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恩怨纠缠
作者:无语难眠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0091

耶律齐见完颜萍并不动手伤自己,反而弃刀疾奔而去,大松一口气,他虽抱着替父而死决心,对自己性命哪有不忧的,偷一抹汗,看秦业正对着完颜萍的逸去的方向有些怅然,走过来对着秦业施礼道:“秦兄弟活命之恩,耶律齐永铭在心!”

略一顿,又似要跟陆无双说着什么,秦业拦住他道:“不是我救了你,是完颜姑娘本不想伤你,我不过小推她一把罢了!我师妹与你家却是无甚干系的,方才不过是出于义愤,言语有些过激,耶律兄不必放在心上。”陆无双此时也有些冷静了下来,也觉得自己方才有些失态大是不该,但她性子倔强,心恼耶律齐方才太过嚣张,并不愿与耶律齐多话,又听秦业如此说,心有便有些不忿,却也不辩,只对耶律齐冷哼一声甩身便走。

耶律齐颇为尴尬的看了下秦业,秦业原本对他在打斗之中不给完颜萍面子也有些不悦,后见他甘心替父而死,确是一条实诚汉子,对他不由又生起了几分好感,朝耶律齐一拱手轻笑道:“我师妹就这副脾气,耶律兄莫怪。”言罢追上陆无双拉住她的胳膊道:“师妹,莫再生气了,今晚师兄替你教训那小贼如何?”秦业方才从陆无双话中猜得杨过这几日都跟在她身边,想必此时就在左近,陆无双此时心情不顺,正好拿他来消消气。

果然,陆无双听得秦业此语转怒为喜,却又疑道:“师兄知道他现在躲在哪?”秦业笑道:“不管在哪,总之不会离你太远!”

耶律齐见他二人言笑无异,想着是有人会在今晚来找他们生事,遂道:“秦兄弟,可是有人要寻这位姑娘麻烦,如二位不嫌耶律齐本领低微,便教耶律齐也略尽绵力如何?”

陆无双冷哼道:“就你那三脚猫功夫?”耶律齐好生没趣,讪讪便不再说话。

秦业有些过意不去,笑道:“小师妹莫要再迁怒于人啦,若论耶律兄的武学渊源,你叫他一声师兄也不为过。”这才想起还没替陆无双给耶律齐作介绍,忙道了声歉补了上去。耶律齐武艺学自周伯通,周伯通当日没少跟他提及自己的傻兄弟郭靖,如此说来三人确还有那一层关系,耶律齐虽知,心中却也自奇怪秦业如何会得知自己的武学渊源,便向秦业询问。

秦业一不小心说漏了嘴,拐着角笑道:“耶律兄的师父,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何必多问?”耶律齐一想周伯通确是不让自己别跟人提他们的关系,心中虽疑,却也不好再问下去。

陆无双对耶律齐的态度却还停在他方才戏耍完颜萍的不忿上,撇着嘴冷笑道:“管他跟我们有什么渊源,要做我师兄,打得过我再说!”说着冲耶律齐一扬眉,一副要打便上来的样子。自秦业走后,桃花岛内四小倒是常自相切磋的,陆无双学艺刻苦,人也不笨,一身技艺早已让大小武不敢再自承是她师兄了,只郭芙也不再有了排位的兴趣,故而她这小师妹却还是被叫住了。此时听得秦业说耶律齐还是她的“师兄”,本就瞧耶律齐不顺眼,此时更是不忿,自是不会答应了。

耶律齐大感尴尬,他性子冲淡,兼之刚见了陆无双那副悲愤的模样,不想与她争锋,便对陆无双略一施礼谦退道:“桃花岛郭大侠的徒弟个个了得,秦兄弟在洛阳一出手便已威震中原,耶律齐又如何敢与陆姑娘争先?”

秦业心内好笑,想起当年排位的趣事,正想问陆无双她现在排第几,却听陆无双依旧不依不饶道:“既不敢跟我争,还不叫我师姐?‘陆姑娘’也是你能叫了!”

秦业见陆无双说得有些过了,虽知她此时心情不顺,但总欺负老实人总是不对了,拦住她道:“好了小师妹,也不看耶律兄比你大多少,想让人管你叫师姐,还是等襄儿破虏吧!”陆无双不服道:“我表姐还是你师叔呢,怎么也管你叫大师兄?大武小武都比你大,怎么也管你叫大师兄?”

耶律齐原见陆无双此时还不放过自己,脸上正有些不好看,再听得他二人说话,隐隐觉得桃花岛的规矩有些怪异,对郭靖一代大侠竟立下如此“门规”颇为不解,神色便又有些怪异来了。

陆无双见耶律齐神色不悦,又觉自己有理,身边还有个大师兄罩着,自是得理不饶人,甩眉接着道:“耶律齐,你师父是谁,你不说,大师兄不说,我也不管,既然你跟我们桃花岛有些渊源,咱们现在就来比过,你赢了你当二师兄,我赢了我当大师姐!”她可不认为耶律齐能胜得了秦业,想来他们那一场也是不用比了!

秦业听“大师姐”一说,讶道:“你现在能赢得了芙妹了?”他们多年未见,自己又一直忙得不辨西北的,桃花岛诸小的武艺如何他竟是一点不知。

陆无双颇为得意道:“大……她最近都打不过我了!”说着有些怪异的看了秦业几眼,差点还说漏了嘴再叫郭芙大师姐来了。

秦业见陆无双此时心情开朗了些,对她有些怪异的眼神也不以为意,也想称称她此时的斤两,便对耶律齐道:“耶律兄,可愿与我师妹一试?”他知耶律齐武艺不弱,年纪又较陆无双大了好几岁,陆无双既能让杨过整得没脾气,想必武功再高有限,对敌经验更是不如,当不会扫了耶律齐面子。

耶律齐此时心中已有了计较,见陆无双在那边还是一脸挑衅的望着自己,他虽性子冲淡老成,终还是个年轻人,哪有不争强好胜的,遂笑道:“敢不从命!”当下三人到客栈外大街上摆开阵势,此时耶律燕已安顿好耶律楚材,见兄长无事,心也就放下了,她少女心**闹,便跟了出来凑趣。

秦业见陆无双看向耶律齐眼神凌厉,心中一颤,小师妹好重的戾性!他哪里想得到,陆无双让李莫愁杀了阖家满门,这几年里每日见郭靖黄蓉对郭芙千般宠爱的,此情此景正如当年父母在世时对自己一般,她虽与郭芙情同姐妹,不至于嫉妒郭芙,然每见郭黄对郭芙一分关爱,对李莫愁的恨便涨了一分,几年前此种仇恨藏在心间,愈炽愈深,今日更让完颜萍激发了出来,对耶律齐又是有意见了,此时对阵,眼内便多了一种异样的色彩。秦业看得心内忧急,正想开口提醒耶律齐,忽觉一边墙角有个人影晃动,未多思索,探手入怀,“嗖”了一声一枚石子便飞了过去。

只听“哇”了一声惨叫传来,陆无双却是极耳熟的,提剑绕开耶律齐追过去恨道:“臭小贼,看你还往哪跑!”

躲在墙角之人自是杨过了,他原本听了秦业的话要去大胜关找小龙女,离开终南山一路南下。他既知小龙女有丐帮令牌在身,便也不急,一路只游山玩水的缓步而行,那一日恰巧在路上遇着了向丐帮弟子打探李莫愁消息的陆无双,两人已有五六年未曾见面了,杨过几年里气质神采变化极大,陆无双一时没认出他来,只是觉得有些眼熟而已,她记挂着李莫愁,便没在意。

杨过略一思索便已认出陆无双来了,但见陆无双对自己竟浑然不觉,几年前他还恼陆无双“叛向”郭芙大小武,此时早已将那些事全放下了,便扮了个乞丐想逗逗她,后又知她要寻李莫愁报仇,李莫愁的本事杨过自然知道,哪还敢让陆无双去冒险,故而一路尾随,引她往岔路上走,不让她与李莫愁有在碰面的机会。陆无双哪能料得杨过的心思,杨过又是最爱顽闹的,几次有意耍她,更让陆无双气得牙痒痒的,此时“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又有大师兄在一边掠阵,便是招招拼命,剑剑凌厉无比。看得一边耶律齐兄妹心惊胆颤的,只不知两人有什么深仇大恨,耶律齐更是在心内暗自拈着自己在她的此等攻势下该如何自处,不由冷汗迭冒。

杨过其实也够冤的,他非是有意骗陆无双,只是觉得陆无双此时心性,若是自己现身劝她别现在去找李莫愁,她是万万不会听的,又怕她真的找上李莫愁出了事,故而只在一边引她走岔路,一时顽性起来便没轻没重的逗耍了她几下,却不想今日玩过火了,原本见陆无双气歪了鼻子跑开,心内便有了些不安了,今晚跟了过来只是怕她出事,却不想在这里遇着秦业,还让他给发现了,还没待自己开口说话陆无双便已冲了过来,剑势之凌厉竟不容他有开口的可能。杨过武功虽较陆无双高了许多,然此时见秦业在一边看着,他没听着两人在内说的话,自不知秦业认不认得自己,只怕他也冲上来替师妹出气,便也防着些秦业,又不能使出真本事对付陆无双,一门心思两地用的,一身本领便打了个七折八扣,再见陆无双脸色难看,心便先软了,只当是叫自己日间气得,一时左闪右避的极为狼狈。

陆无双今夜先是受了杨过的气,后让完颜萍牵动的旧思,无处排遣,此时正好将气都使在杨过身上,又是只攻不守的,招招拼命,剑势较日间与杨过对阵时凌厉上何止一两分,便是秦业,只一小会便也看得一阵心惊肉跳的,更怕杨过一个有失,忙在身后唤道:“小师妹,别打了,他是杨过!”

陆无双此时气血贯脑,哪还知道谁是杨过谁是柳不过的,两人又五六年未见,一时也想不起杨过是谁来,仍是剑意不停,招招紧逼的,兀自恨恨道:“臭贼,叫你欺负本姑娘!”

秦业大骇,再这么打下去,那杨过没给伤着陆无双却要先给累死了,走火入魔可是好耍的,不敢再待跃入战团朝陆无双施展擒拿手,只一招蟾宫折桂便将陆无双手中青锋剑抢了下来。陆无双正在气血不畅,突见秦业出手帮着那“臭贼”,一时气转不过,“哇”了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人便倒了下去。秦业急忙上前抱住,扶他坐在地上推宫活血。

杨过原本见秦业帮他解了危,正松了一口气,见陆无双吐血倒下,顿时慌了,忙围了过来,却也不敢打扰秦业,只与耶律齐兄妹在一边干着急。

好半晌,陆无双悠悠醒了过来,当头看着秦业一脸焦急的望着自己,挣扎着正想质问他为何帮那“臭贼”。秦业从陆无双眼内猜得了她的心思,柔声道:“小师妹,你放心,那小贼让师兄打跑了,以后再也不会来骚扰你了!”

一边杨过会意,便不再凑过来,蹑脚提气先自躲开了。陆无双一番发泄过后,精神委靡,听得秦业此话,她自来对秦业是极信任的,想着师兄也不会骗自己帮外人,心头一松,闭上眼睛便自沉沉睡去。

安顿好陆无双躺下,秦业回到客栈大堂,叫了一壶酒点了几盘菜与耶律齐对酌,杨过在外头拐了个弯也折了过来,与他二人对座慢酌。秦业看着神情郁郁一身灰败的杨过,蓦然间心内泛起了一种无力的感觉,这又是一个有仇要报的人!一杯酒在手,便怎么也递不进喉里去了。

杨过看秦业双目黯淡,一脸忧思,只道他是在为陆无双的事伤神,想着自己不过与她略微一戏耍却让她如此痛恨,心内百般不是味,闷闷道:“大师兄,无双……”秦业摆了摆手止住了杨过的话头,“无双的事与你无关,女孩子就这样,她睡一觉就好了!”唉,她明天若还不好,又能怎么办?帮她杀了李莫愁?李莫愁又找谁哭去?那个负心薄幸的化骨成灰的陆展元……越扯越远了,怎么这一个个都是仇啊恨的!

秦业略一失神,很快清醒了过来,手中杯子往喉内一送,又复伸到杨过面前:“倒酒!”

杨过亦是一愣,自他认识秦业近十年来,两人也算相知颇深了,还是第一次见秦业这般心不在焉的,“哗啦”了满上一杯,略有些担心的道:“大师兄,你没事吧?”

秦业摇了摇头,仰头又是一杯,放下手再将杯子伸到了杨过面前,头却向着耶律齐一边:“耶律兄,明早小弟要急着赶路,劳驾你和杨过帮小弟照看一下我小师妹!”耶律齐不知他一早要往哪里赶,也不好多问,应允之声却是不见迟疑了。秦业回过头来看了眼杨过,此时一杯又满上了,苦笑道:“杨过,你这身行头一会去挽一下,明天跟无双说个清楚,就说若想找李莫愁,先将回去将武功练好!然后陪她一起回大胜关!”此时杨过那身小乞丐打扮还在,若是陆无双醒来一时气岔可不好办,先换了再说。

此中道理杨过自是知了,听秦业像是交待后事一般,疑道:“大师兄,明天你要去哪?不跟我们一起走?”他知秦业是“圣军”首领,只道你要去做一个危险的任务,不免替他有些担心。秦业却不接他的话头,静静看着杨过,好一会才缓缓道:“杨过,你对你父亲的事,会像无双这般在意吗?”其实他这话是多余了,杨过是个遗腹子,穆念慈也从未跟他说起过杨康的事,但他一旦听说杨康之死与郭靖黄蓉有关,郭靖往日对他的关爱恩惠便尽抛脑后,一个心就是想报仇!

杨过正被秦业看得发毛,不意他突的有如此一问,心中一颤,张口结舌便先愣住了。耶律齐想着这里头有着某些秘辛,便起身离座,道:“秦兄弟,杨兄,我先去一下。”秦业杨过见他如此机敏,也都起身致意,其间冷凝气氛稍微缓了一下。

看着耶律齐离去,杨过低着头闷道:“大师兄,你当初不是让我自己去找郭伯伯问个明白吗?”语气甚为不满!

秦业苦笑道:“这事我确是不好说的,然我更不想你如无双这般痛苦!”略一顿接道:“你父亲的死确实和师父师娘有关!”

杨过原就心中微抖,料得其中有让秦业为难的部分,此时听秦业直承此事,忽的站起身来,手中瓷杯“喀嚓”一声捏了个粉碎,几滴鲜血顺手淌下,双目圆睁,虎盯着秦业一字一顿道:“所以你一直不告诉我!所以郭伯伯当日一听我问起便要勃然大怒!所以她一直对我有偏见,日日提防着我!”黄蓉于杨过素有偏见,杨过自来对黄蓉也无半分好感,最后便直呼为“她”而叫黄蓉“郭伯母”了。

秦业见杨过反应如此之大,亦是冷视着他道:“现在你知道了?你想怎样!”

杨过狞笑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嗤!”秦业笑了,冷笑:“你怎么不先问问你父亲是怎么死了!为什么他会死!”

“呵!”杨过也笑了,略带着讥讽的望着秦业笑:“与她有关,是吗!她内心有愧,是吗!”

秦业再一次笑了,苦笑,把酒杯再次伸到杨过面前:“倒酒!”

杨过心头一怒,喉头一阵蠕动,甩掉手中碎片,双手倒抓酒坛,“哗啦啦”的将满坛酒一骨脑的往秦业持杯之手倾泄而下,顿时湿了秦业一手。秦业收回杯子,低头却见几缕血丝在里晃动,便又轻轻放在了一边,仰视着站在对面铁青着脸怒视自己的杨过,轻声道:“师父一向对你可好?”

杨过冷哼一声,收回目光扭头转向一边,却不说话!秦业接道:“你母亲去世的时候,你多大?可曾听她跟你提起过你父亲?或者……”

“你直说!”杨过粗声打断了秦业的话,与之对视的眼睛却是柔和了些,心绪也定了些。

秦业又取来一只杯子,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缓缓道:“刚才,有个叫完颜萍的大金国皇族之后,孤身一人来找耶律兄的父亲报仇……”

“就这些?”半天过后,秦业讲完了故事,杨过已不知在何时顺着桌子坐下,侧背对着秦业,面色虽还有些冷峻,总算是说话不再是直接从喉咙里迸出来。秦业站起来给杨过倒了一杯酒,再给自己满了一杯,“你现在都知道了,可在心里好过了些?”

杨过冷哼一声:“我自小孤苦伶仃,尝尽别人白眼,我娘从来不曾笑过,我……”话到此处呼吸转粗,俊美的脸庞已然憋得通红,抓过酒杯一仰而尽,一抹嘴恨声道:“全都拜他们所赐!”其实此时杨过那丝“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的心思已淡了下去,只是嘴上还自强硬。虽然秦业话语中对杨康并无这个时代一般人眼中的那些不是,终归他心里还是偏向郭靖黄蓉的,且杨康也算得是咎由自取,故而杨康的形象不免让杨过失望了,隐隐的对秦业的这种说法有了抵触情绪,不管如何,怨念总要分担到郭靖黄蓉身上才自己宽心些,故而杨过说话的语气仍不自觉的带有对郭靖黄蓉的愤恨。

秦业解析了半天,话里也是尽量将杨康往高大、理解的方面说的,不想杨过却还那副模样,听音隐隐的还有想找郭靖黄蓉报仇的心思,也自有些火了,这老半天了秦业边喝酒边讲故事,虽人还不至于醉倒,酒精的作用却还是有了,语气便也不善了,将手中杯子往桌上一甩冷哼道:“照你这么说,当初就该我师父师娘死了!”秦业自来到这个世界,郭靖黄蓉郭芙便是他最亲的人,隐隐他已将自己也当成了郭家的一员,而原本他又是对杨过的际遇颇为同情的,所谓关心则乱,对于郭杨两家的恩怨便没能帮着理顺理好,再者到目前为止郭家于杨家杨过都算得是有恩无愧的,秦业理直说话便也有些冲了。

杨过也是有点酒精上脑,见秦业一脸不善的盯着自己,倔气上涨,侧过头来对着秦业抗声道:“难道我就活该一生下来就没父亲!我娘就该没丈夫!”说到母亲穆念慈,杨过忆起当年她在饥寒交迫中病痛而逝,年幼的自己甚至一副棺材板都没能给她置办,最后穿的衣服还满是补丁,眼泪叭嗒叭嗒的便往下掉,神情更是狰狞了起来。

秦业听得杨过强词夺理的置问,心头火起,腾了站了起来,指着杨过喝道:“你这……”话没说完见着杨过虎目含泪,眼中悲凄、苦楚、不甘、嫉恨种种神色闪过,心头便又软了下来,轻叹一声正想说些开导的话,却见杨过也腾了站了起来,双手扶定桌子,椅子“呯”了一声却给带倒了,昂着头道:“你想怎样!”

原来杨过正在悲凄间,泪眼朦胧的却见秦业跳了起来,只当他要来教训自己,心内更是不甘,双眼透过薄雾怒视着秦业。秦业却已没了与他争辩的火气,叹了口气道:“杨过,你是我兄弟,师父师娘是我父母,我不想你受到伤害,也不想他们受到伤害!过去的事,你过阵冷静了再想想。”

杨过此时血气上涌,虽是听得秦业语气服软,自己口气却是一时软不下来的,冷道:“若我还想报仇呢?”

秦业本想自此歇了这个话头,让杨过自己慢慢思量,却见杨过犹自咬住不放,面色有些狰狞的看着自己,心头一颤,原本里郭家的人虽一个也不曾伤损在杨过手下,却每每是千钧一发险中又险,自己现在提前让杨过知道了真相,事情要是有了变故怎么办?郭家的哪个人若是命道差上了那么一点点怎么办!刚刚收软下来的心再复刚硬起来,冷视着杨过,一字一顿道:“你不要让我难做!”有顷间,秦业略舒了一口气,转过身来凝视着漆黑的窗外,接下道:“杨过,在这世上,真心对你好的人没几个,师父就是其中的一个!”

秦业后面这一句话语气便已放缓了许多,又似在劝慰,又似在苦求一般。杨过听得心中亦是一颤,这世上,有谁真心对我好?姑姑、义父、娘、孙婆婆,大师兄?郭伯伯?

秦业背对杨过不再说话,杨过透过秦业的肩角,也不知看到了什么,只呆呆沉思着。两人的眼睛俱皆看着窗外黑漆漆的世界,许久,秦业回过头来,看着杨过一脸迷茫的,冲堂下喊道:“小二哥,把这几盘菜再拿去热一热,再拿两坛酒来!”店小二方才让他二人的阵势差点没给吓傻了,远远的蹲躲在柜橱下,此时听得秦业呼唤,浑身一哆嗦立起身来,却是双腿大麻,站立不稳,“哗”了一声滑倒在一边,顺带把一坛酒给砸了。

杨过经秦业这一唤也回过了神来,看着店小二狼狈相,嘴角一咧,想笑,却还是笑不出来。秦业看着一脸愁苦、望向这边仍有些畏惧的店小二,轻笑道:“那坛酒算我的,你再给我拿一坛来!”说罢回身坐回桌上,将桌上酒坛内剩酒与杨过匀了,轻声道:“别想了,喝酒吧!”

又半夜过去,桌脚的空坛越聚越多,杨过醉了,秦业没醉,却也有些蒙了,他真气充沛,累日不睡也是无妨,看着趴倒在桌上的杨过,转身向耶律齐房间走去。

耶律齐在他二人摊牌时不好夹在里头,故而托故先去了,却也没呆在自己房内,守护在耶律楚材床前一夜未睡,秦业与杨过在外争吵他隐隐也听了些,与己无关,他便也不放在心上。此时听得有人走向他的房间,听那脚步声知是秦业,便从耶律楚材的房内走了出来。秦业见耶律齐守护在父亲身边一夜未睡,不由暗自赞服,也只有他这种人才会在父亲被蒙古人逼死后矢志复仇,百死而不悔!

耶律齐率先向秦业施礼道:“秦兄弟,你找我?”

秦业心内既对耶律齐好感大生,便也不愿再与他客套多礼,笑道:“耶律大哥,你我也算渊缘深厚的,就不必老这般客套了!”说话间已将方才那“耶律兄”换成了更亲近些“耶律大哥”。

耶律齐闻弦知意,亦笑道:“秦贤弟这般说,确是愚兄多此一举了,愚兄自罚三杯如何?”

秦业轻笑着摆了摆手道:“只能改日了,耶律大哥,小弟今日有急事要先行离去了,杨过在外头醉倒了,你暂帮我看护一下,我师妹醒来劳驾你也替我跟她知会一声。”

耶律齐闻得秦业片刻都等不得,讶道:“秦贤弟,何事这般急?”

秦业苦笑道:“报仇去!”转念又想着这一夜折腾来去了好几回,好像说的都是仇啊怨的,便又补充道:“不是私仇,过两天你就知道了!”耶律齐听他如此说,虽心内不解,却也不好多问,送着秦业出客栈相别。

秦业跨上玉雪龙,冲耶律齐笑道:“耶律大哥,说了让耶律小妹试试这马,看来也只能下回了!”

此时杨过却已醒过来了,也自走客栈,对秦业道:“大师兄,你几时去大胜关?”经紧昨夜这一番吵,杨过与秦业心间便似又隔了一层,此时神情便有了些不自然。

秦业亦有些黯然,强笑道:“昨日听无双说,你姑姑眼下正在大胜关等你,你先陪无双回去啊,就是别让她再去找李莫愁!我英雄大会那几天会回去的,一切,那时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