了。

每次碰上这样的质疑，我给他们所有的答复就是一句话：“稍安毋躁，自然会有分晓。”至于问起周瑜，回答的永远是一份莫测高深的笑容，把其他人噎得一点没有话说。

一直到了第八日的晚上，我下了一道让人们匪夷所思的命令，众军离营。命令一出，诸将全都聚集到大营，想要知道其中的究竟。

知道他们会有所疑问，我把一封信交到他们手上，众将看完之后脸上显出疑惑之色，“关羽似有从荆州退兵之意，莫非他不想再取荆州？”

“我军灭掉了刘封的夷陵兵马，关羽岂会不知，一支将近一万人的兵马在他身边消失，怎么说他也是在久经沙场之人，怎会没有半点疑心。我想这几日，关羽攻城之余，一定一直在找寻我军的下落吧。”

“莫非先生的意思是，这里本来就一直是诱敌之计？”

“不错，此地在林中，林中扎营，本为用兵的大忌。关羽岂会不知这一点，只有把我们这根背后之刺拔掉，他才能安心全力攻打正面的荆州城。”

“莫非，关羽撤兵是要奔我们这里而来。”说到这里，一众武将心里总算有了一些底数。蒋钦和我比较亲近，笑道：“难怪先生当日会说，这里是最适合扎营的地方。”

“前两日在官道之上，关羽已经吃了一次空城计，不过这一次，我就要来个故技重施。”

命令传达下去全军立刻离开大营，只留下一百人的敢死队守营。这些人都是家在江东，众将从自己手下之中选出的亲近死士，我承诺他们，不论他们最后是否战死，他们每月的俸禄我会双倍发给他们的家人，这些人也全都答应愿效死命。

安排妥当，大军趁夜离开大营，到西南面三里之外重新下寨，把那座空寨留给关羽。

我军刚刚离开大营，第二日凌晨，天刚刚放亮，原来的大营之地已经是浓烟四起。

远远看着从东面来的滚滚黑烟，我对身边的周瑜道：“关羽果然还是用火攻。”

“你把大营建在密林之中，不就是要让关羽有火攻之机吗？”

“可惜这把火还不够大，不够猛。所以我们应该火上浇油，再添上一把。”

周瑜回头看了看：“各路兵士都已经分兵完毕，只要一声令下，管保关羽四面火起。”

这时候，甘宁指挥一队人马从我们身边经过，问道：“先生，诱敌的大营空虚，关羽一旦觉得中计只怕会立刻退兵了。”

“他无路可退，当日给子敬的信里面我已经写明，一旦关羽退兵，立刻随后掩杀，今日，我要那关云长知道何谓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兵分几路，包围关羽。”

早已经准备好的大军兵分四路，开始向原来的大营移动。

三里的距离，加紧行军转眼就到，远远看到那座大营烈焰飞腾，人喊马嘶之声不绝于耳。

“放响箭，命令几路兵马开始放火！”周瑜令下，甘宁接令，一支响箭射出，转眼之间，四外收到命令的兵马立刻开始放火。本来就已经是浓烟滚滚，如今再添上一把，已经有些让人看不清周围的情况。

“看准火头，不要让我军陷入烈火之中。”我命令部队往南移动，占领上风头，关羽等人想要突出来，只有南边可以突围，把住这里，任他有再大的能耐，也只有乖乖跳进来的份儿。

我和甘宁的兵马刚到南边，鲁肃领着荆州的兵士也刚好赶上来，双方见过，鲁肃在马上拱手道：“关羽此次身陷重围，只怕是插翅也难飞了。”

我点了点头，但还是说道：“关羽勇猛，为防万一，命令众将把守住火头薄弱之处，不让其突围才是。”

鲁肃也道：“此说正合我意，我已命陈武、周泰二人分兵把守。”

“他二人未必能够敌住关羽，传令兵，命蒋钦、潘璋二人协助把守。”既然鲁肃已经安排了下去，我也就不抢这份功劳，只让分兵在外的几路将领注意把守。

“可惜这浓烟太盛，看不到荆州兵的狼狈景象啊。”周瑜脸上还是噙着那种波澜不惊的笑容，这种笑容对于敌人来讲，大概如同恶魔一样吧。

“公瑾兄如果想看荆州之兵的狼狈模样，恐怕不必遗憾了。”我话还未完，浓烟之中已经有几十名士兵冲杀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关羽知道中计之后临时组建的敢死队，虽然有些人的身上还带着火星，不过一个个都如同浑不畏死一般，直扑我军的阵营。

“甘将军，不要走漏了这些残兵，让他们逃走，只会让后面的人心生反抗之意。”我朝甘宁递个眼色，甘宁立刻心领神会，拿着手中的大刀朝我嘿嘿一笑：“先生但有如此的吩咐，宁自然乐意照办。”说完对着背后的兵士吼道：“先生有命，不必留活口，但有反抗者，杀无赦！”

手下士兵齐齐高呼一声，迎着敌兵杀了上去。

这根本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不论数量、士气、还是精力，我军都远在关羽的荆州兵之上，虽然不断有荆州士兵冒烟突火而出，但也只是如同飞蛾一样，扑进另外一个被称为“死亡”的劫炎而已。

连着打退了五次荆州士兵的突围，战场上已经到处都是尸体，浓烟与烧焦的人肉味混合在一起，呛得周瑜不住的咳嗽。我和鲁肃有些担心的劝他先回荆州，毕竟在受伤之后，他的身体可是不如从前了。不过周瑜执意不肯，一边用力止住自己的咳嗽，一边摆手道：“荆州之地乃是主公多年之夙愿，只要关羽一破，荆州指日可下，不必为我分心。”

能够改变周瑜心意的只有孙策，我和鲁肃可没有那样的本事，正在苦劝之时，前边的兵士一阵大乱，我赶忙回头，只见关羽和廖化二人正领大军而出。

“传令兵，通知各将往正南会合。”我一直以为身陷重围的荆州兵会心无斗志，不过现在看来倒还是低估了关羽的统御能力，连续几波攻击消耗我军的兵力和体力，以胜战骄之，然后再集中战力一气突围，凭他和廖化二人，想要挡住也确实要花上一番心思。

甘宁一见关羽，立刻抡刀直逼而上，此外，本来保护在我们身旁的董袭也敌住廖化。四个人捉对厮杀，两边的兵士也拼在一起，虽然我军包围住敌兵的后路，不过分兵几路，兵力不多，一时之间也只能是均势。

战场的平衡维持了不到二十分钟，周围林中一阵喊杀之声，左有蒋钦周泰，右有陈武潘璋从两边杀回，我军兵力大增，形势当即转变。荆州兵在数倍于自己的敌人面前节节败退，不少士兵被逼回大火之中，生生变成了火团，惨呼之声不绝于耳。

正在大局将定之时，突然传来关羽的怒喝之声：“停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