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世道不平
作者:无语难眠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2359

全真心法号称天下武林正宗,秦业闭关修习了一年有余,便是在睡觉时也可自行运功抗寒,露宿山野于他根本就是小意思,是以他也没想到哪借宿,心思着自己这一年来只顾苦练,却不知此时内力到了何种程度了。自与杨过挥手一别后,秦业提起真气,向山下发足疾奔而去,于他本意,只在于试查一下自己一口气到底能奔出多远,奔向何方倒是无所谓的。

也不知疾奔了多久,天色已黑,秦业犹自感觉内息充盈,精神十足,只有些口渴,便停下来找些水喝,忽的见远方几里外有火把闪烁,秉息静心一察,隐隐的似有妇女哭泣声传来,又有壮男吆喝声。秦业心下一凛,猜着是山贼袭村了,提起真气便朝那方奔去。

片刻功夫,人已近前,隐在一旁仔细一看却不是山贼,而是一伙二十余人的蒙古骑兵,一人一骑赶着十几个哭泣的青年女子走夜路,几个军官模样的还各自在马上搂着一个衣衫零乱的女子,淫笑着互相吹嘘。秦业见状不禁血气上涌,他听得那些蒙古兵说的赫然是地道的汉话,无疑这实是一支汉奸部队了,此等杂碎,错过犹自不可,何论放过!待得几骑来近,自隐身处一声暴喝,飞身跃起便将当头一人正胸口踹飞。秦业暴怒之下,一脚之力何等之大,当头那汉奸兵猝不及防便就如一块断木般被击飞,哼都没来得及一声,就已不活了。

此时金国灭亡已有多年,这支汉人军卒奉令出来捉青年女子回去供城内蒙古兵享用,往昔这一带敢于反抗的汉人都已被剿杀一空,他们便不再为意,不想此时竟还有人杀将出来,一脚便踹死已方一人,饶是他们身经百战一时也队伍大乱起来。那些个被虏女子见状也尖叫着各自缩头趴着路边,挽绳的汉奸兵一惊之下撒开了手中缰绳,拔出腰刀嚎叫着朝秦业冲来。

秦业踹飞了汉奸兵,双足立在马背上,那战马先是一惊长嘶一声便直立起来。秦业是没骑过马了,但他轻功了得,不慌不忙就势一手抓住了马鞍,一手拔起马背上挂刀,反手便朝当前奔来的汉奸兵掷去。

当先赶来的这汉奸兵乃是领头军官,见秦业似不便骑马,心内正自喜,胸口却忽又一凉,惨叫声却被身后同伴的嚎叫声淹过了,一头栽了马来。此时又有两骑欺近了秦业,秦业甩脚一蹬,朝左边一人飞去,暴喝一声双手合十,正夹住此人劈来之刀,身子却又转了个半圆一脚正蹬在其腰间肾俞穴上,只一脚之威其人便已是十死无生了。右边那个先扑了个空,正欲再掉头赶将过来,秦业已自捉刀再手,近身而来唰了一下便将其开膛剖腹,任他无力的滑下马去,一时死不了却倒在地上机械地把外泄的肝肠往腹腔里回送……

只这几起几落,一队二十余汉奸兵已被秦业尽数砍翻落马,几个机警的原也有夺路而逃打算,怎奈秦业却是除恶务尽的,几颗石子直奔后脑,汉奸兵没有头盔防护,遂一落马,秦业却还不肯放过,驱马赶上或踩或劈将他们一一了帐。

转眼之间,除了那些个早先落马半死不活的汉奸兵还能哀嚎几声恭候小鬼招唤,此间便只余那些得脱苦难的被虏女子了。秦业先是一番狂奔,接着又是一阵急血攻杀,也有些力竭了,看了一路死尸,这才开始有了些心虚,毕竟这是他的第一次杀人。纵然他本领高强,初次的反应还是很明显的,虽说他杀了都是些人渣。

静一下心神,看着那些被虏女子犹自缩在一边埋首发抖,秦业提起精神,将当先一人身上绳索割开,正想柔声劝慰一番,却见那个女子尖叫一声便往后躲开,抱住后面一个同伴只不敢看自己。不由一愕,低头这才发现自已一身白衫已然浴红了,时下跟魔鬼也差不多,苦笑道:“没事了,你们回家去吧!”那群女子听得赦令,尖叫着各自挣扎起来,也顾不得身体还被绑着,相互拉扯着跌跌撞撞的跑开了,却不知她们什么时候才会醒得要解开身上的绳索。

秦业见人都走光了,这才长吐一口气坐倒在地,那一地死尸这下倒是管不了了。几匹没跑散开的战马各自搜索着自己的主人,在他身边来回晃荡着,带动马背上的火把划出了一道道夜痕来,似也能驱散掉些许凉意,秦业已在死尸堆里打坐运起功来了。

次日,秦业醒来,只觉腹饥难耐,那些汉奸兵身上倒是有些干粮,可惜秦业看就倒胃口,跑到一条小溪里清洗掉血污。身上这套衣服是不能用了,顺手便就扔了,换上干净的一套,忍着饿往城里走,此时才发觉他已到了京兆城(今西安)近效了。

饿着肚皮在京兆城内晃悠了几条街,秦业此刻可是将杨过恨死死,心里不住合计着将来对杨过杨面人是揉是捏是挤还是踩,好似这般做便能让腹中饥感略减一些似的。也是他倒霉,昨天将‘圣手‘教给了杨过,无良‘徒弟‘第一个却朝自己的授业‘恩师‘ 开刀了,这怎能不叫他秦业窝火!亏得自己还每天惦记着他,这混球半个子儿也没给自己留下!钱拉走也就算了,最可恶的是,杨过连同黄蓉给了那块丐帮令牌一并摸走了,也就是说,在他要回这块令牌之前,各地丐帮分舵将不再认他秦业这个人了!

想想自昨天早晨从全真教出来秦业已经一天一夜没补充新能量了,好心好意的上古墓串门,陪杨混球说了一天话,还教了他半天功夫,那两个抠鬼居然在装‘单纯‘不给自己管饭,连口茶也没有!秦业是练武之人,一开始倒也没怎么感觉,到后来一路疾奔,再怒杀那些汉奸兵,‘能源‘问题这才突显出来,毕竟他正在长身体的年纪,不吃饭的反应比成年人明显得多了。

眼下既然丐帮帮主的开山大弟子的身份不再吃香了,秦业惟有祭出妙手书生的徒孙这块牌来。其时京兆城在蒙古人的统治之下,吃香喝辣的不是蒙古人就是汉奸,至少也是间接的汉奸,反正不会是好人,秦业是讲‘职业道德‘了,自无跟他们客气的道理。正搜索间,不远处一阵嘈杂声传来,里三圈外三圈的当街围了一大群人,扒手最安全的地方不是这里么?扒开人群秦业挤到前面一探究竟,他一身素洁,衣料不菲,两旁“观众”习惯了异族汉奸的欺凌,哪还敢跟他争先。

进内一看,却是一个锦袍公子,估摸在十四五岁间,背对着秦业看不清其容貌,只见其肤色甚白,引着几个同样是贵公子模样的小毛孩,正朝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壮汉喝骂着,听他话音清脆,不时几个毛小子还上前踹寻壮汉两脚,一旁钹啊锣啊连带刀枪棍棒零乱了一地。那壮汉长得甚为威猛,面上却是唯唯若若的,一个劲的低头哈腰给几小毛孩赔不是,一双十岁左右男女娃小脸煞白的躲在他背后,揪着他衣摆张着一双恐惧的眼睛不敢说话。听得边上人议论,原来一早这个壮汉带着两个孩子在此卖艺,没算着几个贵人要打此经过,一时失手“惊吓”了当头了那个锦袍公子,罪过大了。

“狗杀才,瞎了你的狗眼了,三脚猫功夫也敢出来骗人……哎哟!”锦袍公子正撒开公鸭嗓子骂得欢,膝后曲泉穴突然一麻,双脚卟通一声的就朝那唯唯若若的壮汉跪了下来。身后几个贵公子大吃一惊,连忙挤过来将他拉起,正想问个明白,那锦袍公子铁青着脸一把挣开来扶了同伴,转过身来正要破口大骂谁暗算了他,恰在此时一个白衫少年甩将过来,一头便撞进了他怀里。这锦袍公子也是会几手了,一个踉跄扶住白衫少年却没摔倒,只肚皮和白衫少年的小脑袋来了个亲密抵触,顿时涨红了脸,正要甩开白衫少年再赏他一个耳光,这白衫少年却不给他机会,先一步一把将他狠狠推开,力道却是极大,直将他甩出好远,也不看锦袍公子,自回头怒骂道:“是锤?是锤暗赚我?(是谁暗算我)”咬音极为不准,显不是中原汉人。

那锦袍公子长得颇为俊秀,被白衫少年这么无礼了一推,面子挂不住,正要冲上来讨个公道,听得他咬音不准,便自迟疑了一下。旁边那些个跟班若在往日早就冲过来替他出气了,此时似也出于同样的原因定住了脚步,一脸不可思仪的看着白衫少年。

那白衫少年指着人群半清不楚的喝骂一通,却没人出来接招,只隐隐的在观众堆里传来几个声音:

“是鞑子……”

“张家的怎样,在鞑子面前还不跟乌龟一样……”

“吵啥,看鞑子打乌龟了……”

话是越说越没边了,那锦袍公子何时受过这种气,冲过来揪住白衫少年的衣领,怒喝道:“你,撞了人怎么不赔理!”一张俊脸已然气得煞白了,原来他也省得这世界是要讲理了!

那白衫少年,也就是秦业了,贼喊捉贼的乱喝一通,正想瞅个机会溜了,见那锦袍公子上来揪住自己,一甩胳膊将他挣开,反手就是一巴掌追了过去,“啪”了一声恁的清脆,跟上骂道:“剁奴才,讲屎啊!(狗奴才,想死啊)”

那锦袍公子躲闪不及,被秦业一巴掌扇飞,雪白俊脸上顿时印上了一道鲜红掌印,眼泪唰了就流了下来,尖叫着就要冲上来拼命!别说,这声音比方才他骂人的公鸭嗓子中听得多了,原本这人竟是个雌儿,秦小子也是一早就看出来了,但他却是不会怜香惜玉了,须知这种人就算现在不是汉奸也是未来的汉奸,汉奸还管男的女的,砍了就是!

旁边那几个贵公子见两人眼见要掐上了,怕事情闹大了他们也躲不过,连忙冲过来将那雌儿死死拦住,其中一个大着胆子朝秦业拱手道:“公子,这位是万户张柔张将军家的公子,还请……”

“啪!”话没说完,虽说男人习惯还是用拳头合适一些,秦业还是祭出一巴掌将这个咶噪的家一把扇趴下,犹自不解恨,补着又狠狠踹上几脚:“张抖算什么东子,还不是本床手下的一条狗……(张柔算什么东西,还不是本王手下的一条狗)”

秦业在那边兀自狂骂,周围的观众嘴上不说,心内都自乐翻天了,张柔是谁,权势滔天的汉人八万户之一,张柔的公子,也就那雌儿,领着一帮小霸王到处惹事诺大京兆城也没人敢管,这下好了,狗咬狗,你家的蒙古主子自个出来教训奴才了!

那雌儿气得差点没当场吐血,偏她还不能冲蒙古人发火,见此人阵势,还真像是个蒙古王爷,小姐可以不怕,她的一帮哥们可不能不识相,拉着拽着远远的就要躲开。两边的观众却也是“识相”了,被“吓傻”了不知躲避,几个纨绔人堆里闪得极慢,秦业追过来给后面的又几个补一顿拳才算结了。

其实只要这几个纨绔稍一细想秦业就要露馅了,一来他长得白白嫩嫩了,跟这个时代的饱经塞外风霜的蒙古人没有半分相像,再者他若真是个蒙古王爷,又岂能半个跟班也没带自己一个人出来晃?可惜这几个膏粱子弟一开始就叫他让更横的态度给震住了,再想想在这个里什么人最横,还说不来汉话的?自然是蒙古人!

驱走了几个小汉奸,秦业转过几个街道甩开那些抱着各种不同目的的尾巴,拐进一家成衣店,也不跟店主人打招呼,取过一套衣裳就自换上,回头甩给店老板一大锭银子再不理他目瞪口呆的样子,大摇大摆的就走了出去。这一次,秦业耍流氓占足了张家雌儿的便宜,还从姑娘家贴身地方摸出不少硬通货来,先去海吃一顿,听多京兆城鸿雁楼的厨师不错。

京兆鸿雁楼,二楼,秦业正在开口大嚼,心情好,胃口就好。原本是一个人叫了一桌菜,这会又不请自来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

“我们认识?”秦业问,一口酒进肚,小孩子不能喝酒,也不能暴食,他可不管,夹了一块鸡翅倏的便送进了嘴里。可以不认识,肯定得有交情,少爷不请陌生人!

“不认识!”乞丐,大乞丐,三十岁左右,浓眉大眼的,骨架颇为高大,就是瘦了些,一双黑乎乎的大手在桌面上盘旋着,他似乎比秦业还要饿。

“你请客还是我请客?”秦业咕噜着咽下一口酒,嘴巴小亏大了,两只手抢到了也不够拿!

“你请!”大乞丐满嘴鱼肉,说话却还不含乎,清晰!

“好像你才是地头蛇吧?”靠,怎么这就没了?“小二,再来一盘芦花鸡!”小二早就看傻了,这两人都是饿鬼,高级别的饿鬼!“酒!还要一盘暴炒牛肉!”

“我穷!”大乞丐依旧说得很简略,他是有边说边吃的本事,但他更愿意一个心吃,快!好东西可不能让人抢了!

“现在我们认识了?报上号来!”再抢也没得抢了,秦业很无奈,这个时代吃完饭连擦嘴的东西也没有。我怎么就遇上一个这么能吃的呢,还是丐帮的!

“洪亭南,丐帮弟子!”洪亭南很没吃相,一大坛往肚子里灌,又不跟你抢,你就好好灌呗,偏得洒掉一半,淋上自己一身才过瘾!不过大家既然有交情,请你一次也无妨!

“臭小子,看你这下往哪跑!”秦业正想报上自己的名字,那雌儿引着一大票人围了上来,左边俏脸肿了半边,掌痕清晰可见,身后盘弓弯刀的尽是些“专业人士”!亏秦业还改头换面忙活了半天,人家的速度竟也不慢。

“吖哈!小丫头,你来得倒是时候,少爷吃饱了,结帐吧!”秦业嘻嘻笑道。雌儿还是一身假小子打扮,他却老大不客气的说了出来!

“你!原来你早就知道了!”雌儿气极,这小流氓不但一头撞进自己怀里,还扇了自己一巴掌,世上有这种男人么!还是个贼,连女孩子的贴身货都偷走了,臭贼!“给我上,杀了这小畜生!”雌儿娇喝道。一张俏脸涨得通红,颊上掌痕翻舞,却有几分味道。

“洪亭南,这里没你事,让开!”一个武将模样的人冲着洪亭南喝道。看来这洪大个子在这一带还蛮有身份了,秦业却是第一次听说。

“如此,甚好!”洪饿鬼看着那小二不太可能再上菜了,剔着牙拍拍屁股就要走,临下楼,这场架就要开打了,又回头对秦业道:“小兄弟,看来你今天是付不上帐了,哥哥我替你结了!下次你请,叫什么名字?”

“噗!”正抱着坛酒漱口的秦业差点没给呛死,很不雅的喷出一大口来,人渣!“少爷我叫杨过!今天要死在这了大乞丐你别忘了给我立块碑!”杨小子你不是整我吗,今天就让你把名字挂在这让小泼妇天天骂!

“放心,大乞丐我会看相,杨兄弟你怎么看都不是短命的!”洪亭南摇摇头,很肯定的说完话,登登几步便自下楼去了,身后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传来,好不热闹!

十几天后,少侠杨过大闹京兆城,击伤京兆督抚汉军万户张柔,斩杀蒙古督关中诸军事哈刺尔的消息传遍了关陇大地!关陇诸汉家义军豪侠无不为之士气大振。而此时那个传说中的主角事实上还在终南山捉麻雀,一只两只三四只,五只六只七八只,怎么突然冷了?难道这就是内力倍增的结果?

在另一个地方,一道俏丽的身影也在挥汗如雨:“臭贼杨过!断你胳膊,削你脑袋,切你小**……”

经过秦业的这么一闹,京兆城里这几天巡逻的兵丁明显多了起来,牛气哄哄的到处搜人。张柔原本也是一方豪强,号称打遍河北无敌手的,让一个小毛贼闯入将军府击伤自己又复全身而退,面子事大,便也没在城墙上贴秦业的画像悬赏千金,却凭着他在江湖上的地位人望,着他养了那一干好手暗地打探秦业的消息。

张柔退出江湖已有多年,加之秦业一向闭门造车,江湖阅历不过是从桃花岛出来到终南山的那短短几个月,还有就是洪七公讲过了那些江湖典故,也可说是生疏得很,未审张柔有如此高强的功夫,一击未竟全功,最后只好夺路而逃,顺路拐杀了在张府做客的蒙古派驻中原最高统帅哈刺尔,自己却也因此受了伤,也亏了半路杀出了洪亭南,及时将他救走,否则还真保不准他就要夭折在那里了。

洪亭南的真正身份是丐帮北地分舵的一个八袋长老,当初洪七公号称北丐,丐帮在金国旧地声势极旺,金蒙代际,饿莩遍野,丐帮弟子论人数却是长了不少,但亦有大批好手在宋金大战中倒下,眼下便有些青黄不接了,用一个外强中干的词来形容倒是差不多。洪亭南当日瞧了秦业戏耍张家雌儿,便对他上了心,喜他豪爽仗义,安排了人手打探他的底细。不想秦业胆大包天了,竟敢夜闯留守府,袭杀张柔,虽然最后没有成功,这份豪情却是让他极为佩服的。在秦业危难时出手救下了他,安置在丐帮京兆分舵养伤,暂时是安全了,然此地终非久留之所,毕竟这正在张柔眼皮底下,而张柔的手下不乏擅长追踪的江湖人士。

“兄弟,你可够狠的,惹了开山刀连带哥哥一并受罪了!”为救秦业,洪亭南身受两箭,好在箭上无毒,他一向身强体壮,却跟没事人一般,倒是秦业,为杀哈刺尔硬挨了张柔一掌,受伤颇重。

“开山刀?他很有名吗?”秦业受伤前跟张柔交过几合,感觉就算不偷袭两人单打的话自己还是可以吃得下他了。

“你没听说过他?那是谁派你去刺杀他的?”洪亭南诧异道。

“没人派我来,我看他是汉奸,心里不爽自个去砍他了,想不到那老家伙还真有点本事,手下蚂蚁又多,砍都砍不完!”事后秦业也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想称量自己的能耐也不能找这种地方下手!洪亭南的本事,秦业估摸着也就比自己差一点,办事倒是干练得很,否则无根无基的他人还不到三十岁又如何能坐得丐帮京兆分舵的舵主之位。

洪亭南呡了口酒,他于自已买的酒倒是喝得很小心,半滴都不外泄:“在退出江湖之前,他有个外号叫打遍河北无敌手!”

“呵呵,就他?河北尽出废柴不成!”

“废柴!”洪亭南就是河北人,听了这话瞪时不答应了,喷着酒气道:“你道所有人都像你这般有个好师傅,不入全真教照样能学全真心法?”秦业见洪亭南是个豪爽汉子,自己的身份也就没跟他隐瞒,虽然他眼下没了帮主令牌,倒不防碍洪亭南对他的信任。

“老大,我回来了!”秦业正待开口,外头一个声音传来,一个十几岁的小乞丐闯了进来,秦业认得他是洪亭南的小跟班柳七,柳七进来冲洪亭南秦业一抱拳道:“老大,派往太行山的弟兄回来了……”原来洪亭南知此地不可久留,便派人联系了太行山义军沈烈部联系。义军首领沈烈与洪亭南乃是儿时玩伴,蒙古灭金时,沈烈亦举起结寨自保的大旗,但他最终没有投靠蒙古人,亦没有南奔宋廷,只拉起人马在太行山做他的山大王,一时蒙古人倒也奈何不了他。秦业受伤不轻,急须一个地方静养,丐帮是个穷组织,好的补药也弄不到,洪亭南便想到了他的好兄弟了。

太行山离京兆城颇有段距离,不过以丐帮在此地的雄厚实力,要送走一个人还是不难了。“兄弟,你必须得走了,今晚就走!”秦业也知此地不宜久留,遂让洪亭南给桃花岛送了一封信,只言自己一切安好,再过几日便会起程返回桃花岛云云。

此时蒙古人的京兆府留守张柔亦不好过,秦业的突袭虽然没拿走他的命,却也成功的伤了他,尤其让他头痛的是,哈刺尔在他府里被杀,虽说是意外,但蒙古人里看不起汉人的、对他统领汉军驻守关陇不爽的人多了,肯定要在大汗那里做点文章了,只不知大汗会如何对待此事。自他与宋军打第一仗以来,他便知自己一生都要与中原汉人武林为敌了,只是他向来善待汉人士大夫,往日行走江湖里也是响当当的一条汉子,原以为在宋蒙仍旧相安无事的这段时期里他们还不至于来找自己麻烦,却不曾想他们还是找来了,却是派了一个小孩来!

“大帅,探清楚了,那小孩在丐帮手里。”往日的一方豪强,今日的一军统帅,张柔的情报工作做得极有水准,负责情报工作的张弘恩是他的义子,也是精明能干的一个人物。

“洪亭南?他是丐帮的人!”这个“他”指了是化名杨过的秦业了,这几年里丐帮一直与张柔相安无事,若是丐帮之人暴起发难,只怕张柔亦要吃不消,丐帮洪亭南的本事张柔还是知道的。

“那日救他之人应该就是洪亭南了。大帅,丐帮一向以宋室为尊,与我为敌并不奇怪。学生以为今日我们的决定在于是早一步与丐帮开战还是再缓一缓?”说话的是张柔的幕僚王鹗,这人是金朝最后一科状元,在战乱中为张柔所救,颇得敬重,他本是金朝状元,金既已灭,偷生只为酬知己,也不以自己是汉人为念,只一心一意为张柔出谋划策。

“依先生以为呢?”若说张柔也是个重才识才的,军略政略都还不错,时值天下纷乱,若还只是汉人间内斗,要他张柔拉起队伍来争天下,也不失为一方诸侯,只是他当年随着金人与蒙古人血战了几场,实在是让蒙古人给打怕了,眼下让他打宋人还是英勇无匹猛将,让他打蒙古人却万万不敢的。

“学生以为,今日蒙古大军远在西域,以大帅一军之力若是挑起与丐帮的争斗,势必引起汉人武林的仇视,那便是折己之力受蒙人之灾,到时蒙古人会不会记得大帅的人情还在两可间。”王鹗无牵无挂,说话倒是直接。

几人商议间,浑不觉梁上有个人影晃过。

京兆城外,洪亭南趁黑带着人亲自送秦业去太行山沈烈义军处,毕竟地下活动,这个人还是帮主的开山大弟子,由不得洪亭南不小心谨慎,但一路上总觉得有人跟着自己似的,偏又无从探察。看着秦业伏在马上一口一口的喝酒,忍不住低声问道:“兄弟,你有否察得有人跟着我们?”

“有!你想见他?”秦业笑道,声音却是不小。拿起酒葫芦再往嘴里倒,很不像话了喝别人酒的都不知珍惜,半葫芦酒就这么都洒没了。这可是好酒,洪亭南看着肉痛,正想抢过来,见秦业眼角含笑,似有他意,便又问道:“是谁?”

“出来吧!师公,我知道是你。”秦业朝林中暗处叫道。原来他拧开酒葫芦的时候听得了一点小小的动静,微风过处又飘来一股有熟悉的味道,便知来人是洪七公了。

“哈哈!小业儿,你倒是机灵。”原来洪七公这阵刚好就在这一带晃荡,听说京兆城内出了个白衣少侠杨过,夜入留守府击伤京兆府留守张柔后全身而退。张柔的本事他是知道了,他也知杨康的儿子叫杨过,眼下正在全真教学艺,却不知是不是此人,便过来一探究竟,一到京兆城便知“杨过”被此地丐帮分舵舵主洪亭南救走,实际却是自己的徒孙秦业冒名了,于是又夜入留守府探访张柔,这才出来找秦业,徒孙受伤了他当然不能不管。

洪亭南几个并不认识洪七公,见他一身褴褛,须发皆白,面貌慈祥,听着秦业叫唤,想必不假,遂皆上来拜见。洪七公一一应过,洪亭南见着洪七公神情颇为激动,秦业打趣道:“师公,你跟这大乞丐有亲?”这两个姓洪都是好酒贪吃的主,难保还真有点关系。

洪七公记得当日秦业曾说过师婆之类的话,当头给了他一个暴栗,笑骂道:“臭小子,天下大乞丐小乞丐都是我老乞丐的徒子徒孙!”

秦业亦笑道:“那师公你还不教他两手?”他几日来和洪亭南相处甚洽,冲着救命之恩也得给他点好处不是。洪七公不意自己一出面就又让小徒孙给算计了,眼睛滴溜溜一转,笑道:“教他可以,你可不准偷学!”洪亭南闻言大喜,急忙下拜称谢。

秦业苦着脸道:“师公,你一身好本事,若是教给我一分,那个张柔又岂能伤得了你徒孙半毫?当日要不是大乞丐施手,你就得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方才洪七公探得秦业气息,知他受伤不轻,想起当日秦业苦求自己带他出岛一事,摇摇头道:“你倒是性急,功夫没练到家就敢自己一个出来闯江湖,若非你机缘巧合学得了全真心法,我定将你师娘好好训一顿!”

秦业听得洪七公言语松动,岂有不懂得见缝插针的?洪七公最后很无奈的收了个小跟班了事,其实也不知他是否还如当日收郭靖一般,心内极喜,却大搞什么半推半就极不情愿。至于洪亭南,秦业一高兴倒把他给忘了,洪七公“随便”教了他几手便打发了。大乞丐倒是知足常乐,屁颠屁颠的把秦业扔给洪七公自回京兆去了。

秦业当日一战受伤颇重,洪七公也没给他找什么补药,只将九阴真经里的疗伤篇教给了他。从京兆到襄阳两人走了近三个月,主要是照顾病人兼惩强扶弱,顺带着也做些坑蒙拐骗的活儿,蒙古大汗窝阔台赏赐给洛阳留守阿里不花的汗血宝马就让秦业给拐来孝敬老人。这马大名就叫玉雪龙,全身雪白绝无一根杂毛,当然洪七公油手“染”过了那几条不算!可怜的一匹血统高贵的千里良驹着了秦业的招(韩宝驹的功夫,艺多不压身!),从此不上战阵改行做了洪七公的“专车”了。

藉着九阴真经疗伤篇之助,秦业的伤病老早就好了,洪七公让秦业哄得心头发热,降龙十八掌便全数教给了他。这降龙十八掌号称天下阳刚第一的掌法,最适合那种性格刚烈意志坚韧的人学习,洪七公为人疾恶如仇,几乎便是武林正义的代表,郭靖也是一根肠子直到底,咬定青山不放松的侠之大者,也只有他们这种人才能将使出降龙十八掌十成十的浩浩之气来。秦业外表斯斯文文的,平日里一副与人无害的模样,以至于洪七公第一次见面便看走了眼,以为他的性子不对这门功夫,直到后来秦业大闹京兆城,小伙子这才算是入了老乞丐的法眼。

这一日两人来到了襄阳城,洪七公好食,秦业便牵着马引着他向襄阳名楼清江楼走去。清江楼位在汉水之畔,风景不俗,取名寓自唐时元稹行经襄阳时的题诗:“花枝临水复临抵,也照清江也照泥。”清江楼美食在襄阳号称一绝,当日秦业北上终南山时就曾在这里逗留过数日,印象还不错。

两人挑了楼上靠窗的位置坐下,其时时节已入深秋,秦业亦是多愁善感了些,便没怎么动筷子,只拿眼放向窗外,凝目微思。在从京兆城出来后的这三个月里,洪秦二人还折了个弯到洛阳,开封转了一圈。可惜不论是千年古都的京兆(长安,今西安)、洛阳,还是北宋时的世界第一大都会的汴京城,都已经残败下去了,在二十一世纪时《清明上河图》秦业也是看过了,却根本从这个时代的金国中都里找不到半丁当年的影子来。忠心城市如此,其他的乡村小镇更不用说了,哀鸿遍野民不聊生,便洪七公这种乐天派,也是看得一路郁郁的。

此时看着襄阳街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秦业泛起了一个古怪的念头:便是叫宋人最昏庸贪婪的官吏主政,也要比那些只知掠夺破坏的蒙古人和逢上压下的汉奸强上百倍!襄阳只是宋境内的一个边境重镇,此时主政的吕文德便是那个樵夫出身,大字认不来几个,却不妨碍这里的歌舞升平、欣欣向荣。临安城秦业也是去过了,其繁华程度更何止百倍于襄阳!秦业当年听史家盛赞软弱的宋人治国有方,心内不屑,直到今日方才悟得在此等历史条件下宋人的成就是多么的惊人,可叹数十年后,如此花花世界亦要归于尘土,涯山海面十万士子,中华文明之菁髓,一朝沦丧不可复得!

“小子,想什么呢?”洪七公心里装不下秦业那么多的忧国忧民,径自据案大嚼,开怀畅饮,见秦业在那边不怎么动筷子,杯子内的酒都差不多喝光了还愣愣的往嘴里送,抛过一根筷子轻轻的就插在杯子里,却正好抵住秦业鼻子。

“风景不殊,正自有山河之异耳!”秦业苦笑着拔开杯子里的筷子,给自己满了一杯酒。他这话引用了是东晋“新亭对泣”的故事,这些历史典故洪七公自然不懂,秦业却似在自言自语般,将头又拔向窗外,心思再次回到了金国旧地,残垣断壁,衰老贫弱……

洪七公对秦业这句文诌诌的话也听得不太明白,他与秦业前后加起来相处也半年有余了,没少为他的一行举止呆愕的,按说秦业现在也只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小孩童,怎么做得出如此感伤的语气来!

“金人亦知诗词乎,也学那新亭对泣!”不待洪七公做出反应,领座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很潇洒的一甩手中玉骨扇背着秦业轻蔑道。

秦业回头一看,说话的却是临桌一个二十左右的青年公子,脸色苍白,长得颇为俊秀,与他同座还有两人,都是二十上下的翩翩佳公子,也都是脸色苍白,相貌俊秀。看着这三个人,秦业突的一阵失神,耳边回荡起鲁迅先生弃医从文时说的话:“凡是愚弱的国民,即使体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壮……”“我们的第一要著,是在改变他们的精神……”心间不由的泛起了一阵悲凄,他们,和鲁迅先生笔下的那些茁壮的身体,愚弱的灵魂却正好掉了个个。异日,想这三人如果熬得过岁月的摧磨,也会是涯山海面十万士子中的几个,也会为那一段衰亡的文明续谱上一曲凄绝的挽歌吧?

秦业此时身形似足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孩童的稚气早几年就从他的身上洗却了。古人必智早熟,有些人家的孩子在这个年纪都已成家立业了,像岳飞,在他十六岁那年便已有了后来岳家军三大猛将之一的岳云了。几个青年公子看着秦业,眼里没了对小孩的轻视,倒是有些对异族亡国者才有的嘲讽,见秦业只怔怔的望向自己,眼内却似有了几分哀怜之色,不由相视愕然。

秦业知这几个士子是将自己当成刚刚亡了国的金人了,也不在意,微微一叹道:“我非金人,适才只是有感而发罢了。”略一顿续又道,“家国沦丧之际,晋人尚可东渡,高宗亦有南奔之所,在下只恐日后国人对泣,新亭亦为腥檀矣!”

那几位公子闻言面色俱为一变,金国甫灭,蒙古便即毁约开战,在天下汉人士子眼内异族蛮子一个样,所谓诚信早已荡然无存,且先已有了个靖康之耻,秦业此言何解他们岂会不明?

先前说话的那贵公子略一顿愕,便即离座向秦业肃然施礼道:“襄阳李恪适才失言,先生莫怪!”洪七公是一个老乞丐不假,这几少年郎却不是草包,瞧洪七公神态亦知他是不凡之人,且秦业衣冠楚楚,面似紫玉,神采飞扬,自有一股英侠之气,必是不凡之人,想他身边这个老乞丐合该是护卫他的江湖异人了。此时听得秦业亦是宋人,又是见识过人的,对他便客气谨慎了起来。

秦业见他们如此,也忙起身致意,几个贵公子殷勤招呼秦业同座与论时局。秦业见他们神态,虽不敢对洪七公有异,却也不怎么将他放在眼里,心下微叹,宋人孱弱,自赵匡胤定策崇文斥武那一刻就已注定了!面上却没表露出来,也不推辞,移座便与几人交流了一些对当下时局的看法。另两人一个叫赵无言,一个叫林东,俱是当地的官宦子弟,若说见识也是有了,人也非是迂腐之辈,只是碍于这个时代信息交流不畅,几人又是从未出过远门的,年纪又轻,对北方蒙古除了有些担忧,也没有什么正确的认识,对于宋室朝廷,却仍是满怀希望,只道一日官家励志,天下便可太平,边壃无忧,中原可复了。

秦业与他们只小聊一会,便已谈兴缺缺,只将自己一路所见并后世的一些“合适的”见识说与他们听,这几人年纪轻,对秦业更起佩服,便询问秦业的出身籍贯来。这个问题却是秦业最为烦闷的,无奈只将自己四岁时随父母出海遇着巨浪被师父所救一事说了,只记自己姓名,其他通不知。李恪几人闻言大讶,原以为秦业当是一个世家子弟,哪知他却是一个江湖草莽!心念各动,一时俱皆无语,只默默的将头望向窗外

此时日刚过午,堤岸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秦业因着洪七公在那装睡,也没想早些离去。忽然见着一个小乞丐发足狂奔,面色极为慌张,他后面赶着一个壮实大个子,喝骂着甚为凶恶。秦业见着心内不忿,取过筷子折下一段嗖了便朝那大个膝下曲泉穴飞去。那大个却是不通武艺了,曲泉穴一麻“卟通”一声便一头栽进河里。两旁路人先是一声惊叫,复又大笑,挤近堤岸看看着那大个子在水里摸鱼。秦业见那大个几经沉浮挣扎不起,竟是个不会水的,眼看便要溺亡了,周遭却还没人下水相助。秦业原只想教训一下他,助那小乞丐脱身而已,此下似要弄出人命来,却非本意,抓起一张椅子便朝那大个挣扎方向抛去,人亦跃下楼来,先在岸上轻点几下,算着那椅子又浮起之机,跃至那大个子身旁踩在椅子上,揪住他的领子往岸上就一抛。这几起几落,足不点水干净利落便已将那大个救了出来,人亦轻轻着地。

那大个先是在水里给灌了个三魂出窍,复又让秦业这么一甩,六魄上天躺在地上狂“卟哧”,亏得他一个好身板,却是个色厉内荏的孬种。两旁观众俱报以掌声,为秦业的轻身功夫惊叹不已,秦业自觉不好意思,正想离去,却见几个与大个子穿同种衣衫的大汉挤了过来,将那大个扶起不住呼唤,后面又有一个怒喝声跟来:“狗奴才!还快不去追!”随即一个肥胖阔少领着同几个豪奴分开人群挤了过来,后面还拉拽着一个满身补丁的青年女子,一脸土灰发钗零乱,只不住的哭泣。

秦业见状便复停了下来,那肥阔少想是见着秦业状貎雄伟,挤着笑脸凑过来道:“这位兄弟,你的功夫真好,哥哥我佩服!”说着朝秦业竖起大拇指,又道:“教给哥哥两招怎么样,我们就算是兄弟啦……”秦业听他唧唧歪歪,冷着脸指着那哭泣的女子问道:“她是怎么回事?”

那肥阔少养尊处优贯了,哪受过这等气,脸色一僵,随即打了个哈哈,正想说话,那哭泣的女子却突然挣起,冲过来抱住秦业大腿哭道:“公子救我!”秦业脸色大变,屈身扶起那女子,见她身材甚为瘦小,还不及自己身高,年纪约在十六七间,一脸黑泥,双目已然红肿,却是甚为明亮。哭啼着便要说话,那肥阔少抢先一步道:“死丫头,你已经是我沈家的人了,还不快放了我那兄弟!”想要上来拉人,却又慑于秦业气势迈不出脚,几个豪奴在他后面作势帮扶着,也不敢上前来。

那女子见着秦业要给她出头,止住哭泣将事情大概说了个一遍:原来这女子与刚才那发足狂奔的小乞丐是姐弟两人,家乡遭了灾,亲老尽逝,无以为生便到襄阳来投奔亲戚,不想那个亲戚已经搬走了,走投无路只好沿街行乞。这女子天生丽质,本已用尘土掩住了自己头面,不想那肥阔少却是机灵了,硬塞一两银子给她弟弟非要将她买回家做丫环不可,姐弟两自然不答应,肥阔少便动手强买,弟弟一时发狠抢过肥阔少的钱袋就跑,这便有了刚才那一幕。那肥阔少听得女子这般说话,少不得另有一番说辞,秦业大怒,便要给他一番好看。此时李恪几个已经下楼来了,听得方才那女子话语,赵无言忍不住指着肥阔少喝道:“沈德鸿,你还有没有王法?”想大家街坊邻居的,都是认识的。那个叫沈德鸿肥阔少脸上一寒,身后几个豪奴俱将眼光转向李恪几个,李恪几个顿时气势为之一跌。

秦业看在眼里,心下有了计较,冷哼一声对沈德鸿道:“你钱袋里有多少银子?”

沈德鸿一愣,见秦业面色不善,知他是要揽下此事了,他见秦业本事高强,不敢有异,便有些气结道:“一百,一百五十三两!”

“一百五十三两银子?有没有金子?”秦业笑了。

“没有!全、全是银子!”沈德鸿心内思着抢不到人也榨他一笔,然而秦业后面的话顿时让他成了泄了气的皮球。

“一百五十三两银子,都有十斤了!”四周一通轰笑,沈胖子这下也不敢再提什么银子了,灰溜溜的转身就走,留下身后一串嘲笑声。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这一对姐弟,姐姐叫刘慕兰,今年十七岁,弟弟叫刘子通,今年十四岁,两人无路可去,算是跟定了秦业了。这下秦业才明白洪七公当日为什么不带他走了,拖着尾巴就是麻烦!刘子通好办,扔给了洪七公,进丐帮去当一名见习弟子了。这刘慕兰却是有些麻烦的,别说,那沈德鸿还是有些认人的本事的,这小丫头洗尽尘垢,一副清丽脱俗的模样确会引人犯罪,当然秦业还不至于犯那个罪,丫头长期营养不良的,身子单薄,却也皮肤细腻,惹人怜爱。

深夜,安排好刘慕兰住下,秦业依旧摸黑到城郊与洪七公约好了地方练武,他时下轻身功夫甚好,十几里地不过片刻功夫便到了,见洪七公还没来,摊开拳脚便将一套降龙十八掌先演了一遍。

当年洪七公教郭靖时,也不过一个多月,郭靖便已学足其中十五掌,秦业脑筋远比当年的郭靖活络,这一路下来又跟洪七公走了三个月,洪七公已将十八掌尽数教给了他,秦业现时也都使得极为纯熟,他在全真教闭关一年,内力大涨,只差年纪小,身子骨还未长成,威力大大打了个折扣。

虽然与秦业结伴而行,洪七公却是向来不住客栈了,老乞丐习惯了天做被地当床,走到哪都是睡。秦业使过一遍,脸上微微冒汗,感觉背后有人在偷窥,气息浑不似洪七公,倏的一转身一招“亢龙有悔”稳稳推出。“亢龙有悔”最紧要的便在这个“悔”字,务要收发自如,来者若是敌,秦业这一招便要全力施展,若是友,他亦可收拳而止。

秦业一招“亢龙有悔”击出,却似打在一堵墙上,反震得自己双臂一麻,心中一凛,此番是遇上高手了!秦业自从全真教出关以来,所遇之敌数张柔最为了得,但他在洪七公这三个月的调教下,更习得降龙十八掌,功力已然大进,却不想对方功力高深至斯,自己根本无力撼得其半分,急忙收势,嗖嗖两颗飞石击出,使了正是他多次赖以保命的弹指神通。

果然,来人气势为之一滞,轻身避过来石。秦业趁机施展轻功向后一跃,似欲跑路了。黑暗之中他甫起发难,未能看清来敌模样,一击不中便不敢多待。那人却是不依不饶,清啸一声一柄长剑追来。秦业每次遇敌,皆有后着,此时看似全力夺路,实际心内想的却是此人功力既远在自己之上,轻功只怕也不在自己之下,见他追来,便是一招“神龙摆尾”,使上了十成的功力。这“神龙摆尾”便是降龙十八掌的回马枪,专攻身后之敌,最是刁钻狠辣,秦业全力施为之下,来人亦不敢大意,撤剑为掌,与秦业轻轻一对,人便向后退了十几步,犹似有些收势不住。秦业大愕,来人修为远在自己之上,与自己一对掌便是最好也得两败俱伤,自己负面极大的,却不知为何他要收剑避让自己?此时两人迎面相对,秦业这才看清来人清瘦高大,面如枯木,一身青袍,手中之“剑”却是一支绿玉笛。

“哈哈哈!黄老邪,我这徒孙怎么样?”一边山弯角处洪七公朗爽的笑声传来,方才与秦业对掌了自然是黄药师了。秦业亦是黄药师的徒孙,但他与黄药师对招用了是洪七公的掌法,洪七公一生未在黄药师身上讨得好去,眼下见秦业逼退了他,心下大是得意,忍不住刺了黄药师一下。

黄药师冷哼一声,并不答话。虽说方才是他不想伤着秦业才改剑为掌,亦不得不佩服这降龙十八掌之威,若是任凭秦业这一掌击出,秦业重伤乃至毙命,他亦要轻伤,且他收势之际让秦业剩机击退,差点收不受脚,也是很没面子的事,毕竟他挂了个五绝之名几十年了,秦业却还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

秦业急忙上前给黄药师行礼道:“秦业见过师公!”

黄药师听得他亦叫自己师公,想着他方才生死之际使的却是使北丐的绝技,心内更是不顺,冷道:“才一年多不见,你的功夫倒是见长了,再使两招给我看看!”

秦业知他迁怒于自己在洪七公面前落了他的面子,可说实在的,谁让降龙十八掌对自己胃口呢,偷眼看了下四周让自己打得七零八落了断树残枝,无奈道:“徒孙这一套功夫还没练熟呢,师公你也看了,现在也就砍柴劈树的本事了。师父师娘可好?”秦业不怕洪七公跟他瞪眼睛,老叫花好哄,黄药师却是文人肚肠,最是记仇的,可不能得罪了他。

果然,黄药师听了这话心内放宽了些,听他提及女儿女婿,便将刚才的不满先收了起来,只冷道:“你不会自己回去看看!”

秦业道:“秦业这几天正想回去,师公可与我同路?”心里却暗道老爷子你说话怎么老这么冲,难怪这一辈子没交上几个朋友。黄药师微一点头,他前番回桃花岛时知黄蓉又有了身孕,算来不久之后又要给自己添了个孙子了,此番在襄阳刚好遇着洪七公,才知他这一阵子都与秦业在一起。

此时洪七公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纤秀身影,正是程英。一年多未见,程英个子不似秦业般疯长,只出落得更加苗条了,两人眼下倒是差不多一般高。秦业迎上去笑道:“程师妹,一向可好?”

洪七公愕然,他知程英是黄药师的徒弟,怎么与秦业互称师兄妹了?这东邪还真是邪门!程英见着秦业亦有些欣喜,听他唤自己师妹,轻笑道:“大师兄,你的武功可是大长了,小妹再不是你的对手了。”此言一出,两人俱想起当日比武情形,相视一笑。两老两小,各自组对一边说话去了。

程英这一年里生活远不如秦业多姿多彩,听得秦业说他的丐帮帮主令牌主杨过的给扒走了,饿了一天肚子,不由抿嘴轻笑;待听得他袭杀张柔不成反被打伤,还差点送命,又为他大为紧张。

秦业这一年来武艺大进,程英虽也进步不小,相较于他却是远远不如了,趁着两个老头说话之际,秦业便与程英又互拆了几招。在学得降龙十八掌之前,秦业最拿手的功夫便是东邪的落英神剑、落英神剑掌,东邪功夫刁钻狠辣,虽然不对秦业性子,他却也是使得极熟的,自有自己的一番心得。黄药师人虽说聪明绝顶,偏是清高孤傲,不苟言笑的,若论授徒的本事,较之洪七公却是远远不如的,更遑论熟知人性的秦业。秦业依着程英的性子,于她剑、掌之间的不足之处皆能说到点子上,每发一言,都让程英大受其益,所发一辞,尽能让程英招式更凌更急,收发自如,当下对秦业更为钦服。

洪七公与黄药师交情不浅,却也没什么共同话题,不过多时便打住了话头,在一边静看秦业指导程英。好半晌,洪七公对黄药师轻叹道:“黄老邪,老叫花今天才真服了你了,什么辈分不辈分的,那都是自己给自己安了枷锁。秦小子这个大师兄确是当之无愧,若是换了老叫花,那便要误了程丫头了。”他说这话,便是因程英论辈分是秦业的的师叔,论年纪两人却是差不多,以秦业之才,武学修为更远在程英之上了,若让两人按辈分行事,秦业哪还敢这般理直气壮的指导程英武艺。他亦看出来了,秦业为程英指正了那些不足,自己与黄药师都看得出来,若要说得这般清晰透彻,还要对着程英的脾性使将出来,自已是没那份本事,黄药师却是没那份闲情。

黄药师人皮面具下的老脸难得的一红,能让洪七公服膺自是万分得意的,只是让程英拜秦业为大师兄的本意却只是郭芙的一时性子,他当日何曾看得这么远?洪七公的这一声“服”便有些受之有愧。转念一想,若非是东邪,谁还能做出这种有违辈分的事来,便又有些得意,笑道:“七兄客气了,药师能得七兄这一句话,此生足矣!”言罢两人相视大笑。

此时程英手挽了一招“落英缤纷”, 这是落英神剑里较为狠辣刁钻的一招,直取敌方耳鼻,程英性子温和,使将起来剑势总不由的一缓,秦业看了直摇头,挽住剑势轻笑道:“程师妹,你性子柔祥,出手之际心有不忍,如此剑意一缓却容易让人反守为攻,大是不妙了!若是将此招改为削人发髻,既顺了你意不必伤人,也足以令人丧胆,岂不更好?”

程英细细一思,确是此理,正要如秦业所言再使将一遍,却听黄药师在边上冷道:“臭小子,你跟英儿才相处几天,怎么就知她性子柔祥了?”原来这招“落英缤纷”乃是黄药师手创的得意之势,他听得秦业动动嘴就要改掉,虽也知此一来正对程英脾胃,终是不喜。

秦业挨了训,倒也没什么,对黄药师轻笑道:“我跟程师妹相处没多久,心内却只当是认识好几百年了,自然知道她的性子。”他知黄药师不过是一时脸上挂不住,便也信口胡诌了,黄药师冷哼一声却也没怪。

程英这才意识到两老头老半天了都在观注着自己,便收住了招式,还剑入鞘下意识的往秦业背后一躲,又似想起什么连忙转过身来,小脸一热不敢看向黄药师。

洪七公待秦业程英走近,笑道:“小子,你的伤也好了,老叫花的口袋也给翻得差不多了,是时候该与你分别了。”

秦业一愣,他亦知洪七公不惯与人长呆的,却想不到现在就要走了,急道:“师公,现在就走了?”

洪七公脸上故意一板:“老叫花给你绑了几个月了,还不放过我么!”

秦业这几个月受洪七公照料,心内自然不舍,颓然道:“那师公去哪里?”

洪七公知他心思,笑道:“老叫花还得去趟北方,老叫花号称北丐,现在北方丐帮却是七零八落了,放心不下啊!”当年为了配合宋军恢复中原,北方丐帮弟子尽起精英与金人周旋,伤亡极大,当日洪七公北上,便有抚伤吊孤之意,却因救护秦业给中途打断了。眼下秦业伤已好,功夫亦是大进,便无再行耽搁的道理。

秦业想自己在北方之所见,面色一黯,几日来心内所思所想不自觉的便喃喃吐了出来:“师公,你说,一艘船要沉,你百般补漏洞,它不见得能坚持到岸,不做,它必然要沉,你怎么办?”他的语气极淡,极缓,却又似有三分彷徨,七分无奈,像是在问洪七公,问黄药师,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仰头,双眸却又透过黄药师洪七公,只看着那轮孤月在云影中穿梭。

黄药师与洪七公闻得秦业此语,心神俱为之一颤。程英亦是一脸迷茫的看着陷入空冥的秦业,只觉这位片刻前还在与自己谈笑自若的大师兄一时之间变得神秘万分,明明人在自己身边,自己也似体味到了他的那一缕缕忧思,却又似远在天边,只余那渺渺的一抹清影。

黄药师思虑机敏,隐隐已猜着了秦业话内的意思,他早年亦是有抱负的,只心性与世不入,几番失望之余,愈老便愈是愤世嫉俗的,避世之心更坚,此时只当秦业说了是自己,想起自己一生所为,心下也自黯然,一时便也不知如何回答。

洪七公虽是游戏人间,亦是知人间疾苦的,想起秦业这几日郁郁寡欢,知他说了是一件极重大的事情,但以他的心思却无法想得太远,更看不透秦业的内心,只淡淡道:“尽力施为便是了,管他沉与不沉的!”

秦业闻言一凛,是啊,义之所在,百死又何妨!当年自己不就是这样的吗,怎么往回活了几年就放不开了?既已想通此节,举手在额上轻拍几下,笑道:“瞧我都傻了,师公说得是,做了就是了,管他如何!”说到此处,秦业昂首又道:“师公,你在北方等我,我过后就来找你!”

黄药师见秦业只在一顿之间气色大变,讶道:“你不回桃花岛了?”

秦业笑道:“我回去呆上几天就走!”看着黄药师似有些不满,又补充道:“以后我不会长时间在外了,随时都可以回去的。”

黄药师不知他所为何事,洪七公似想起了什么,道:“北方?你想再去找张柔?”又觉得不对,秦业虽是被张柔所伤,这三个月里却从没听他提起过找张柔复仇的事。

秦业摇摇头笑道:“张柔算什么,不就是一个汉奸罢了!我要想杀他也是容易的事,不急着这一时!”看着众人仍然不解,又道:“国力不强,民心不振,汉奸便永远也杀不光!我下次再行北上,却要弄个大的!呵,蒙古人贪婪成性,眼下正忙于西征无暇南顾,一旦他们缓过手来必不会放过我大宋,那时北方金国旧地便成了他们的前进基地,我此番一去,要的就是破坏掉他们的这个基地!”

黄药师闻言一凛,万料不到秦业想得这般远,心下暗道蓉儿每说此子异于常人,原还只道是他的聪明机警甚于常人,今日才知为何当年蓉儿敢让十岁的他独自闯荡了。转念又想秦业纵是天纵英才,终是年纪太小,抱负太大实非好事,遂道:“此事还得从长计议,蒙古人这几年的所作所为我亦略知一二,料想他们动手当不在这一时。且你年纪还太小,如何担起这么大的事,谁能服你?”

秦业知他所言是至理,想自己眼下最大的本钱便是桃花岛郭大侠的大弟子,拿出这块牌来别人尽得给自己几分面子,但要听从自己号令却是极难的。可此事若在迟缓,一旦蒙古人荡平了北方诸义军,待得北方民众热血成灰,久乱思安,纵是蒙古人再残暴,要唤起他们的斗志便已不可能了。历史上的几次中原沦丧,中原之汉人之所以迅速为异族征服,甚至回过头来帮助异族对付南方同胞,而南方汉人往往看似反抗最为惨烈坚决,几次竟能保住了半壁江山,便在于北方长期与异族作战,早已精疲为竭,民心思安。想到此处,秦业笑了笑道:“先去了,有没人服我再说了!”

秦业这话说得极为轻巧,若在往日,黄药师便要来气了,然此时看秦业一脸决然,倒跟那个傻小子一个性子,想自己是无法令他改变主意了,一时便也怔怔无语,半晌才轻叹一声道:“回去听听蓉儿靖儿的意见再说吧!”他素知秦业对郭靖黄蓉极为敬重,或许,见到他二人后会另有计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