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物快速在我身旁两侧飞掠,我心急如焚地赶向姚胜朗的别墅方向,任由挡于前方的树枝在我脸上划出浅浅血痕,我连抹掉脸颊两边血污的时间都没有,心里的焦急用文字也形容不出万分之一,这一切,都因为周晃跟我说的一句话。
“一切都结束了,因为,任务已经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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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2分钟前。
我缓缓调节着能量的上升速度,使之在我与周晃二人间形成一股逐渐凝重的气势,随着“冥尸气”不断地攀升,我的精神也越趋集中,周晃成了我意识界中的一个点面,当他的一切信息,包括生命能量、呼吸频率甚至新陈代谢的速度这一切的信息为“冥尸气”所捕捉并流入我的思感中之时,我知道,我的精神气场已经锁定了周晃,他的一切动作在我的眼中将无所遁形。
于是,最佳的攻击时机来临了。
就在这时,一阵三十二和弦的手机铃时适时响起,轻快的音乐暂时和缓了由我的杀机构成的沉重气氛。
“对不起,我可否先接个电话?”
由于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我的气场锁定,周晃并不敢轻举妄动,同为武道行家的他,当然知道被对方气场锁定,任何动作都可能招致对方的攻击。
“请便。”
我稍微放松锁定周晃的气场。
青年默默无言地拿起手机,按下了接通键,一把男声由手机中传来,但毕竟离得过远,我听不清楚说话的内容,只是周晃脸色数变,以简单的“嗯嗯”声回答着。这样看来,谈话的内容便变得可堪玩味起来。
挂断手机之后,周晃陷入短暂的沉默。
“还继续吗?”我试问道。
“不用了。”抬起头来,周晃的眼睛里带有一丝哀伤。“一切都结束了,柳先生,都结束了,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周晃的话像是一颗重磅炸弹在我脑海中爆炸,只觉得脑中传来“轰”的一声,听觉仿佛派不上用场,四周的声音全都消失了,以致还在说着什么的周晃看起来是那么的可笑。然而我知道,可笑的那个人是我,自以为可以救得了姚胜朗,到头来,依然挽救不了老人的性命。
“这笔账,我迟早要你连本带利的还回来。”
丢下这么一句话,我身形拨起,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往姚胜朗的别墅方向赶去。
周晃这次并没有出手阻拦,就如他所说,一切都结束了,再拦着我也没什么意思,于是,他安静地看着我离开,直至我的身形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柳先生,这条命由你来结束,那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呢喃细语随风飘散,周晃的身影也没入那无边的黑暗中,继续走他未走完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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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的尸体半卧着,以一个怪异的姿势躺在地毯上,他的嘴巴正张开着,可能是被刺穿喉咙时造成无法呼吸,这让他想尽量多吞下一口气,一双如死鱼般的眼睛空洞地望着天花板,那是无声的谴责。粘稠的血液让地毯湿了一大块,腥红的羊绒地毯像一个怪物般贪婪地吞食着老人的血液,以致它看起来仿佛只要拧一下都可能冒出大量的血汁。
小黑被安放在沙发上,小创士的呼吸顺畅,大概只是晕了过去并无大碍。修文与小诗虚脱般坐在姚胜朗的尸身旁边,任那血污染红了他们的衣裤,在他们的眼神中感觉不到一点生气,只有那起伏的胸膛才说明这两人并不是死人。
但,却比死人更难看。
这便是我进屋时第一眼看到的场景。
“你们没事吧。”我苦涩地问道。
从没觉得我的声音是那么的难听,此时它听起来就像是生锈的齿轮咬合转动时所发出的尖利刺耳的声音。
听到我的声音,修文抬起头来,茫然的眼神逐渐聚焦,瞳孔内缓缓出现我的身影,然后,清晰的眼神又为悲伤所掩盖。
夜氏传人哽咽着说:“对不起,柳,柳大哥,我,没有保护,保护好老先生......”
修文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小诗揽在怀里。
“不,这不是你的错,不要再怪责自己了,修文,你还只是个孩子,能做到这样就已经很不错了,没有人会责怪你的,你说对吗,彦生君。”
是的,修文还只是个孩子,无论他有多厉害,孩子始终还是孩子,即使已经活了一百多年的我在知道姚胜朗遇害时还手足无措,更何况只有十七岁的修文。
我用手摸着修文的大头,这个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孩正微微抽噎着。
“没事了,修文,一切都会过去的,你要知道,有一些事,不是人力可以阻击得了的,它们是注定了的结局,虽然没有救得了老先生对你来说可能有点遗憾,但你毕竟努力过了,不是吗?收起你的眼泪,虽然你还小,但你要记住,男儿泪,不轻弹啊!”
咬着牙,修文任由大滴大滴的泪水滴落地毯,那里面,是悲伤,还是自责,我们并不知道,其中滋味,只有修文自己清楚。他没有让自己哭出来,虽然他有听到我说的话,但是此刻,他更需要的是发泄,将心里的难受通通发泄出来。
但修文不愧是驱魔夜家的当代传人,过不了一会,他已经止住眼泪,深深吸了一口气,修文揉着他那通红的眼睛,咧着嘴努力想露出笑容。
“我没事了,柳大哥,谢谢你。”
“彦生君,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见修文情绪已经平复,小诗着急地问道。
“走,我们马上离开这里。”我果断地回答道。“刚才的爆炸已经惊动了其它住户,相信不出半小时,就会有人发现这儿的情况,我们不宜久留。”
看到小诗二人的血迹,我又连忙问道。
“你们没有碰姚先生的尸体吧?”
修文摇摇头说:“没有,老先生被杀后我们都呆住了,只到你回来我们才意识到自己坐在地上,柳大哥,是一只......”
我做了一个手势打断修文的话。
“此事等我们回去再说,你们没有碰尸体就好,要不然警察找到你们的指纹就麻烦了。”
“那我们马上走。”小诗也从地上站起来。
于是,我背上小黑,小诗召唤来另一只我们从没看到过的宿鬼,长得小兔模样的宿鬼虽没有战斗能力,但它却能制造幻觉,于是,我们在幻兔(宿鬼的名字)的“真与幻之境”中,在没被人发觉的情况下回到了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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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那是小诗在淋浴,修文与小黑在洗了一个澡后便已经早早睡觉去了,毕竟他们都只是孩子,今晚发生的事对他们的冲击太大了,特别是修文,保护的人在自己面前被杀,这对自己的信心打击有多大,我非常的清楚,希望修文不要留下阴影才好,不然的话这将成为他武道上的阻碍。
淡淡的茉莉花香从浴室里飘出来,淋浴露的清香仿佛带有一丝催眠作用,恍恍惚惚间,姚胜朗的音容笑貌掠过我的脑海,与他相识的画面一张张浮上心头,从巴黎的初次相识、到巴塞罗那的热情邀请;从北京的第一次高层会议,到短短两个多月后不幸遇害。画面如走马观花般闪过心头,最后纷纷碎开,只剩下姚胜朗被杀时的姿态在我脑海中不断盘旋。
(你放心吧,姚先生,我一定会为你讨个公道!)
我暗自下定决心,姚胜朗来找我们寻求帮助,然而我们却没有保护好他,如果不能替他捉到凶手的话,那么,我的内心一定不会平静。
思来想去,周晃大概是唯一的突破口,他的本性并不邪恶,只是那个幕后操纵者于他有恩,想来他也必定也矛盾非常,自古有云,恩义两难全啊!
只是在找到周晃之前,我想有必要听听小诗讲述姚胜朗遇害的情景,看看能从中找出什么线索。
浴室门被打了开来,只穿着宽松浴袍的小诗走进大厅,手里是一盒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牛奶。
“彦生君,不去洗个澡吗?”
“不了。”我摇摇头。“在那之前,我想先听一下姚先生当时遇害时的情景。”
“......”
短暂的沉默之后,役家千金点点头坐到我的对面,盘膝坐于沙发上。
“好吧,当时你走后,差不多过了两三分钟后,一个男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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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大概就是这样。”
一口气把姚胜朗遇害的经过对我说了一遍,小诗默默地喝起牛奶来。
我在一旁陷入了深思当中,我的头脑现在很乱,首先是周晃,他说自己遇到姚胜朗是经过安排的,那也就是说,这个计划已经准备多年,但话又说回来,姚胜朗只是一个普通人,况且周晃遇到他那时,姚先生还只是个小公司的老板,从那个时候就找上他有什么意义呢?
接下来,据小诗所说的情况推敲,周晃的同伙,杀死姚胜朗的凶手应该是我那天晚上看到的,那只将苦无灭口的僵尸。那该死的诅咒应该是那只僵尸给周晃的,这本来就不是普通人能弄得到的东西。但是姚胜朗只是一个生意人,尽管他算是一个知名人士,但为什么会和一只僵尸扯上关系,这样想想,当时问姚胜朗知不知道谁想害他的时候,他那欲言又止的神情说明他对我们隐瞒了一些情况,这或许是一个关键所在,无奈他现在也已经死了。
最后,那只僵尸同时与苦无,周晃都扯上关系,周晃明显是经过改造的人类,而苦无那种脱离常规的进化是否也某种改造的结果,如果是这样的话,僵尸、改造人这两者间有什么联系呢?我隐隐觉得这是另一股势力崛起的征兆。
一股足以淹没全世界的势力!
一想到如果大量出现周晃或苦无那种改造人类,我就感到一阵恶寒,人间界的非人生物与人类将为另一股势力所冲击,长久形成的平衡将会被打碎,到那时,就算出现全球性的战争我也一点都不意外。
“怎么样,彦生君,有没有头绪。”
在我沉思的时候,小诗已经把一盒牛奶都喝光了,见我久久不出声,她忍不住问我道。
“啊。”我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笑笑。“你看我,都想糊涂了。唉,怎么说呢,这件事乍看上去,线索倒是挺多的,但每一条到紧要关头就断掉了,真叫我无从下手。你看就拿姚先生来说吧,我问他是否知道谁想害他时,他分明想到某些事情,但现在人不在了,这条线索也就到此为止了。”
小诗随口说道。
“那也可以从其它东西身上调查看看啊,比如说像片啊,日记之类的,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啊。”
我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这么简单的事我怎么没想到,这都钻到牛角尖上去了。
“你说得对,小诗,我马上回姚胜朗的别墅去,搜搜看他有没有线索留下。”
“现在?”小诗被我吓了一跳,站起来道:“现在警察可能已经到达现场了,你去的话岂不是很危险。”
“放心,我没打算和警察先生们打交道,我可以偷偷潜进去,好歹我也是只僵尸嘛,他们捉不到我的,你别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