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身后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张金花看了一眼吓得尖叫起来,连滚带爬地跑了。
我回头看,是周丝丝!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带着淡淡红晕,颈子上围了根白围巾,秀发轻扬起几根,在朝阳里镀上层璀璨的光。
“昨天晚上谢谢你。”她低着头,两只手不安地揉着衣角。
我除了有点吃惊以外并没有感到害怕,反而像遇见一个重逢的旧朋友,道:“那你请我吃早点吧。”
她惊喜地抬起头:“你还肯和我交朋友吗。”
“我肚子呱呱叫啦,快走吧。”
远处慕容爽正在跺脚,紧张地盯着我看,张金花躲在她身后,叽叽咕咕地说着些什么。
林荫道上,黄树叶雨一样纷纷扬扬地落下,叶片上残留着昨夜凝露的遗香。周丝丝伸手接了片树叶,细细地放在手里端详,“你说,人是不是也和这片树叶一样身不由己?”
我对她忽然提出这个充满着哲理性的问题感到莫名其妙,不知道她所指为何,谨慎地道:“大概吧,我也不是怎么清楚。”
她纤细的手指默默地触摸叶面脉络,白嫩的皮肤和黄色的叶片混合成一种奇异的带着生命信息的颜色,眼神深邃地道:“命运就像是阵风,人就是这树叶,根本由不得自己安排,风来了就飞,飞起了又落。”
“树叶虽然不能主宰自己的起落,但能选择自己飞的方向。”
“难道树叶不是不由自主地被风儿吹走的吗?”她奇道。
“风就是树叶的方向,你又怎么知道树叶不快乐呢?”我反问道。
周丝丝怔住了。
“人应该多往乐观的地方想,不要用消极的眼光去看世界。”
周丝丝若有所思,轻轻颔首道,“你说得真好。”
“你真能听懂树木说话?”我说出心里早有的好奇。
“恩,树知道很多事,比如那株被人折断枝桠的桂树就诅咒过折断他肢体的人,结果那人在公路上被车轧了,刚好断了条胳臂。”
“啊,这么神?”我的兴趣顿时来了,“那这些树知不知道彩票的开奖号码?”我平常研究周易预测的时候就在一定程度上抱有这个目的。
“它们只知道自己感觉到的事,不是任何事都能知道。”周丝丝掩嘴笑。
“你。。。你。。。”我想问她是不是已经死了,终于还是问不出口。
周丝丝穿着小皮靴子,轻巧地在落叶间的空隙里蹦蹦跳跳,“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昨天晚上你背走那人是我姐姐。”她的脚停下来正踏在一片叶子上。
“你姐姐?”
“恩,就是她推我下楼的。”周丝丝咬咬嘴唇,又蹦跳起来,头发飘扬。
“她为什么要推你下楼?”
“姐姐从小起就非常恨我,她认为都是我抢走了妈妈对她的关爱,所以一直想不通,这样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她痛苦地低下头。
有这样一个心胸狭窄的姐姐当然不是好事,我叹了口气,“她叫周丝丝还是你叫周丝丝?”
“她叫丝丝,我叫巧巧。”
“她死了?”我鼓起勇气问,不敢正视她的脸色,将目光投向远处,晨雾里朦朦胧胧湿润的黄树林。
“没有,她不是鬼!”周巧巧情急地辩解,眼圈已经红了。声音低落道:“她有病,先天性的病,不能见到太阳,所以脸色才那么可怕。”
“对不起,我。。。”我觉得自己提出的问题很没礼貌。
她疲惫地摇头:“没关系,我一个朋友都没有,大家都躲着我,好像我是个怪物,但这一切并不能埋怨我姐姐,她很可怜。”
“我没有朋友,委屈伤心的时候就独自向树木倾诉,久而久之彼此间建立了交谈的渠道,假使没有它们我想我早已没有勇气在这个孤独冷漠的世界上生活下去。”她张开双臂,拥抱着漫天飘落的黄树叶,这情景美丽得像风景画。她孤苦无依地抱紧一株大树,将脸贴在树身上,秀发被风扬起,遮住了脸上的表情,低声道:“你自己去吃早餐吧,我要和大树聊天,它有话要和我说。”
我虽然知道她的话里有不少漏洞,但也不想深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痛苦,何必非要强迫别人当面来揭开伤疤,那样太残忍。
“记住,我们是朋友,有事来找我,我一定帮忙。”我毫不迟疑的走了,脸上飞过一滴水,微微带点暖意,天上并没有下雨,周巧巧无力地依靠着大树,瘦削的肩膀抽动着,显得那么孤单弱小,让人忍不住要搂着她的肩膀软语安慰。有时,不是什么忙都可以相帮,尤其是感情方面,不能因为看见谁孤单可怜就软下心肠来填补心灵的空缺,这样的行为首先是对别人不负责,也是对自己不负责,不能因为一时冲动酿成苦果。
路上行人成双结对,大学是恋爱的天堂,大家都这么说,但大家说的未必都对;大学更是恋爱的坟墓,这句话是我说的,未必就毫无道理。
大树想必比我更明白她的心,也更能照顾她脆弱的心灵,我走在纷纷飘落的黄叶雨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