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过宛如梦境偏又真实到令人惊心的『朝阳事件』后,或许是因为那朝阳真的拥有神之力,天亦玄的伤好了大半,就连多日泡在海水里泡得发白肿胀的皮肤都回复到原样,看起来就与未落水前是一般模样。
他在内力的融合后功力自然有增无减,除了泡水染上的风寒尚未痊愈外,他浑身通体舒畅,身上连因泡水腐烂的伤口都完好的只剩下一块较为白皙的皮肤,周身还包裹着一团暖气,前所未有的舒适感让他连根指头都不想动半下。
不过被人这么拉来抱去,他要再不醒来就真是个死人了!
天亦玄一把推开魔堤,原以为这一推定能推得他飞出去,没想到他反而柔弱的倒进妇人的怀里,他甩甩昏沉沉的脑袋,难道先前没有半点病痛的感觉是骗人的不成?
怎么才动一下就觉得脑袋昏沉,身子重得像挂了铅块似地。
妇人见他醒来又是欣喜又是害怕,那种喜悦是很澎湃淘涌的,就象是再真不过的确认她的孩子活了过来,可是她又很清楚这不是她的宝贝儿子,而是一个陌生人,她害怕看到他用像看一个不认识的人的眼神看她。
她双手抖颤着怯怯地不敢依从心底的渴望,无措地把一双手举上举下。
魔堤对上他有如一汪幽潭般深邃而冰冷的眼眸,心中猛然一惊,黑色方深瞳他只有在那些镇守异界黑域的天朝人身上见过。
不,即使是王朝中的天朝后裔也没有他这样比子夜还深暗的墨黑色眼眸。
“天……”魔堤吞回底下『朝人』二字,因为他看见此发色并非是黑色的,而是近似黑的深蓝,他合上嘴,看来他是个混血儿,不是纯正的天朝人,可是不是纯正天朝人的眼瞳却如此的黝黑……
天亦玄任自己卧在妇人的怀抱里,横竖他有力气动弹,便顺从内心的渴求懒懒地躺个痛快,道:“你们是谁?”乾涩喉头挤出沙哑的声音,着实吓了他自己一跳,这声音比西门琉穗的嗓子还难听。
妇人冲动的开口道:“我…我…”是娘啊!忆起这不是她的孩儿,黯然的收回底下的话。
魔堤看在眼里痛在心底,暗暗一叹道:“敝人魔堤,这位是拙荆路双霜。”问道:“敢问小兄弟怎么称呼?”
天亦玄凝视魔堤,然后移到一双仍旧无措的手上,抬头与魔堤毫不相让的对视,笑开无邪的唇形道:“残缺,我叫天残缺。”听到这个传遍天下的修罗之名,他们会有什么反应呢?瞥见象是黏在自己的手上的阳刃剑,他心中升起些许疑惑。
剑为什么会在我身边?刚刚那既似真又似假的事情,是否真的发生过?
“啊!”路双霜无法置信的轻呼,虽然她和丈夫过着接近隐居的生活,但对近年兴起的少年煞『邪神修罗』天残缺的名头耳闻能详,乍听之下令人有如雷贯身的感觉。
路双霜忘记自己先前的挣扎,心疼的环抱住天亦玄,怜惜的说道:“可怜的孩子。”从她知道名满天下的邪神修罗,其实只是个孩子之后,她对天残缺这个人就不再存有恐惧,反而怨怪起他的亲人,竟让一个好孩子沾满血腥,对只因生错地方而辜受害的天残缺有藉说不出的怜悯、疼惜。
她是一个母爱过盛的人,一直都是。初次听闻邪神修罗之人、之事是在她正经历着丧子之痛的时候,时常忆起过往母子俩相处的点滴,然后天残缺这个人毫无预警的闯进她被伤痛淹没的伤悲,因为比起有着幸福人生的宝贝儿子,传闻中的人显然有着一个灰色的童年。
怜爱霎时涨满她的心,思子的悲恸减轻了,所以尽管心神总是恍恍惚惚,她天性里的慈爱却不让她忘却天残缺的存在,也为她的重生注入一股新希望。
天亦玄被她出人意表的一抱,登时过于惊愕一时控制不住心绪露出他真正的情绪,眸里浮现淡淡的迷惑,一瞬之间真的使看来个不晓世事的孩子。
魔堤从听到他自报姓名后便一直警戒的注意他,然而先是妻子的举动吓了他一大跳,后来见着天亦玄的另一面,他猛然了解妻子对他爱顾的举止,醒悟到天残缺其实只是一个来海边溊的游客。
因为这么被搂着真的很舒服,所以天亦玄惊愕归惊愕,理智恢复过来后也不急着摆脱,反而睡意盎然的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喃喃念道:“魔堤…路双霜…魔堤…路双霜…”嗯…好像有点儿印象,是在那里听过呢?
『魔字世家为凤凰王朝仅次于东方、甚罗的势力,而且比起一阀一世家对王朝的积怨甚深,由仁德王一手提拔栽培的魔子世家对他最是忠心,也是各具野心的势力感到最蕀手的部份。』
逐渐呈现休眠状态的脑海里闪过西门琉穗为他分析歌帝大陆的情报片段,他勉力支撑着沉重的眼皮,道:“魔堤,魔字世家庶出的长子,原王朝总教练,魔字世家第一顺位的继承人,后来却受到妖女的迷惑背弃王朝,两人远走高飞双宿双栖。”
想起西门琉穗在他面前侃侃而谈,一字一句都是她多年搜集来的精华,无一不令人受用无穷,当时望着她比手画足的样子,充满生气,神采亦亦,脸蛋儿像会发光一样,那才叫美,真的那一刻眼里有了她,连一颗沙都容不下。
路双霜憋着笑意,替天亦玄把他愈来愈往侧边垂的头调整回原处,明明已经在打瞌睡偏偏说起话咬字清晰如常,让人即觉神奇又感有趣。
魔堤瞪着睡得脸上带笑的天亦玄,他从没有特意的隐姓埋名,所以不少都认得他,从前旧识也常聚在一起叙旧,但无论与他是否相识的人、甚至是仁德王,他们纵使心底骂也不敢将『妖女』两字明目张瞻、毫无顾忌的在他面前说出来,但眼前这不知天高地厚小子办到了,他不怕被人扔出去吗?
“哦,”天亦玄受路双霜一记轻推稍稍清醒了点,很奇怪他以往野性的警觉似乎跑去冬眠了,否则现在他怎么也不可能睡得着,仍能接续前言的道:“路双霜,水月宫前宫主,习有名为『百花齐放』的媚术,凡中此术的男人最后都会脱阳身死……”
停顿了一下,续道:“因为前几任宫主臭名远播,路双霜虽然从未伤过人但仍被无知之冠上妖女之名,人称『六月飞霜』。”……这些都是西门琉穗告诉他的。
魔堤看他眼睛睁都睁不开了,偏偏还是固执的简略介绍他夫妻俩的过去,这不是很可笑吗?他们自己的事还有别人比他们更清楚吗?现在的他看起来就像身体想睡脑子还想玩耍的孩子拚命想方设法不让自己睡着。
路双霜听见丈夫的笑声,抬起头来看着他仰头大笑的样子,这一年来他的白发更多了……孩子的死他受到的打击不比我小,可我却宁愿沉溺在幻想里不肯醒来,接下来的日子我要好好弥补这一年里我带给他的不快乐。
首先,她握住天亦玄的手,柔声道:“孩子,我们打你的干爹娘可好?”
天亦玄的脑筋已经接近罢工状态,路双霜柔软、温馨的怀抱频频唤醒他的瞌睡虫,他的眼睛睁开一条线只看见一双手握着自己,感觉还不错温温地、暖暖地……可有可无的道:“好…”
路双霜闻言大喜,放开握在手里的手,再次紧抱天亦玄,喜极的泪珠滚落。
“我…”天亦玄浑沌的脑袋瓜子里突然意识到自己胡里胡涂的答应了一件说什么都不该答应的事情。
他的头靠在路双霜的肩上,背部有她的泪,忍住朝天翻白眼的冲动,他的视线穿过魔堤瞪着他后方一幅与人同高的画。
画里有一男一女,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男孩身着只在戏里才看得到的古老年代的龙袍,微风抚开他额前的发丝露出底下的九龙胎记。女孩笑靥如花,穿着打扮却是与男孩同期的皇后袍饰,唯一令人感觉格格不入的地方是她腰间悬挂着一把比她身高还长的黑剑,画的背景是万民朝拜的景像,其上题有『至尊至圣,亦君亦师。至善至慈,亦后亦母。』等十六个字。
那个男孩跳脱年龄不论,活脱脱就是他那似幻似真的梦境(事实?)里的那个朝阳。
恍然间他彷佛看见画上的男孩对他露出调皮的微笑,深陷的两个酒窝令人觉得刺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脑海里留下这个无解的问题,他再撑不下去的睡倒在路双霜身上。
魔堤疑惑的望了望他最崇敬的帝师和其妻子的画像,不明白天亦玄为何会一看到它脸色就变得非常难看,也许他只是太累了吧。想到刚才自己和妻子都得回一个孩子,不禁无声的咧开嘴。
“真怕这不过是一场梦,”路双霜喃喃说着,突然眼睛一亮道:“相公,不如我们陪着孩子睡,好不好?”这样她可以一直拥着孩子,又不用担心他会突然不见。
“好,”魔堤爱宠的道:“一切都听你的。”
挂在墙头的画里的一男一女彷佛对床上一片温馨的情景露出会心的一笑。
***
拿德萨帝国境内,
自撒旦城撤出的月心蝶等人路上慌不择路的匆忙离开,在草原藉着人高的芒草掩护,在黄土平原上不敢稍微抬高身子,就这么毫不停歇的逃了整整七天,才在一处癈弃的宅子里安置下来,之所以选上此处实是人人都太疲累,需要一个较为安全而舒适的地方休养。
缭绕着一股幽淡庄严的檀香,数盏晕黄的灯火在空中摇曳,灯影婆娑,原本是一处废弃的大宅在月心蝶三个女人的巧手整理下,转眼间变得清洁而高雅起来,因为月心蝶体恤众人,要大家先去安歇,养足了精神才能继续赶路,于是除她留下照顾七天来不见醒转的风心萤外,再也看不到其它人影。
一道显得落寞孤单的身影立在敞开的窗户前,窗外陷进一片黑暗里,万籁俱寂,仅隐见树梢枝叶晃动,这样的静让一滴跌落地面碎散开来的水滴显得格外醒目。
覆上一层厚重阴云的夜空就象是月心蝶此时的内心世界,差别只在天空没有下雨,而她绝美的脸庞上却已布满擦不乾的泪水,心口亦在淌血,每一颗泪珠、每一滴鲜红的血都是她深藏在心的懊悔、自责、担忧、恐惧,当她面对以她唯马首是瞻的一群人时,她身为天四女之首,自幼被用心训练出来的责任,让她可以抛开所有全心为大局着想,可是当只有她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她只能无助的让真实的情绪给吞食。
象是要看穿笼罩住整个夜空的厚重阴云般,月心蝶不顾一次又一次划过她脸庞的晶莹泪珠,只是仰着头用馍糊了的视线执意的盯着天空。
“为什么我总是帮不上忙?”月心蝶喃喃自语道:“我真不配为天四女之首啊!”她想到从前她便有救走亦玄的机会,却因为她的胆小跟顾虑让他多受了那么多年的苦,现在又因为没能看透他以致于再一次陷他于险地,向来只有天四女搏命保护宗主殿下,从来没有宗主反过来救天四女的,“也许我才是最不懂他的人吧?”
她黯然的低下头,纤手在脸上轻轻一抹,擦下一手的泪水,盯着泪水轻声说出她一直隐忍在心底的话语,道:“你一定没事,对吧?我是如此深信着,可是为什么我的心会这么不安?每次想到我俩分开的那一刻,我就觉心痛万分?”她的手紧紧压着自己的心脏,那里有一股紧缠着她不放的刺痛,时时刻刻都在削弱她的坚信,她真怕自己会被打倒……
“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亦玄,萤始终没有起色,你想她会不会又在钻牛角尖了?”背转过身子,凝视床榻上呼息微弱的风心萤,以往还有寡言的她可以和自己分担心事,她们原就是相辅相成的缺了谁都不成,没有她的日子自己心底的话还能跟谁说呢?
风心萤身体上的伤已经好了,可是她心上的伤好了吗?她体内在她们看不到的地方是不是还有伤口?否则为什么从撒旦城逃出到现在已经整整七天七夜,她还是不见醒转?萤妹是重责任、重感情的人,她会不会因为自责而不想醒来呢?
迷茫的视线突然被榻上微微的蠕动吸引,月心蝶不知是惊是喜的感觉到自己的呼吸一滞,快步上前,在床沿蹲下身子,伸手握住风心萤的手,仔细的凝视她苍白的容颜和微微颤动的眼帘。
“亦玄……不要……小心……”
风心萤因为重伤显得惹人怜惜的脸蛋上布满细碎的冷汗,不安的蠕动身子,右手无力的举起似乎想拒绝什么,却是徒劳无功。
“萤!”月心蝶坐上床沿,伏在她的耳边直道:“要的,要的,为什么不要亦玄救你,难道你不要我们了吗?萤,你快醒来,快点好起来,别忘了天四女少不了你,你也还欠亦玄一条命哪里!”
她和心萤相处的时间虽不是最长,但她们四个人从小到大都是无所不谈,彼此都了解彼此,也经常鼓励对方,她知道风心萤在拒绝阻止什么,即使她身受重伤,她仍谨记着天四女要为宗主殿下付出所有而不求回报的信念,所以她想阻止天亦玄救她,而她更明白要救自己必须花费的功夫是难以想象的,在那种危急的情况,她怎能让她要保护的主子,为了一条不起眼且卑微的性命,反陷自己于险地呢?!
但是现在亦玄已经救了,不论为己为人、于公于私,风心萤都没有死亡的权利,她只有活下去一条路可以走。月心蝶用手背擦着这个晚上从来没有乾过的脸颊,她再坚强也还是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有了心爱男人的女人,这个事实可以让人坚强,也能让人脆弱,而显然的她并没有因为恋上一个人而坚强,反而变得脆弱,握紧手里在一朝一夕之间削瘦至皮包骨,再无往昔柔软温润的小手,怎么也止不住的泪水象是开了闸的水库拚命的夺眶而出。
一滴一滴的泪珠滴落在风心萤的手上,也滴进了她浑浑噩噩的心里,那由温转冷的感觉让她明白有人在为她伤心落泪,让她在一片漆黑不明的世界之中,找到一丝微弱的光线。
她的心在挣扎要不要顺着那道光线离开这片令人感到呼吸困难的黑暗,亦玄的能耐让她怀疑自己对他是否有用,跟在他身旁的一段日子她什么忙也帮不上,甚至到了紧要关头还累得亦玄不惜功力来拯救自己……她觉得自己就像个废人一样,以往深信自己能帮上主子的信念,随着时间的经过被逐分削减,直到亦玄救护自己的那一刻被全盘瓦解……她怎还有面目活在世上?
月心蝶感受到手里的温度渐趋冰凉,她难掩惊慌、却强自镇定的伸手握住风心萤的双肩,象是要把声音逐字打进她心里般,沉重而轻缓的道:“萤,你不能放弃,我需要你来协助我,天四女各有专精,没有了你我们就缺了一角,不能成圆;没有了你,主子就少了一个政治上的好帮手。心萤,你想抛下我们自己一个人懦弱的遁逃吗?你想丢弃你的责任吗?”
风心萤无一丝血色的脸上,似乎微微皱了下眉。肩膀上传来的热意,几乎灼痛了她的心。是啊,我怎能忘了祸福与共的姊妹们呢?她恍惚的朝着光线走去
“心萤,你想想你若无用,以亦玄的性子怎会不顾一切的救你呢?”月心蝶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天亦玄会这么做,但是她无心去探究根由,宁愿相信他是因为心里有她们,是因为对她们存有怜爱之心。
想到天亦玄不由又招惹来她更汹涌的泪水,她孩子气的轻摇风心萤的双肩,哽咽的轻喊道:“萤,你快醒醒,帮我想想办法,帮我……帮我不要再让眼泪流下来,萤!!你一定要好起来,一定!!”她不由伏在风心萤胸前失控的饮泣起来。
风心萤再次皱眉,那个光点为什么还那远?我要快点醒来。对不起心蝶,我不该忘了你是我的另一个责任。她耳畔不断传来月心蝶呜咽的哭声,每一声都引起她的心痛和内疚,她不由得加快脚步朝那光点奔去。
在她成为天四女的第三年,她的师父也是上一任的天艺女,携着她的手以无比严肃的神情告诉她,“心萤,天四女不止要是宗主殿下的知音,也要是天凤女的知音,过往的历史告诉我们,历届天凤女在任何人的心中都是打不败有如仙人般的人物,可是在我们眼里她不过是个伪装坚强的孩子,而你要成为她心中的支柱,要在她不留余力为宗主殿下支撑一切时支撑她,切记,天朝不能没有天四女,天宗不能没有天凤女,而天凤女却不能没有你们,切记切记。”
她不该忘记的,她怎能有负师父所托,她怎能抛下心蝶不顾?
一双手放上月心蝶不断抖动抽搐的美背,月心蝶浑身一震,抬起蒙眬的泪眼,还未来得及转头,感觉有人贴近,不稍片刻背上竟有湿润的感觉,她呆了下,难掩惊讶的问道:“是你吗?蝉妹。”
“是我。”这一刻日心蝉同样红着一双眼,她外表看似柔弱但内心反而是天四女中最坚强的,但此时此刻她心疼姊姊、感伤自己总是迟来一步,今天若不是心萤重伤未醒,待自己醒觉过来,体会到心蝶姊姊心里的不安与悲伤,迫不及待赶过来的现在,看到的应该是心蝶姊姊一如往昔能抚人心的浅笑,听到的是她令人镇定的声音,而不是悲伤得难以自抑,无助得像个孩子一样的她。
“是心蝶姊姊没用,累得你也哭了。”月心蝶轻叹,有着满心苦涩,偏又满怀窝心,感觉复杂至极。
“不!”日心蝉哑着嗓子低喊道:“是我的错,是我疏忽了,是心蝉对你不起!”长期的依赖,几乎让她忘了天四女之首并不是神,而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的感情组合体,她好恨自己不如心萤妹妹那样纤细敏锐,否则也不会让心蝶姊姊陷入不可自拔的悲伤之中。
月心蝶摇摇头道:“不,是我太脆弱了,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原来我曾引以为傲的自制力,竟然是这般的不堪一击。”
日心蝉无言,只能用两手紧紧的环抱住月心蝶,象是要把月心蝶的痛都吸到自己体内一般。
“鸣!”一连串压抑不住细碎的哭声,从房门口传来。云心蜻在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情况下出现,她扑到床沿,用颤抖着的小手承接起月心蝶的泪水,一向无忧清澈的眼眸里盛满月心蝶梨花带雨的悲容,和她自己愧疚的伤心。
月心蝶捉着日心蝉和云心蜻的手叠在风心萤的手上,双目含泪道:“别哭了,让我们一起迫心萤醒来,不让她做放弃生存权利的蠢事。”
两人重重的点头,三个人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沉默的握住彼此的手,任多年相交的深厚情谊在彼此的目光中传递。
风心萤眉头突然重重的皱了下,皱得很紧也很明显。不!我要离开这片孤寂的黑暗,蝶、蝉还有心蜻都在等我,不!我不能让她们继续为我伤心。
她感到焦躁不安,当她终于到了光源尽头伸手可触时,一股强大的拉力捉着她不放,甚至再次将她拉进黑暗里,她痛苦死命的挣扎,却是不敌那股拉力,她想喊却出不了声;她想挣脱,竟发现手脚都动弹不得。她开始惊慌,不停的无声呐喊:不!我不能死,救我……救我…亦玄…救我……
“亦玄……救我!”
月心蝶等被风心萤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喊吓了一跳。
三个人同样急切的盯着风心萤,喊着:“心萤!”就着微弱的烛光欺近细察风心萤,盼她能睁开眼帘看看为她担忧不已的姊妹们。
风心萤也希望自己能躲过这一次的死劫,否则她死也不能瞑目,可是要她靠自己逃出那股强拉着自己的力量,好难啊!望着逐渐远离自己的光点,她的心不由跟着往下沉。
最接近风心萤的月心蝶突然瞪大双眼,不能置信的伸手去探风心萤的鼻息,那冰冷的肌肤恶狠狠的刺痛她,彷佛等了有一辈子之久,依旧等不到从鼻腔里吐出的温热气息,她只觉一颗殷切期盼的心霎时凉了半截,她以为自己会痛哭出声,会歇斯底里的接近崩溃,但是她却冷静了下来,回到从前那能让任何人依赖的天四女之首,她小心的把手放在风心萤感受不到跳动的心房。
日心蝉和云心蜻捂着嘴硬生生吞下无法接受的痛哭,忧心的看着不知是正常还是反常的月心蝶。
“萤……萤……”月心蝶一次又一次的轻唤着,每一声呼唤里都充满她对风心萤的感情,浓厚的令人动容,又悲伤的让人不忍倾听。
突然月心蝶象是被火烧到一样的跳了起来,猝不及防的日云二女被她撞个正着,三个人狼狈的跌成一团,什么悲伤一时之间都给抛开到九霄云外。
日云两女起身后,看见月心蝶专注而忘我的盯着床铺的方向,不由自主的也顺势望去,眼前的情景让两人张大了嘴巴,满脸惊奇。
只见原本躺在床榻上的风心萤微微浮起尺余高,一道白光自她体内流进流出,眨眼间已将她包裹在一层如云般的气体里。
“这是怎么回事?”云心蜻觉得自己的脑袋完全停摆,似乎在一瞬间失去了它的功能,空空的、白白的,完全不知道里头曾经装过什么,未来又将多些什么。
没有人回她,因为她们都只专注于那团白雾上,不论那是什么,她们知道那是救活风心萤唯一的希望。
就在风心萤几乎被黑暗完全吞噬,就在她以为自己将怀着愧疚死去的时候,一道白光穿透漆黑紧紧密密的将她层层包围,那感觉就象是待在亦玄怀中一样,不会让人觉得温暖,却让人感受到他专一的体贴,和一种说不出的窝心与甜蜜,再有就是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只是这一团圈绕着自己的白光之中似乎还存在着另一种感觉,但是她无法分析出来,只知道自己不断的在浮升,离开令她不安恐惧的黑暗,往她始终接触不到的光点飘去。
“唔……”
一声轻轻的呻吟声从白雾里透出传进三女的耳里,三人承受了大悲后的惊喜,而且是令人十分难以相信的惊喜,都无力的虚脱瘫倒在地上,不知为何她们心中都得到了一个共同的认知,就是风心萤真的活过来了,她再也不会玩这种“置之死地而后生”,让人心脏无力的把戏了。
三人互见对方错愕、又涕泗纵横,了无往昔风采的脸儿,都忍不住指着对方哈哈大笑起来,虽然她们的心中都还记挂着一个人,可是至少她们誓永不离的人儿活过来了,她们又可以一起笑、一起为亦玄解忧。
三人或坐或站陪伴着逐渐苏醒过来的风心萤,心里又喜又忧,喜的是等待七天她终于醒来,忧的是不知那一伤之后是否会给她留下后遗症。
静待了盏茶时间风心萤彷佛又沉沉睡去,她们不禁面面相觑,觉得心情又低迷下来。
“叩叩。”
门外传来轻脆的敲门声,来人道:“天凤宗妃,有人闯进警戒线,领头的似乎是血盗船团的团长苏珊英华,还有一个人倒象是无茕社当家西门琉穗,他们大概有二十来人,是要让他们离开还是拦下来?”
“琉穗?”
月心蝶皱眉,按理来说西门琉穗应当还在南星镇,怎么会到跟血盗船团的人到这荒郊野地里来,难道说她是被人捉来的?对方既然是海盗这个机率便相当的大,不过若是海盗里的血盗船团又是苏珊英华亲自领军,机率倒要先打个折扣,海盗里的异数个性稍嫌正直的苏珊英华不象是会干这种勾当的人。
吩咐道:“把他们拦下来,不过不要伤到了人。”
“是,属下这就去办。”门外的人飞快领令退下。
日心蝉道:“现在夜已深沉,苏珊英华为何会带着她的人挟带琉穗来到这地方,难道她是要从广洋江回到绮罗岛吗?”摇摇头道:“那不可能,经过这么长的时间没有人不知道撒旦城已沦入妖兽的手里,她若广洋江出海岂不是自寻死路?”
月心蝶道:“我们也不用在这瞎猜直接询问便是。”说完望了仍安躺在床上的风心萤一眼,笔直的往门外走去。
日心蝉点头道:“也是。”瞥了想跟出去的云心蜻一眼道:“你留下来照看心萤,她若有半点闪失,我唯你是问。”语毕,不理云心蜻皱成一团的苦瓜脸,跟着月心蝶走出去,关门前又探进头来嘱咐道:“看好。”这才真正离开。
云心蜻郁卒的坐在床沿用手梳着风心萤披散的长发道:“萤姊你快醒来吧,人家也好想看看血盗团长苏珊英华的样子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