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静下来,屋中突兀的安静。石村的炎热使狭窄的空间闷热无比,不断能听到擦汗和摇动扇羽衣袖的声响。
舒歌向他们看去,那一张张淳朴的脸孔由于长期过度的缺水,皮肤显得干裂。神情则是对这怪异天象感到无法理喻,尽皆以求助的眼神看着他们。
四人此刻何尝不热,但无论如何,论体质、心态甚至驻入的时间,都和这些山中的平凡村民是不堪比的。
为什么人一旦来到这个看似美丽的世上都要遭受苦难,还要用尽全力的抓住这无理的世间一切,艰难的为自己活下去。这便是人间?舒歌反复想着,作为魔的她,对人界开始有更多莫名的好奇,魔族的执着让她很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结果,但人间任何事,仿佛都很复杂。这时一个孩童“哇”的一声大哭,如一道利电刺破这寂静的空间,她顺着众人看去,一个约莫四五岁的男孩正拉着他母亲啼哭,声音却是极其干涩,少了孩童的天真灵气。他的母亲赶紧从怀中摸出一截发黄的竹筒,拧开后放到他嘴边,小心翼翼地喂着,一边安抚一边看着那不高的竹筒,咽了下喉咙。而所有人对此都习以为常,看了一眼就转过头来,那孩童喝了大半筒水,此刻也不哭泣,乖乖坐到地上,乌黑的眼睛好奇的看向四人。舒歌看着那个母亲将竹筒谨慎放回怀里时,鼻子突然有点酸,难道说,还有的人,在这世上挣扎生存,并非只是为了自己?
她悠悠叹出一口气,准备施使水灵之术,虽无法治本,可也能暂时退去一些炎热。她念头刚到,突然背后一股风荡来,可风全然是热的。她惊异的转头,见李云卿坐在一旁默然不语,桐星已是双目噙泪,而施展风咒的,显然是莫辰。难道他们也看到那一幕,有所感触?
莫辰不断催发风灵,可哪里减少了一丝暑气,热气已经覆盖了整个地域,他不过只是让这些热气流动一下而已。除非,能使大风刮出百里之外,把外界的秋风灌进来。
莫辰发现没有一点功效,气得牙关紧咬,双拳也握得颤抖。舒歌将手放他肩上,道:“你能让空气始终在这个空间内流动吗?”
莫辰正在气头,道:“在整个村子都行。”
舒歌说:“好,那你来助我。”说罢低声念动起莫名的咒语,以她为中心的地面开始往外侧浮动起一阵微薄的冰晶,速度越来越快,不时已结集在众人脚下。
村民顿时狂喜,惊异高叫着,纷纷以手去触摸那清冷的冰晶,更有甚者,将脸都靠了上去。
那些冰晶只薄薄一层,微微泛蓝粼之色,此刻将村长屋外十米处完全铺满,这一片空间里,霎时凉爽不少。可外界的热气如狼虎般袭入,从外开始,冰凉一点点被吞没。
这一刻,莫辰已经等待良久。
他仰天提手,右手高高伸出,一股无形的风自下而上扬起,渗起清透的光芒,光芒如实质般将他一身衣发向上冲起,发出“呼呼”的声响。众人惊异眼神中,莫辰双目一睁,那高举的右手中仿若拉了千钧之物,他一声大喝,将右手狠狠拉下,所有人都看到一注白色气流从天而降,碰到地面,瞬间往四面八方吹去,那些地面的冰晶纷杂而碎,舞到空中,成了点点的冰渣,在空中静静飘扬。
所有人都感到头发往后一展,瞬间,在屋外冰晶的边缘,已经围了一圈盘旋的龙卷,外界的热浪刚刚接触,便被高高推到空中,完全阻隔在外。
这一片空间内,此时如秋境般凉爽。
村民们一脸惊喜,左顾右盼,全身心的去感受这清爽的气流,大口大口呼吸着凉气,这样的温度,实在太长时间没出现过了。这次村长都站了起来,带领众人往四人拜下,几人赶紧将村长扶起,道:“这只能治表,只能维持不长时间,要能真正帮你们,还得知道事情的缘由。”
村长激动地身上微微抖动,不停道:“好,好,我们继续说,继续说……”
村长坐下之后,示意所有人安静下来,舒歌又问:“在晓婧神秘回来之后,天气开始炎热,你们是否便说她是妖怪?”
村长道:“开始变化也不大,我们也没这么认为,只是晓婧原本性格开朗,和村子里的人都常常一起聊天玩耍,可这次回来,就变得沉默寡言,开始还要给村里的病人抓抓药什么的,到了后来,连病人也不看了。整天呆在家里。”
桐星说:“那可能是她受了惊吓,心里有阴影,我见过好多死里逃生的,后来都这样。”
村长摇头道:“我们开始也这么想,可是几个月过去,一向身强体壮的闻多,渐渐变得虚弱,大夫都找不出源头。而此时冬天已到,天气还是温暖如春,我们回头再想,才觉得这段时间来,真是发生了很多事情。要知道,这些事,都是我们从来没有想像过的。所以,也起了猜测,说晓婧她是鬼的也有,是妖精的也有……唉,其实大家都知道晓婧是个好姑娘,可是,现在的村子,你们也看到了,而晓婧也完全不像原来的晓婧……”
桐星看众人都在暗暗点头,难道晓婧真的有问题?还是他们从未见过妖怪,胡乱猜测。可是这话语间,还是有不对的地方。村长这时呷口水,接着道:“你们看闻多此刻身体挺好,那其实也是怪事。”
李云卿打断说:“非也,他身体表面看着尚好,但气很虚。”李云卿本想说张闻多身体弥漫有仙气护体,所以身体看似不错,但或许已是强弩之末。转念想过,这些村民哪懂仙妖之分,还是听完之后,再看说是不说。
村长眉毛一抬:“哦?可是他一切都很好啊?”
李云卿道:“不妨,我也是武断之举,您接着说。”
村长“哦”了一声,接着道:“闻多之前有好几日卧床不起,在晓婧的照顾下,身子恢复了些,后来他不知什么时候又作了一把木琴,整天就在家抚琴。大家也不奇怪,他时常就在做这些东西。可他就这么每日抚琴,身子又慢慢好了起来。这还没什么,最奇怪的是,到了几个月前,他竟然会使用一些仙术!”
李云卿惊惑道:“啊,你们知道他会仙术?难道他曾经遇到过什么人教他修仙之术?可是据你们说来,从小到大,他都很普通啊。”
村长点点头。
事情这样听下来,仿佛真是有些奇怪,一个平凡人,又从未修仙,如何会突然之间有了仙术?可看他从内弥漫至外的气,分明是长久以来便拥有的。可是他并没有长年累月的潜心修炼,更没有莫辰桐星那样在试炼门中的苦练,又怎么会有这样的仙气?他那种灵力,和白狼身上的仙气是迥然不同的,白狼只是身上沾染,而他是自体而出。更何况就白狼身体表面沾染上的仙气,就不知得在灵力汇聚之地待上多少时日。
李云卿问道:“你说,张闻多是在什么时候拥有仙气的?”
村长表示不明白,道:“仙气是什么?只是在数月之前,我们这石村,不知何故,竟在夜晚常常出现妖怪。好在这些妖怪也不随意伤人,我们都不敢出门,它们也不进来,真是不知为何,可妖怪却是只多不少。后来闻多在夜晚奏琴,便再没见过妖怪踪影,仿佛都扼制它们一般。在此之后,闻多每晚都必抚琴,也是保了我们村子安危。不知他弹出的琴音,是不是就是仙气?”
李云卿心中已是奇怪之至,问道:“还有什么怪事发生?”
村长道:“就是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其他,好像就没什么了。”
李云卿霍然站起:“好,村长可否为我们几人安顿个地方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