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骑术,并不是绅士淑女们衣冠楚楚地在草地上闲适策马,耳边随时聆听骑师指点就可以掌握的。
作为呼啸于草原上的强悍马贼,苏萨克成员大多粗鲁而凶残,很少会懂得烧杀抢掠之外的事情。如何恰到好处地出声喝令,如何教会坐骑昂首踏出优雅碎步,如何在马匹纵越时踏镫躬身以求保持完美的契合……这些贵族眼里最基本的马术他们几乎一窍不通,甚至就连听也没有听到过。
斯坦穆的子民多以游牧为生,在极目青绿的图兰卡大草原上,就连拖着鼻涕的小孩子也能轻而易举地驾驭烈马,放养畜群。至于以掠劫为生的苏萨克,更是将无数时光耗在了马背上。他们并没有把这些忠诚的生灵当作代步工具,而是从心目中视为无法割舍的对象。
除了长刀和烈酒,坐骑已成为唯一会陪伴着苏萨克们度过寂寥长夜的伙伴。长久以来的共处,使得人与马之间逐渐构筑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信任和默契。即使是从正规军手中缴获的良种战马,往往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在马贼面前低首驯服,温顺一如羔羊。
与善于把马变成人类玩物的骑师不同,苏萨克很少会用鞭子。他们更习惯用较为尊重的方式去沟通,譬如说,疾驰中用心感应坐骑的每分动作,并逐渐融入这充满野性张扬的韵律中去。
没有任何一种生物能够比马更美丽,更矫健。它们似乎只是为了纵情驰骋而生,无拘无束的追风时刻才是每匹骏马向往的全部。比起军队中那些总是喜欢勒缰慎行,动不动就劈头盖脸抽上几鞭的主人,侧臀处带有各支军团烙印的战马无疑更喜欢苏萨克骑乘的感觉。
马贼和坐骑之间同样悍然无惧的脾性,就是这般打造出了草原上最精锐的骑兵队伍。从来就没有一支正规军部队能够在苏萨克主力面前正撄其锋,当偶尔遭遇流年不利的时刻,他们会惊异地发现敌方所骑的战马已经不再只是食草动物那么简单。
有些时候,它们表现得更像是凶兽,暴烈且嗜血的妖灵。
正面迎上苏萨克冲袭的蛮牙人,已经深深地体会到了这一点。在这些来自异国的杀戮者眼中,所有长嘶着,暴跳着,高高人立而起腾踏蹄蹶的战马,似极了狰狞挥爪的猛虎;而驾驭着它们的每个苏萨克,则完全是杀红双眼的疯子。
悍勇的意义,索尼埃和他的部下用挥舞的长刀,以及自身迸流横飞的鲜血诠释了全部。以红巾为标识的苏萨克大多俱已将那条曾经象征着绝对力量的布条绑在了手里,紧缚在刀柄之上。当他们被迫面对这场足以带来毁灭的战争,当他们只能以扑火的方式换取最后一点希望,蛰伏在马贼体内的凶戾本性便逐渐炽烈燃烧,一如那雷动后草原上耀起的熊熊野火。
双方一度爆发的喊杀声,渐渐低落了下去。言语在此时已经变得毫无意义,苏萨克们只是闷头砍杀着,任由敌人的利爪或兵刃贯穿躯体,在生命迅速消逝的同时挥出刀锋,斩下颗颗硕大的头颅。
近距离的混乱博杀,使得蛮牙军中的上百条巨虫再也难以有效地喷射火袭。一些马贼在高速疾驰中抬起鞍侧悬挂的粗大竹管,打燃燧石,牛皮囊体中高速喷出的火油便立即化作道道张牙舞爪的烈焰,肆虐在巨虫体表,灼出无数焦臭四溢的沟壑。
迟缓的蠕动速度注定了巨虫们只能成为火龙卷的活靶子,虽然拥有着强大的火系魔法能力,但厨子也怕刀砍的道理似乎同样适用于这些庞然大物身上。几番来回冲刺后,巨虫中的一小部分开始解体,融化成大滩粘稠的汁液。而另一些则在狂暴的喷吐中将周遭大批人体摧为焦炭,其中有很多马贼,更多的却是蛮牙人。
悬殊的数量对比,很快就转为了持平。尽管蛮牙士兵在面对苏萨克悍不畏死的博命势头时有所畏缩,但它们强横无匹的个体实力终究决定了整个战局的走向。数倍以上的敌人保持着高速锐减的势头,几乎蛮牙士兵每一次挥动兵刃,都能立即格杀一名马贼。单就力量方面而言,双方根本就不是同一水准上的对手。
有杀戮的地方,或许铁血男儿居多,但也总是少不了懦夫的存在。
自从战局爆发初始,雷克斯就一直纵马跟随在索尼埃的身后,替他挡下各处袭来的攻击,有时候用长刀,有时候则用身体。伴随着火烧火燎的剧痛,遍布全身的伤口在片刻不停地涌溢鲜血,但这名体貌粗豪的汉子却压根也没有在意自身状况,豹般锐利的环眼不时掠向马贼之王身侧的另一人,神情警醒而冷漠。
那人也是条身高体阔的彪形大汉,在苏萨克所有三十四个千人大队编制里,他是极少数能够和雷克斯一较高下的队长之一,由于生着满脸麻子的缘故,马贼们总是笑称他为“石榴”,久而久之倒是再也没几个人提及本名。
石榴是个地地道道的马贼,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干些杀人越货的勾当。而雷克斯却属于半路出家,没有系上那条红巾之前,他曾经是名军人。
索尼埃在军营中的乖戾性格是出了名的,身为他的副官,雷克斯唯有想法设法地劝阻调停,竭力去避免前者与同僚,甚至是上级的激烈冲突。他非常清楚,在军营里一个没有后台的中校想要得到晋升很难,但如果是贬职降级,则再容易不过了。
即使是雷克斯这样谨慎的人,在后来的那次叛乱里也不曾有过丝毫犹豫。那位偶尔会来军营探望中校的妇人是如此和蔼而善良,却赤裸着身子以女子最羞耻的方式死在了师团长的营帐里。雷克斯还记得,暴乱中自己亲手砍下了那头种猪的一条臂膀,带着野兽般的疯狂笑容。
很多年过去了,参与叛乱的同营弟兄早已死去了大半,到得最后,索尼埃身边就只剩下了雷克斯一名旧人。尽管有时候活着很累,累得像条狗,但如果还有机会重来一次,雷克斯仍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从十六岁起就跟着索尼埃的他,一直把前者当成是父亲,至今也没有改变。
历经无数生死劫难的雷克斯自然懂得人心难测的道理,苏萨克中历来不乏阴狠狡诈之辈,而其中最令他感到不安的,就是石榴。
雷克斯觉得,石榴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每每马贼之王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被他猜到本意,然后办理得妥妥当当。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得以从底层慢慢爬到了千人队长的位置上,并且在一次足够长的被俘时期之后,依旧能够得到索尼埃的信任。
说实话,雷克斯不喜欢这个人的原因,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从索尼埃下令反扑开始,他就察觉到石榴开始和所属第七大队中的几名首脑人物频繁却隐秘地交流着些什么。从来就没有马贼能够从正规军的俘虏营中活着回来,他不相信石榴的忠诚度,就像是不相信光明神真的存在。
无论群架,还是大规模的对战博杀,每个经历过的人都知道那会是多么混乱的一幅景象,雷克斯任由着蛮牙人的兵刃刺划周身,在尽量避免致命伤的每时每刻,他始终在注意着石榴的举动,固执而隐讳。
终于,在一柄宽阔战斧冷冷挥来,肩胛处的大块皮肉不翼而飞的刹那,雷克斯疲倦的眼眸中捕捉到了些许异常端倪。自战事起始就一直没有迫发过的炎气,也就从这刻开始悄然绽出细微焰芒。
正当石榴幽灵般纵马而上,拔刀斩向索尼埃后颈时,他猛然斜向赶到,亦是全力直刺手中刀锋。瞬时爆起的炎气映亮了周遭大片空间,也映亮了石榴那些部下惊惶的脸。
从骨子里,雷克斯蔑视这些肮脏而卑微的马贼。此刻,他正是要以军人才能修习的炎气,结束这场本就不该存在的荒谬反叛。
每个人生来都有着明显的不同,完全一般的条件,在不一样的外表作用下往往会有着极大的待遇差别。
人类的审美观点,决定了所有在他们眼中归于丑陋的同类无奈的命运,一如雷鬼。
他在几近苛刻的环境中长大,从未遭遇过温暖。每个人,甚至是每个异族在初次照面时的惊骇表情,都会在那本就自卑的心底再次烙下血淋淋的印痕。
就像是黑暗之地倔强探出的萌芽,雷鬼在时光流逝中探伸着躯干,一分分索取贫瘠土地上细微的养分,尽管没有过温暖,却依然孤独地存活着。
雷鬼永远也不会忘记,母亲丢弃他时的眼神。那种饱含着凄楚的绝望宛如挥之不去的梦魇,直到今天还在践踏着他的灵魂。这丑怪的异类时常会禁不住去幻想,死后会去向怎样的一个世界,活着令他痛苦,也令他萧索难言。
“想要活得像个正常人,就必须先学会昂起你的头。”那个黑暗中伸出手来的男人,带来了生命中第一缕阳光的柔和散落。
正如每个了解自身优劣性的卑微存在一般,雷鬼从童年开始就懂得用满身鳞甲去默默承受鞭笞,那会让痛苦的燎灼减至最轻。此刻,他也同样清楚,要活下去就不仅要昂起头颅,还得学着开合利齿,去撕碎眼前所有横阻的一切。
数量悬殊的对战,仍然在激烈持续。雷鬼全身的各处鳞片已经片片破裂,遍染着触目惊心的血痕。十余头鶳鹰早就在蛮牙军官的喝令下飞起,疾掠向山谷深处。雷鬼想要去阻止,但掌控的权利,根本就不在他的掌中。
蛮牙军官的兽化程度,要远远超出任何一种雷鬼所知的生物变异,包括半兽人。这区区几名人类在短暂的躬身咆哮之后纷纷暴涨了近倍的个头,皮肉骨骼的强力拉扯似乎令他们痛苦万分,在一声声犹如厉鬼的嘶哑低吼中浓密的体毛飞快生出,布满了碎裂的军服缝隙。
獠牙,利爪,两支冷耀着金属光泽的弯角垂至肩头,硕大的鼻头黝黑而湿润,整个强健的上半身几乎是“t”字型的。面对着这么几头酷似蛮牛的异类,雷鬼那双能够轻易踢碎鶳鹰头骨的利腿已经变得再无半点用处。
为数不多的鶳鹰陆续飞上半空,再相继横展双翼直掠而下,从各方袭向雷鬼。然而对他来说,真正的威胁还是来自于那些牛头人。每次腿袭都会被它们坚如钢铁的手臂随意挡下,肢体间的触撞声响竟是有如金铁交击,低沉而绵长。
又一次闷声大震之后,雷鬼瘦弱的身躯再也难以支撑,向后跄踉着退去。与他正面硬撼的那名牛头人狞笑跨上,右臂犹如兵刃般直刺而出,指端探伸的尖锐利爪迅疾划近,距离雷鬼胸膛已不过尺余。
鱼人想要倒纵退避,身后却突兀袭来一股大力,整个人顿时失去平衡,反向前方仆倒。眼见几支锐爪无情绷直,即将插入胸腔,他的唇边却突兀现出一抹狰狞笑容。
炎气的光芒逐渐由强转弱,最终被喷薄的赤红所代替。前方的索尼埃正从马背上缓缓软倒,石榴僵直地保持着挥刀的姿势,低头望了眼胸前贯穿的刀锋,极为古怪地笑了笑,亦是颓然落下马来。
“过来几个人,护着老大!所有隶属第七大队的,都他妈的给老子退后!”雷克斯横眉立目地扫视着其余怔立的反叛者,手中斜执的长刀一滴滴地坠下血来。
石榴低促地喘着气,目光茫然地望向一干部下:“快带老大走,带老大走啊!”
“从一开始,我就已经感觉到有点不对,现在看起来,还真是没料错人呢!石榴,我一直都跟老大说,你是个真真正正的狗杂种,哪怕是天塌下来,也不会改变习惯背叛的本性。”短短的时间差让雷克斯还是没能彻底瓦解这场危机,望着索尼埃委顿于地不知是生是死,他心中不禁急如火燎,顾盼的环眼中杀机毕露。
“你误会我了。”石榴苦笑着抬手,那柄仍自紧握的长刀赫然竟是锋刃向后的。
雷克斯的瞳孔急剧扩张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看着索尼埃僵卧的身躯微微挣动起来,一时整个人已是完全僵住。
“怎么了?都杵在这里做什么?”马贼之王捂着遭到重击的颈部,如折的疼痛令他略有些迷糊不清。
石榴凝望着雷克斯,空洞的眼神渐渐黯淡下来:“带老大走,快走……”直贯胸腔的前后伤口中血泉涌势骤然低落,他的语声也随之变得微不可闻,“我知道不止是你,还有很多兄弟都觉得我是个贪生怕死的畜生。可那次被抓,真的是老大的安排,我不能告诉你们自己都做了些什么,只想说,我并不是个叛徒,从来都不是。”
“我操你奶奶的,看看四周!你觉得还有几个人能从这里活着离开?石榴说了,要打晕老大,让我们拚了命带他出去……”一名第七大队的马贼首脑咆哮着冲到雷克斯面前,泪水大滴大滴地从眼眶中坠落下来,“这有错么?这他妈的有错么?还是你根本就以为,我们这种人永远都是些贱种?!”
雷克斯全身剧烈地颤抖着,充斥耳边的激斗声正慢慢地微弱下来,眼前石榴的脸庞还是那么丑陋不堪,但此时他却觉得,自己要远远比对方卑微得多。
马贼之王沉默地看着石榴咽气,反手拔出马刀,翻身跃上坐骑:“都别想着让我走,大家留下来,陪着石榴罢!”
隆隆大震的闷响声中,数十头负着蛮牙士兵的金毛异兽远远驰近,扯破围拢在四周的马贼护防,迅疾向着这小块空埕的中央地带席卷而来。
索尼埃和一众苏萨克齐声低吼,纵马迎上,但一个全身喷涌着炽烈辉芒的身影却抢在他们之前,掀起了漫天血雨。
那是发动“战神死契”的雷克斯。瞬息提升到极至的炎气力量使得他全身的每寸皮肉都在迸裂,即将泯灭的灵魂却在火焰燎灼的痛苦中厉声狂吼,大口撕咬着眼前的敌军。
“报告长官,我恐怕不能再跟着您了。”片刻间格杀多人的雷克斯忽顿住了动作,回身向着索尼埃跪倒,森然现出白骨的脸颊上现出不舍神色,“我就要死了。”
陡然大盛的金黄色烈焰,在下一刻便吞噬了他的身躯。附近的马贼包括石榴的全部手下尽皆嘶声痛哭,其中几条大汉猛地弃去手中兵刃,合身扑落一名纵骑袭来的蛮牙兽人,竟是一口口活生生地咬断了它的喉咙!
“报告长官……”索尼埃想起多年前那个总是喜欢请示每件事的大孩子,心头突兀剧痛。茫然环顾着战场上相继仆倒的熟悉身影,他苦涩地笑了笑,“如果这世上有神的话,他们又在哪里?”
贪婪的食欲,仿佛正是触发蛮牙人无穷战意的源泉。不远处伏在地上的几名兽人毫无顾忌分食着一具马贼残尸,咀嚼吞咽的声音就像是布满尖刺的长鞭,记记抽打着索尼埃的身心。
拉至浑圆的强弓,在不易察觉的颤抖中逐渐回落。就在索尼埃的直视下,那处所在忽然大面积陷落,食尸鬼般的蛮牙士兵就连半点声响也未能发出,便已跌至黑暗幽深的地底,随即爆起大蓬赤雨似乎在宣告着不速之客的悍然登场。
与此同时,整个战场上类似于这样的地面沉陷不下千处。突如其来的大变震骇了交战双方,伴随着唧唧喳喳令人头痛欲裂的吵闹声,最终出现在马贼之王眼前的并非神明,而是喷泉也似自地下涌出的,难以计数的暗绿色生灵。
那是一群挥舞着刮刀的地行侏儒。
就在锐爪及体的刹那间,雷鬼的身躯诡异地扭动了一下,犹如泥鳅般滑溜敏捷。本应直贯的胸膛的来袭,悄然偏移到肩胛处,当即洞穿。
高大的牛头人明显怔了怔,挥出反手,想要彻底撕碎这瘦弱的敌人。鶳鹰和其他牛头人也齐齐从各方扑至,空中一时暗影交错,低沉的气流掠动声呼啸大作。
雷鬼背后的衣衫及腿肚处的裤管便于此时无声炸裂,裸露的皮肤表层,隐伏的沉暗骨刺相继立起,竖直成流线型的长弧。骨刺之间,拉伸着一层半透明的诡异肌体,当它们完全展开时,赫然形成了排排充满张力的鳍面。
是的,这正是雷鬼的鳍。
人性中长久以来被压抑的黑暗面,一旦被释放将爆发出极为可怖的破坏力。激烈而血腥的对战开始后,雷鬼心中的畏惧怯弱已逐渐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则是真正的凶残。就像是戈牙图曾经对他说过的,有时候不去杀人,就只能被人杀。
雷鬼从不在乎自己的生命,选择杀戮的原因,只是由于他有着无法放弃的理由——那些鶳鹰已经飞去后方很久了,想到罗芙,他决定尽早结束这场对战,不管有多大的可能性也得尽全力去尝试。
鱼鳍,历来便是雷鬼耻于在人前展露的躯体部分,那会让他更加觉得自己是个丑怪的异类。而现在,它们却成了他最后的武器。
直探而出的双手,刀一般刺入面前那名牛头人的腹部。雷鬼低低地咆哮了一声,掌缘横拉,硬是扯着对方的两排肋骨将腹腔豁开。虬结成一团的内脏立时热腾腾地坠出体外,粘稠的体液牵拉出条条丝线,滴下地面。
没等那些鶳鹰和其他牛头人扑近,两个牢牢纠缠在一起的身影骤然急旋起来。体形超过雷鬼近倍的牛头人犹如轻飘飘的人偶,高高地被旋上半空,舞出一道血淋淋的模糊暗影。
如果是在水中,雷鬼就算是闭着双眼也能将十倍于此的敌人杀个干净。现在,他只能依靠着鳍身强劲的甩划能力制造出混乱局面。
愈是混乱,对自己就愈是有利,逐个格杀或许才是解决目前局面的唯一方法。雷鬼从来就不是一个笨蛋,相继被牛头人砸中的鶳鹰在悲鸣中筋断骨裂,似乎也证明了他的古怪想法颇为有效。
然而蛮牙军官的残酷直接却让一切变得毫无意义,剩余的牛头人几乎没怎么考虑就齐齐脱手掷出了数把兵刃,雷鬼只觉得手中倏地一轻,后腰处紧接着传来的剧痛已让他惊愕软倒。
那倒霉的“牛形兵器”,断作了两截再无关联的残尸。雷鬼费力地拔出扎入腰部的长刀,大口急喘着翻身仰躺。视野中的天空是湛蓝的,但他的心却冰冷一如死灰。
“你不是很强么?站起来,杂种,我们还没玩够。”变异的蛮牙军官中传出漠然嘲笑。
“他已经很累了,要玩的话,不如我来陪你们。”一个冰冷的声音自后方传来。
仅存的数十头鶳鹰同时振翅高飞,仓惶地向着远方掠去,但交错穿刺过半空的黑色光体,弹指间便将它们变成了无数纷飞的骨屑肉块,簌簌洒落这染满赤红的空埕。
“蒙达,你终于回来了,罗芙还在那边,快去救他……”雷鬼虚弱地低呼着,羞惭的泪水缓缓滑落脸庞。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正视灵魂中的某些东西,如果可能,他希望能够有个足以骄傲的结局。
撒迦从呆若木鸡的蛮牙军官中间径直穿过,宛如在平静地途经堆满了死人的墓地。走到雷鬼身前,他探手将其扶起,温和地微笑:“这是属于你的战斗,现在,我陪着你完成它。”
几名牛头人被对方狂妄的态度所激怒,同时低吼着迈动蹄蹶,疯狂扑来。
雷鬼咬着牙扯烂衣摆,塞进血流不止的伤处,死死抵紧。眼前的蛮牙军官已近在咫尺,但撒迦只是偏首望着鱼人,望着这曾经懦弱孤僻,就连进食也不敢靠近众人的丑陋异类。
两个人的右掌始终紧握在一起,就像是坚固的铁石。
他叫他蒙达,他是他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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