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冷说道:这些官员,只知道自己安逸享乐,却不想想如今三藩之用半天下,朝廷都快养不起他们了,还一个劲儿反对撤藩,这是养虎为患啊!
我笑了笑,自是知道他想要撤藩的心情是多么强烈。见他如今恼了,识趣地不再火上浇油,用别的话题带了过去,没有再往下深论。
第二日我从南苑行宫出来,坐了一辆骡车回到北京城,七拐八拐进了一个四合院。饭庄的后院虽然隐蔽,却也并不安全,为免泄密,我便令租了一个四合院作为管理饭庄和情报收集中枢。
看过饭庄的营运状态,了解了在南方的发展态势,基本上还是令人满意的。然后便说到三藩最新的动态。收好了博赤哈呈递给康熙的密折,我留下月梅说说体己话,真正的议事现在才开始。
看见一干人等都走了出去,月梅关上门窗,这才说道:小姐,根据我们的人探听出来的消息,吴三桂最近跟吴应熊的联系非常密切,而吴应熊又跟三郎香会的杨起隆来往频繁,杨起隆自称朱三太子,三郎香会在京城势力庞大,要谨防他们里应外合才是。
我皱了皱眉头道:吴三桂跟自己的儿子多写几封信,并不能代表什么,咱们不宜多嘴,免得引起博赤哈的嫌隙。杨起隆的事情皇上早有察觉,我会跟他提个醒儿。对了,尚可喜和耿精忠有什么动向?
她答道:基本上我们的消息跟博赤哈的没什么不同,这两人也有些小动作,但照我看来并不成气候,除非吴三桂带头反了,否则这两个人难成大事。倒是有一件事……我不知道当不当说。她吞吞吐吐,瞟了我一眼。
我愣了一下,说道:有话尽管说,咱们之间,有什么好顾忌的?
她听了这话,点了点头道:既然小姐这么说,我就直说了。我们的人察探到,半个月前,一个名叫郑元的人拜访了耿精忠,两人交谈了两个多时辰,郑元还在耿府上住了几天。
我心里一震。郑睿的事情我并未忘记,他乃郑氏后人和反清复明的立场令我印象深刻,他本人更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耿精忠镇守福建,如果他跟台湾郑氏联手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只是如此一来,郑睿必定会牵扯进去。我知道三藩必败,到时候郑睿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站了起来,在房里踱来踱去。月梅看着我,说道:小姐,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劝劝郑公子?三藩的动向都掌握在我们手里,也就等于掌握在皇上手里,如果他跟三藩纠缠不清,岂不是很危险?
她并不知道有些事情我连康熙也瞒住,只因为不想扰乱历史的进程,所以如今她可以算得上是当今世上对康熙最有信心的人之一了。确实如果我把我掌握的情报全部告诉康熙,就算不能让他对三藩了如指掌也能保证他在三藩的问题上立于不败之地,但因为我的有所保留,他现在的胜算其实并不大。这些事情很难说清楚,我只能一个人藏在心里,连月梅也不敢告诉。
劝?怎么劝?我们用什么立场来劝?我苦笑道。如果能劝得住,当初我就成功了。郑睿心心念念的都是反清复明,如今三藩不稳更是给了他一个天赐良机,他怎么可能就此收手?我曾告诉月梅郑睿跟台湾有关,让她特别留意这方面的消息,只保留了他是郑成功的儿子这件事。但我们跟他相处的时候并没有透露跟康熙的关系,如今贸然出面,且不是不打自招我们在监视他、甚至暴露出我们跟朝廷的关系吗?一旦打草惊蛇,不但三藩的消息再难得知,而且很可能威胁到元华饭庄南方上千员工的身家性命。要知道那些地方是只知藩王,不知朝廷的啊!
思前想后,我始终不能作出一个决断,只好叹了口气道:你继续密切注意他的行踪,必要的时候出手相救,但却不要轻举妄动。
她看了我一眼,应道:我知道了。
第二章勾心斗角
三月中的一天,康熙上完早朝回来,喜笑颜开,龙颜大悦。我揣度着问道:皇上,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啊?
康熙晃了晃手里的折子,笑道:你猜猜这是什么?
我心里有谱了。他这些年心心念念记挂的就是三藩问题,加上月梅那里探来的消息,我又怎么会猜不出这是什么?但就算知道也要当做不知道,这个道理我是深谙的,于是笑道:皇上又给奴婢出难题了,也没个提示,奴婢怎么会知道这是什么?
他显然极为高兴,也没心思卖我关子,朗声笑道:今儿个收到尚可喜的折子,他疏请归老辽东,让他儿子尚之信镇守广东。
我装作一愣,不解问道:皇上,这又有什么好高兴的呢?不就是平常的官员更替吗?
他诡谲一笑,道:这道折子本什么什么问题,可是可以从这上面做的文章可就多了。
我一听,想了想恍然大悟道:难道皇上是想……
他狡猾地笑笑,说道:他想告老,朕就让他养老,但却不能让他们家留在广东。
我心道终于来了。尚可喜的折子实际上是三藩之乱的引信,因为康熙准他养老却不准他儿子继续镇守广东,才引起了吴三桂和耿精忠的警惕,有了后来伪请撤藩的奏折。虽然心中有些不安,但还是顺着他的话说道:皇上英明。
康熙除下冠服,随性往软榻上一靠,常常舒了口气说道:这下子问题就简单了。这道折子解决了大问题啊!
我琢磨着他的表情和心思,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大臣们的意见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