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天的箭矢,就像那遮天避日的蝗虫群,密密麻麻地朝唐军覆盖过来,嗡嗡的声音令人心颤。在唐军身后就是巍巍流淌的黄河水,唐军根本已经进入了退无可退的死地之中面对迎面飞来的箭矢,大唐军队将士给人的感觉就如地上的禾苗,只能绝望地等待着死神的到来。
“吼!死战不屈!”
大唐将士舔着嘴唇,虎视眈眈地盯着箭群,面临死亡,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浓烈死亡气息,在李怀远一声号令之下,唐军将士气纳丹田,配合着高手的舞动,冲天齐声暴喝一声。响亮的声音犹如九天炸雷,海啸一般的声浪,使天空的气流飞快地激动起来。
所有人的兵器与盾牌,顺着阵势不约而同地举了起来,彼此交接,密集地连在一起,如一个网眼细密的天网,遮挡住了大部分天空飞来的密集箭矢。然而箭失毕竟太快太猛,气流激动虽然一定程度上削减了,作用有限,却仍有朵朵鲜红的血花在如海浪的兵刃海中盛开,将唐军牢固的阵势撕开一个缺口,但是缺口很在下轮打击之前就又被堵上。
唐军大片大片明晃晃连接在一起的兵器,成一定的角度地反射着天空的阳光,刺目的光线,刚好刺到趁势攻来的平虏军骑兵的眼睛。就在平虏军骑兵不适应的瞬间,在柔然第二轮打击到来之前,唐军中少量的弓弩手,立即动作灵活地从洞开的兵器往中展开了反击。
经过这月余的苦战淘汰,双方剩下的都是精壮善战的老战士,这些战士都明白在战场上如何争取最大的生存,如何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杀伤力,平虏铁骑面对突然到来的强光,动作没有丝毫的迟疑,然而眼睛却仍然不可避免地会出现盲区,影响到神经反映。
唐军将士也知道柔然将士铠甲防御力超级变态,所以他们只攻击平虏军前锋的战马,锋利的箭雨下,平虏铁骑前军将士,顿时一阵人仰马翻。被摔下马的骑士躲闪不及,顿时丧命与后面铁骑的铁蹄之下。双方还没有正面交击,就已经为彼此造成了一定的伤亡,自从李怀远受命发起反击以来,陇右的战事一直就这么残酷,如此的激烈。
李怀远望着柔然中军飘忽不定行进的骑兵,知道自己诱敌深入之策已经被祁红看破,心中有种无力的感觉,祁红未免也太变态了!从交战至今,自己的计谋竟然没有一个能瞒过他的眼睛,全部被他识破,让自己一路来反而因此吃了他不少的亏,一路的损耗,近两万大军,现在不及一万五千人马。
虽然如是想,李怀远却没有放弃,自己是没有了退路,但是自己手中还有近一万五千人马,柔然要从自己这里取得胜利,就要付出惨重的代价。太子、主帅被围凉州,弃主帅走者,按军律当斩,若太子有失,帝国将来绝对不会放过自己与部下将士。
三阵箭雨过后,李怀远望着只有百步距离的柔然铁骑,一股悲壮情怀豁然于胸。要自己投靠柔然是绝对不可能的,不说定远侯李家的荣耀,帝国如今已经面临崩溃,回鹘尚有易同光与天威军之辈,面对绝境誓死不降柔然,以悲壮之情,挽救了闻天威铁骑大败给回鹘造成的崩溃的士气,难道天朝上国的大唐就做不到么?
“天道不公啊!”李怀远目眦欲裂,心中酸楚,目视着长空,悲愤地喝道:“群妖乱舞,社稷动乱,内有诸贼叛乱,外有强敌蛮族柔然入侵,将我大唐大好山河糟蹋得成了荒蛮野地。朝廷不能为,实为群魔乱横,妖魔贼臣合力阻塞视听,戕害陛下。如今因为李怀远无能,致使三军兄弟陷入到进退不得的死地之中!”
“然!不讲皇恩浩荡,陛下对李怀远,对众位将士不薄,我们的后面就是母亲黄河、就是长安!就是一千万户大唐百姓!只要李怀远尚有一息尚存,就绝对不会让柔然再前进一步,踏过黄河,蹂躏你我的母亲、你我的姐妹!”被左卫权、王文昌冲击得有点乱的唐军阵营,又很快拼死稳定了下来,他们的血液在燃烧,心却满满冷静了下来,仔细地继续听李怀远道。
“好男儿与我李怀远于柔然决一死战!心有牵挂者,我李怀远为你们打开一条血路让你们离开。无论怎么选择,我李怀远绝对不会怪大家!我李怀远绝对不会眼睁睁地望着柔然踏过黄河,好男儿跟我上!”李怀远脱掉战甲,赤身裸背,长枪斜直天空,策骑迎向平虏军铁骑,目光中涌现出悲愤的寒光,气运丹田,大声吼道。
声音如巨钟声,盖过了天地之间的撕杀声,成为了天地间的催魂曲,那悲壮的情怀让整个萧杀的战场更加的苍凉,更加的冰寒。他全身札札的肌肉,在阳光下发着古铜色的光彩,长枪上暴射着点点寒芒,虽然只有一个人却给人千军万马勇不可挡之势。智猴李怀远的智力,已经让人忘记了他定远侯成名的战绩。
祁红与姜亭顾盼失色,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叹息,李怀远要拼命了,这些天打击唐军士气的努力都白费了。眼看进退无路,惊恐无助的唐军将士反而冷静了下来,全身散发着阴寒的气势,天上的阳光也无法驱散他们脸上的阴霾,他们衣甲阑珊,但是身上散发的那种煞气让人心中打颤。
原本唐军还奢望与在格尔木败退的大元帅郭子仪汇合,重整旗鼓,接凉州之围与柔然再战。以郭子仪的威望,大唐将士相信郭子仪能够率领他们与朔方军兄弟们重塑辉煌,不过现在看来,这种希望已经被完全断绝了。
听到李怀远悲壮的呼声,他们已经忘记了一切,只记得身手就是黄河、就是长安、就是一千万户大唐百姓。立即从玄襄阵中分出数千人马,锐气迸发地紧跟着李怀远冲杀了出去。
面对唐军冷怆的气势,天擎依然不惧,河西军远胜陇右。外界传闻,陇右军又远胜于大唐腹地守军,平虏军将士难免轻视了大唐内地的大军,平虏军最初也轻视了李怀远,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这些日子与李怀远的战争,使双方都已经打出了火气。
见唐军威猛,天擎祭出战天巨斧,暴喝一声道:“娘得!说老子边外蛮族,老子就让你们见识一下野蛮人的厉害!李怀远可敢与我天擎大战三百回合?”天擎一招力劈华山,高大威猛的身材,与那凌锐无匹的气势,让天擎真的就如开天巨神一般。
“大将军,末将请与唐军一战?”
“大将军,快请增援天擎将军,唐军要狗急跳墙了。”
“大将军,末将请与唐军决一死战。”面对唐军突然勃发,平虏军将领、谋士,纷纷向冷静沉思的祁红请战进策。
姜亭看了一下不为所动的祁红,目光从李怀远带来的人仰马翻上移开,从整体上观察唐军的举动,天擎虽然不聪明,武力绝对不比李怀远差,一时半刻到不值得担心。姜亭丝毫不为大唐将士激奋、威猛的气势所动,顺着李怀远与唐军铁骑,向后看去,一看之下顿时发现了不寻常的地方。
唐军的冷静与坚定已经远出了意料,李怀远以阵战著名于世,智猴的威名建立在智计之上,如今唐军主力尚存他怎么会舍长取短,像那些莽夫一样只将冲杀提升士气?
本心有疑惑,姜亭细心观察一下,顿时从唐军中军中发现了异常,面对左卫权、王文昌从左右的冲击,唐军骑步一分两开。前面骑兵充满激情地以李怀远为箭矢变阵成离弦阵,这种阵行就像离弦的巨箭,最有利与冲击破防,看似一直与天擎相互冲击,却不由自主将天擎向右侧偏移。
唐军后军的步兵却显得非常冷寂,在剑南节度使郭正仁不住地挥旗指挥下,貌似保持着玄襄阵,兵将彼此间的间隔却不住地收缩,灵活地转动着已经开始变动阵形。好象艰苦抵御着左侧的轰击,整个阵形像是在猛烈的攻击下,被动地在顺着形势向下游右侧偏转,夹着黄河之势,唐军似乎不敌上游攻来的左卫权。
“好你个李怀远,还在给我使诈,想诱歼我先锋铁骑,门都没有!”
“弓箭手给我集聚火力打击唐军步兵左侧,陈烈何在?点齐三千人马,给我分三路成突进阵势给我从左侧狠狠地轰击大唐步兵。”
“张飞领两千人马,从右侧进击,让天擎看看他的军阵偏离到哪里去了,是不是想进入黄河喂鲤鱼?”在姜亭要出言提醒祁红的时候,后者望着前面不住变化的敌阵大声道。
“大将军好厉害的眼光,这李怀远果然奸诈的可以,差点就被他骗过去了。李怀远锦里藏针,真真假假,难得漏出动向不能放过啊!让老天收摄一下阵脚,我们该亲自出马了。”姜亭一笑,松了口气道。
看着祁红的目光充满了敬佩,柔然果真是将才济济,大唐的李怀远添列中唐十大名将之列,与高仙之、郭子仪之流并列同名,厉害自不待言,祁红明显比他还要厉害。
祁红摇摇头道:“还不是时候,哀兵可用,李怀远这招,虽然说虚晃一枪,却已经成功地激发了唐军的死志,如今唐军已经抱定了必死之心。”
“姜兄上阵,一举击溃唐军还好,若无法将之击溃,以姜兄的能力,唐军这死志只怕更加的凝烈,我们付出的代价就大了。这一仗不好打啊!平虏如今也是伤亡惨重,硬拼下,我怕有负族长的重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