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亦玄一行人已经绝尘离去,东方展寅等人却是一脸茫然的呆立原地,这一次的情况仍然跟上一次类似,他们每个人都清楚的记得自己受了伤,但是在一段时间后却又发现他们身上根本没有受伤,那段记忆彷佛只是一场梦境。
思来想去似乎只有一个可能性……“魔叶流懂得噬垩术。”东方展寅肯定的说道,看来魔叶流‘死去’的一年里他学晓了不少东西,难不成他是有计画的‘死亡’吗?
东方天玑皱眉道:“可是噬垩术在施展之前多少会有些迹象,不过从魔叶流身上却看不出有任何可疑的迹象……会不会他另有其它的方式使我们产生错觉呢?”
东方展寅道:“听你这么一提醒倒也不无可能……嗯…”在凤凰王朝并非只有统称为噬垩术的邪门妖术,还有一些较不为人知的稀有术法、或广为人知不入流的技俩,其中不乏可以使人产生幻觉的方式。
不过身为一个凤凰王朝的达官贵族,与甚罗门阀处在敌友难分的尴尬界线上,对于彼方精擅的噬垩术他们是顾忌、防范多于佩服,也许是过份注意的缘故只要稍微见些影儿就会想到哪里上头去了。
“故且不论魔叶流是否会那些邪门歪道的术法,你们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东方天枢道:“若他有真材实料昨天我们就该身受重伤了,而不是在今天还能再次前来埋伏。”
东方展寅点头道:“这倒真是一个疑点……难道魔叶流的武功并没有进步不成?”他的眉头在眉心打了个结,道:“在我们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前不宜再出手,先回去向主子禀告一切,再商议下一步该怎么走。”
“也好。”
众人齐点头应道。
※※※
魔家堡。
天亦玄一行三人马不停蹄的赶回魔家堡,幸运的是没有再遭遇到新的危险。
这次他们从南门进入堡内,敞开的城门直进,马车会驶上仅容三马并行的浮木桥,仔细一看这是一个占据整个外城的广大海湖,湖面上布满纵横交错的浮木桥,几艘仅容一人乘坐的小舟沿着桥边停泊,也有一些停靠在城墙左近。
不少正渔夫在撒网捕鱼或是巡视、饲养海产,见到他们的方车经过免不了好奇的抬头看看,待他们看清是家主的马车都不约而同的露出最璨烂的笑容,有些还提起手里丰腴的大鱼,高声说着请魔威到他家里头吃他亲手煮的鱼汤。
面对人民的邀请魔威仅是报以有礼的微笑,在魔家堡里生活的居民都不富裕,有些是独子战死无能奉养的老人家,有些是父母双亡或是压根没有双亲的孤儿,甚至于在场战上受伤缺手缺脚的人也养了不少。
这些等于是被社会遗弃的人,最多也只能为自己讨个温饱,魔威可不想让别人生活不下去,他能够帮助他们的事情有限,至少别太去麻烦他们增加人家无谓的负担。
直到父子两人踏进家门后,天亦玄确定那个有点热心过头的马车夫,才表达出自己的感想道:“到底这是一座捍卫国家的堡垒,还是一个爱心集中的收容所?”他挥手阻止魔威开口,接着道:“不过依我看也许这既不是堡垒也不收容所,说是难民聚集的土匪窝可能比较适当点。”
昨天那些拿着拙劣的兵器攻击人的人民们,就象是明知自己没有能力却要为了生存,甚至为求一顿温饱而硬着头皮打劫的土匪。
魔威闻言只能苦笑,魔家堡确实是一座坚固的堡垒,然而在外患不绝的情况下,堡内的驻军也是连年下降,现在魔家堡说是一座中看不中用的空盒子也不为过。不过……这小子形容的未免太难听了点……尽管他觉得有点贴切……
“娘!”
“你干什么啊!”
黎亭宇心神俱碎的惊呼和步童昂气恼稚气的斥责先前响起,天亦玄和魔威讶异的互视一眼快步走进传来声音的厅堂。
还没进到厅堂里,两人就看见南启轩和南仙云一个双手抱胸、一个手叉腰的站在主位之前,而黎亭宇和步童昂则分别跪在一个俯卧着的老妇人左右,两个人都是一脸的焦急不安。
“我才要问你们在做什么!”南仙云盛气凌人的道:“这个老女人不过是个来贫民窟的贱民,却敢坐在魔家的主位上污蔑了我魔字世家!”
南启轩刻意用袖子拍拍椅子,道:“没错,这个位置不是像你们这种人坐得了的……啧,这套衣服我今天才第一次穿而已,现在看来是要扔掉了。”他盯着根本不存在的脏污。
天亦玄在心底对这对不知死活的兄妹冷笑,脸上充满震惊的冲进厅堂内,半扶起老妇人道:“干娘,干娘您醒醒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干娘怎么会到厅上来了?”天亦玄急切的追问黎亭宇,不待他回答又四周张望着道:“如颖呢?如如颖哪里儿去了?”
在场的人都被天亦玄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住,南家兄妹是脸色苍白如纸,他的干爹和义弟则是不解黎亭宇的娘何时变成他的干娘了?而且,他跟黎亭宇的娘亲实际上不算有见过面,怎能急切地象是死了娘似的呢?
步童昂的年纪小不容易想太多的事情,他接下来的反应是告状,小小短短右手食指指着南家兄妹,气愤的道:“他们好过份,二哥听练大夫的话扶干娘出来走走绕绕,干娘走累了我们就扶她老人家到厅里坐着休息。”
他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续道:“可是这两个人一走进来就把干娘拉下位置摔倒在地上,还说干娘不配坐那个位置!”
天亦玄不着痕迹的替老妇人把过脉搏,她的身子明明还很虚弱啊?被人摔了一下是不可虚弱到这地步,难不成她能走能散步其实回光反照?缓缓注入一些内力维持她的生命。
他抬头眼眶发红的怒瞪南家兄妹,道:“我的家就是我干娘的家,她高兴坐那里就坐那里谁也管不着!”
南家兄妹这一下踢到铁板,南启轩只有摸着鼻子,尴尬的道:“表哥…我们不知道…她老人家…是…是你的干娘,所以…所以…才会…”指着躺在地上的老妇人,他实在没有勇气再说下去。
天亦玄将老妇人打横抱起,道:“我不想听你的解释!就算你不知道她老人家的身份,也不能够摔一个病重的病人,你们兄妹不知道敬老尊贤四个字的意思吗?你们真令表哥感到失望!”他不悦的撂下话抱紧人匆匆往厢房走去,两个小的也跟了上去。
魔威盯着南家兄妹难看的表情,摇头道:“唉,你们可真是胡涂,这一下可犯了叶儿的大忌。”他重重一叹道:“他可是最重视老人家的啊,尤其那位还是他尚未尽到孝道的干娘……好好反省反省,免得舅舅不好跟你们的表哥求情。”
他说完话便转身走出去,折往左手边走,那边是一座花园,花园的尽头则是魔府总管魔元福的住处。
南启轩兄妹俩僵在厅堂里,两个人都流足了一缸冷汗,刚刚看到‘魔叶流’激动悲伤的样子还以为他们会马上被杀呢,幸好只是小小的虚惊一场,现在他们得祈祷那个老女人会没事,否则……前途黑暗啊!
黎亭宇的母亲在练如颖千方百计的救治无效后,在当天子时深夜逝世,在场的人属天亦玄哭得最悲切,彷佛他全家死光光一样似的要哭尽最后一滴眼泪,他的伤心欲绝让最该伤心的人忘记悲痛反过来安慰他。
魔威感触极深的道:“这孩子从小就没有了母亲,好不容易有个干娘却毫无机会让母亲疼宠,也没有时间尽尽孝道,难怪他会伤心成这副样子……唉,我可怜的孩子。”他抚着天亦玄柔细的发丝,感伤的泪水悄悄滑下脸庞。
他想到虽然江湖传言邪神修罗因为从小受尽天霸王和其妻子的无情折磨,所以一旦拥有能力后便挟怨报复,不仅亲手杀死父母亲更毁掉天霸王的百年基业,但是天亦玄不象是个会犯下那种天理不容之情事的人……
即使会他也不可能闹得天下皆知,因为从他所知其之行事风格看来,他绝对会做到那场血腥的杀戮象是场天霸王疚由自取的报应,跟他这个死里跳生的人没有一丝半毫的关系。
而且,他记得这场杀戮的最大受益者是他的兄长天沐锋,这只花蝴蝶的淫名同样远播歌帝大陆,照他看来天沐锋才是最可疑性的人。
如果传言属实,表示天亦玄从小就没有受过父母的亲情关爱,那他现在哭成这样恐怕就不是在做假,而是自己积压在内心深处的悲疼发泄出来吧?!一想到这个可能魔威就忍不住想抱住天亦玄给他父爱。
不过他还是忍下冲动,因为他注意到天亦玄对人体的接触有着明显的排斥,这从他虽与自己表现亲昵但有时还是会有些僵硬的肌肉上可以感觉出来。
天亦玄哀切的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人生至痛至悲莫过于如此,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就因为我一时的疏忽而失去,我魔叶流空有美名却让一个无辜的人受我魔家所累……”
“鸣,我对不起你,更对不着死去的干娘!”他用头把床板敲得“咚咚”作响道。
“大哥,你不要这样!”黎亭宇看‘魔叶流’把过错全揽到自己身上,赶忙阻止他自残的行为,道:“娘的死不关你的事啊!她老人家早就病入膏肓,每个来看过病的大夫都说娘时日无多,是黎亭太过奢求舍不得让娘走,娘才会努力的活到现在……”
他哽咽的道:“娘定是看我有了个好的安身之处,才会放下心离开人世,因为她知道大哥会妥善的照顾我!”
天亦玄听了,脸上的泪淌流个不停,心里却暗想:这一招可真高明啊,找到可靠的支柱后就拍拍屁股一走了之,留下烂摊子给我收拾。你在九泉之下最好记得保佑你儿子能够成材,否则他可是会很快就会给你作伴去了。
“鸣鸣……”和黎亭宇一起抱着痛哭。
练如颖用尽吃奶的力气才没有把整张脸皱成一团,这个邪神修罗若去做五子哭墓的工作,肯定会成为当家台柱,太厉害了,如果不是详知他的底细还真以为死的是他娘亲呢!
“哇!”
原本扁着嘴忍住不哭的步童昂,毕竟年纪尚幼抵挡不住两人强力的悲伤一起放声大哭起来。
噢!练如颖仰天长叹,谁能来救他脱离这片苦海啊?
“表少爷、表小姐,你们拿着包袱要到哪里儿去?少主有交代你们不能出府的!”魔元福故作惊异的声音打门外传进来,听在练如颖耳中宛如天籁一般。
天亦玄转脸飞快的收起眼泪,“咱”的一声人已经开门走出房外。
房外是一座小巧的花园,月光下仅能看出一花圃、一花圃里种植着花花草草倒看不出是什么花草,不规则形状的大石板铺成的走道上,魔元福张开双臂拦住大包小包的南家兄妹。
初遇的魔元福是假冒的事情,天亦玄本身心里已经有了底并不觉得吃惊,倒是魔威直斥责自己的粗心大事。
天亦玄脸上的泪痕没来得及抹干净,看得两兄妹心底更加害怕。
他面无表情的盯着两兄妹,直看到他们明显的发着抖,才以一记微笑化去紧张的气氛道:“三天后表哥要和国师大人成婚,你们何不留下帮帮忙顺便喝杯喜酒再走?”
南启轩兄妹虽然很想死命的摇头,但是在天亦玄的目光注视下,觉得自己象是被蛇盯住的青蛙随时可能成为它丰盛的一餐。南启轩生硬的笑着道:“原来表哥这么快就要成婚了,倘若早知会了,我兄妹一定不会想离开的,即使表哥不开口我们也会帮忙到底。”
“那就有劳表弟、表妹了。”天亦玄淡然道:“福伯,你带表少爷和表小姐回房去歇息,明天可有得忙了。”既要准备婚事也要忙着黎亭宇母亲的丧事,还要替两个孩子物色适当的教习先生……
魔元福恭敬的应了声是,监视着南家兄妹乖乖的回到居住的厢房。
三人离开后天亦玄双手背负在腰后,他仰望着月亮在星光下散步,眼神彷佛投射在遥远到看不见的地方。
这样的他浑身布满疏离感,象是唯有一个人独自站在幽暗里才是他的依归。
“叶儿!”
魔威呼喊着他,惊魂未定的擦着眼晴,适才他好像看见天亦玄逐渐从他眼前消息,象是一团聚成人形的灰尘一样被风吹散。
天亦玄闻声回头,望进魔威余悸犹存的眼眸里,心中不由得微微一愣,道:“爹,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他大步走向魔威,彷佛害怕魔威也像干娘一样走掉似的关切着。
魔威摇摇头道:“没事儿,我想为父应该是累了,休息休息就会恢复。”他扫一眼在场的人续道:“大家都去歇着吧,明天还要忙呢!”
天亦玄望了望脸上写着字的黎亭宇,道:“去睡,母亲不会乐意你在这里不能安稳睡着的陪着她老人家。”房里仅有一张单人床,若要再睡一个人不打地铺就是要睡圆木椅拚成的床。
两个孩子似乎较不敢违抗天亦玄的话,任由练如颖一手拉着一个带回房里去。两个孩子一边擦着鼻涕眼泪一边跟着练如颖离开。
魔威最后一个走出房门顺手带上门,道:“孩子,越是接近婚礼的日子越要小心,东方知礼那老小一定会使出浑身解数阻挠你俩完成婚事。”
天亦玄与他并肩同行道:“爹,请放心。那些东方世家的人孩儿尚不放在眼底,再说孩儿早晨能够死里逃生是有赖朋友的帮助,最近他们就会上魔家堡来到时孩儿再为你们介绍。”
谁也不能阻止他娶东方恋月,那是他得到圣女国师的捷径。虽然得到东方恋月的方式很多,但是眼前就有一个最简便的方法,他何乐而不为呢?倘若有人多次横加阻挠,他可不能肯定自己有办法忍到最后一刻……
万一真有这么一个时刻,倒霉的人可不会是他啊!
“朋友?”
魔威愣了下,邪神修罗来自于候风大陆,那他的朋友是否也来自同一个地方?
“是的,他们是特地渡海过来找我的。”
听到天亦玄肯定的回答,魔威才知道自己把问了出口,道:“他们的出现难道不会让人看出端倪,泄漏你真正的身份?”
天亦玄摇头道:“这件事只会是你知我知和天地知道,其它的人都不会得知他们是我朋友的事情,只要爹守口如瓶相信旁人也无从得知才是。”
他冷冷一笑道:“当然,孩儿已有万全的准备就算秘密泄漏也不打紧。”
“唔。”魔威拢了拢衣襟道:“今天的夜晚真冷啊,孩子你的事为父绝对不会传扬出去,你大可放心。”
天亦玄没有回话仅是还以一抹淡到看不清的浅笑。
※※※
月华星霜宫。
东方恋月对不着焦的黑眸盯着甚罗夜胧的方向,道:“你就为一把不小心弄丢了的玉笛来找我?不觉得让我太大材小用了吗?”
甚罗夜胧虽知她看不见仍不自觉的陪笑道:“嘿嘿…这我也不愿意啊,只是我发现弄丢笛子再回天牢去的时候已经找不着它了,那把玉笛对我很重要,我不想失去它,无论如何我都要把它找回来!”
东方恋月道:“把手给我,然后想着你玉笛的样子。”
甚罗夜胧喜道:“就知道恋月亲亲最好了。”将手放进东方恋月摊开的手掌上。
片刻后,东方恋月的额上冒出一片薄汗,微喘着气摇首道:“不行,我只看到一片什么也没有的黑幕。”
甚罗夜胧表情一垮,道:“怎么会这样?”
东方恋月道:“我的能力也是有限制的,如果对方跟我有着相同的能力我就不能看透他的过去未来,除非我摆星坛借助其它力量来封住对方的能力,这样我就可以窥视。”
突然她红了脸颊,续道:“还一种是对方恰好是我命定的宿世情人,当他的命运开始与我的交集之后,我就没有办法再看到他的一切。”
甚罗夜胧想了下,道:“难道玉笛是被天人族的人拾去了?可是拥有哪里种能力的人要一支寻常普通的玉笛做什么?”
东方恋月道:“也许跟你重视它的原因有关系吧。”
甚罗夜胧摇头道:“可能吗?如果真是这样他们大概会为那把玉笛的秘密感到失望吧。”
偏着头道:“仔细一眼,天人族似乎不会做那里跟在人家背后还偷捡别人东西的可耻行为……你想没有可能是你那个命定的宿世情人把它偷捡走了?”
东方恋月点头道:“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就我所知我的命定情人行为举止似乎勾不上好人的边,甚至称得上有些冷血无情了。若是他的话,我倒不怀疑他会干这种事情。”
甚罗夜胧听得一呆道:“你倒是对你期待的对象评价不高。”
东方恋月道:“这是事实啊,不过只有他那样的人才能够跟魏开疆抗衡。而且他似乎已经到歌帝大陆来了,所以我才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甚罗夜胧吃了一惊道:“怎么?他原来不是我们这儿的人吗?”这倒是她头一次听见。
东方恋月道:“当然不是了,我不是说过当他命运跟我交集的时候,我就看不到他了吗?简单说来就是他和我站在同一块土地上我就会失去感觉他的能力,若他一开始就在歌帝大陆生长,我就不可能去了解他了。”
甚罗夜胧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东方恋月又道:“虽然我看不见玉笛,但是我倒是算出它跟你还有缘份在,也许你再耐心点等待它总有一天会回到你身边。”
甚罗夜胧道:“但愿如你所料。”那把玉笛代表一段极为珍贵的回忆,而玉笛是那回忆的唯一联系,丢掉了玉笛就象是把那段回忆硬生生的从她脑里剥离,她觉得很痛啊!痛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