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一起吓一跳，莫辰桐星两人的剑“哐当”掉在地上，之后退开五米远。

晓婧见四人脸色俱惊，接着说：“我原是这后面山上一只白鸟，这山中一处，真力汇聚，久而久之，我也逐渐有了灵性。唉，也就是说，变成了你们所说的妖。我成妖之后，寿命增长，看着身边的同类渐渐死去，而他们也把我当成怪异之物，再不愿与我玩耍。呵呵，妖，就是这样，同类不喜欢你，人也憎恶你。”

说到此，晓婧心中一痛，她舒口气道：“还好，很多年之后，我认识了晓婧，可能她也是把我当作了寻常白鸟，只要上山，便会对我笑笑。到后来，有时她会顺带给我带些食物，有时候，她会一个人在采药采着采着坐那发呆，呵呵，有时候还会对着我自言自语说一大堆话，大抵都是闻多如何如何，她以为我听不懂吧，可能才告诉我，谁知道呢？”

晓婧说起这些，脸上微微起了笑意，这是发自内心的微笑。因为怀念某人某事，深深沉浸在内，思想有时是很具体的东西，抽象的事物能伴随身边，而且长久的时间内都不会淡漠，反而愈加深刻。

莫辰桐星见此，都斜眼看了看李云卿，李云卿没有过多表情，似乎就是在听，一如往常。

晓婧笑容转而没有，道：“可是，这样好的一个人，为什么死了？那些可恶的狼群。”

桐星抢着问：“怎么回事？”

晓婧道：“那日我飞到山脚，和平常一样，发发呆看看村子里人们生活。不知道哪个顽童，拿弹弓打在我身上，我当时心无旁咎，感觉左边一痛，掉在地上。那顽童冲来捉我，我拼命挣扎飞起，到了山中，再飞不动，便落在地上。这才发现，左翅一片红肿，方才又奋力飞展，看到骨头受到伤害，现在动都动不了。”

李云卿道：“你当时还有妖力护体，否则，怎还能飞到山上。”

晓婧点点头，说：“我在地上痛得不行，想想也罢了，此处也没什么人，调养两日，应当便无大碍。在那躺了一上午，听到草丛中有声音传来，还有一股腥臭的味道，我不好的预感上来，无奈没办法动，只能静观其变。草丛翻开，哼，是四头灰狼！”

莫辰听到又是狼，紧张说：“完了，你太危险了，下面你怎么逃掉的？”

晓婧幽怨说：“怎么逃，没办法逃。我只有祈求它们没发现我，可是现实偏偏不是如此，灰狼正盯着我一步步走来，那眼神里，是贪婪和血腥。我想，我就该这样死去了吧，也算是和不少同类一样了。我闭目等死，可是，晓婧不知从哪冲来出来，她呼喝着狼群，唉，她声音那么小，谁会怕她呢？狼群只一下就把她扑在地上，我很惊诧她这么一个天天温顺保守，唠唠叨叨的女子怎么会突然冲到狼群中来？在她被狼扑倒的时刻，她双手一把将我抓住，紧紧护在身体之下，那一瞬间，我明白了。”

晓婧说到此，声音又有些呜咽，李云卿脸色似乎变了变。

她泣了轻轻一声，道：“晓婧好可怜，狼群将她拖走，她肯定很痛，手心里全是汗。一路上，除了在地面摩擦起的声响，她一路都在叫着‘闻多’、‘闻多’。最后，在一个高高的草丛，她突然将我抛进，我才看到她清澈见底的眼神渐渐灰暗，她要死了，我想。可是，死到底是什么，我奇怪在晓婧的眼神中看不出死亡的恐惧，充盈的，是无尽的哀怨。她逐渐远去，空洞的眼神却一直望着我，好像又喊了一声，‘闻多’。”

舒歌说：“所以，你为了晓婧，后来变成了她的模样，下山来找张闻多？”

晓婧点点头：“我既然是妖怪，两日之后，已没什么大碍了。我急着去寻晓婧，可是，可是!”

晓婧到此说不下去，像是提到最深的痛楚，紧紧咬着嘴唇，没有一丝声音传出，眼泪却如水一样涌出。

悲伤的尺度十分奇怪，往往可以直入旁人心灵。这是一种很玄乎的情绪，如果说，快乐的事情可以让人心情舒畅，那悲伤，则可将心灵压至最小，但伤口却在同时无限度的增大，这远比快乐来的要猛的多。所以，有时候，一个正常人几乎不会独自发笑，除非他偶然想起某事，也是笑笑则以。但他却可以一个人哭，只是因为那种情绪，而且不知会哭多长时间。这是一个未知。

桐星的心态便是如此，她也不知为何，只是看到晓婧的眼泪，猛然间很沉重。

四人都没有再问话，他们彼此清楚，那或许是晓婧平时连回忆都要逃避的话题。

终于，她还是坚强地抬起头，用最轻但最仇恨的话音道：“晓婧，我看到她时，她，她被狼群撕成了碎片，那一大滩血迹残躯中，还能看清的，只有挂在树枝上一抹衣裙，正对着山下的石村迎风招摇。”

石村，好像起了一丝微风，又仿佛是一声叹息。

李云卿疑惑道：“可是，村里人不是马上来寻过她么？不是什么都没找到？”

晓婧苦笑一声，道：“那一处，他们怎么找的到，我都不知道狼群如何到了那个地方。”

李云卿问：“什么地方？”

晓婧说：“近山顶处，一个洞口下方。那里气很怪异，我便是在那种真气之下，成妖。”

这气，自然是蚩尤运送同族时，残余在大地的“元”，也相当于人间的“灵”充盈的仙家之地。不过这些，白鸟、包括他们四人都无法知确。“灵”“元”“气”毕竟是万物本源，平常人又怎能理解。他们只能感悟这些非凡的力量存在，实质上究竟是什么，根本不知道。所以，他们口中的气，只是后来人自己的说法。

看看那座山头，李云卿又问：“洞口，山顶有个洞口，人不能发觉？有什么怪异之处？”

晓婧道：“那便是这炎热的来源，那洞中，有威慑的力量存在。其实一直都燃着烈气，那时之前，这一片地域就早在变化了。只是不明显，加上我变成晓婧突然出现，村里人更觉怪异，后来才将这一切都定论在由我出现的那天开始。”

四人一起震惊，热的来源，果然是这山上。

晓婧说到此，苦笑一声，道：“我看着晓婧的衣裙所指方向，才知道她最后的眼神里说的是什么。按我的理解，那是一种不舍，她舍不得天天念叨的闻多。所以，我变化了她的模样，带着她的意愿，来到闻多身旁。”

舒歌望向张闻多，他正蹲在一边角落沉思，她感叹人间感情的复杂，真是不能理解。叹口气道：“你要知道，你毕竟是妖，与他夫妻相对，他的身体固然会受你妖力影响，久而久之，受侵蚀而亡。”

晓婧抬头道：“对，所以你们不能拿走那面琴，那有仙力，他有了仙力，便不会受我妖力影响了。”

舒歌摇摇头，凄凄说：“人、妖不相而往来，情真是可怕。那面琴，仙力多大，你或许不知，但如是一直放他身旁，危害更猛。并且，对你来说，也很危险。”

晓婧摆头说：“不，不是这样的。他有了仙力后，再没有过不适，我不怕危险，晓婧已经为我死过一次，我还怕什么？”

舒歌说：“不要固执了，刚才他抚琴之后的状态，难道你真没看见么？”

晓婧嘴微启，但没有说话。

舒歌指指张闻多，说：“你快陪他回去了，一切，等我们弄明白再说，看是否有周折的余地。云卿，我见她单纯真性，确实无害人之意，先就不用为难她了吧。”

此刻李云卿心中也是如此想法，舒歌的话等于正给他一个台阶，他接过说：“好，你们回去吧，明日，我们便去看看那个洞口。”

晓婧感激地点头，道：“明天我带你们去。你们，真的是好人。”

说完，她小跑到张闻多旁，扶他站起。张闻多起身时，远远望了这边一眼，眼中也是忧愁与感激。两人相互相依，缓缓走向向村子深处。

李云卿长呼出一口气，向着高山凝神而望，月光铺在他的脸上，勾画出坚定的轮廓。可是，妖，究竟是什么？

“我们也走吧……”

月光平和的照映下来，夜的宁静，给石村的炎热仿佛冲散不少。这一个村子，便在此静悄悄的沉睡，所有人都在沉睡。睡眠，或许是一种逃避，现实，在这里已成磨难。所有人都不知道，明天，又会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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