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六月十日下午的政事堂商议后,文天祥来到自己办公的书房,开始吩咐身边人去找一些从连江县回来的人,了解具体的情况,另外也是吩咐手下去准备第二天出行的船只和依仗、护卫,尤其是几个文人幕僚要赞画一下具体的方略,写出一些应对的条陈来。
自然从巨佛脚下回来的武书函,当然的成为被文天祥细细盘问的对象了。而这边文天祥在书房里面不停的和幕僚们商议,书房的房顶上一只“偶然”停留的鸽子也是在那里一直站到书房里面的文人们拽文结束才飞走。
金属鸟是不能穿透屋顶把房间里面的声音完全地、清楚地拷贝下来,但是谁让书房里面有一个武书函呢!有他右手腕上的手环作为信息的搜集点,然后编码成可以穿透房顶传播的信号,自然房间里面的动静,在夜晚最深的时候,就被金刚智完全掌握住了。
下面的,自然就是等待着人自己上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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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一日的上午,金刚智又收了十个俗家弟子。不过这人选问题,就是在陈文治和宋时书两个人了。没有他们两人的担保,外边那些急的嗷嗷叫的碳基猴子们就是喊破天也不能得到进入帷幕的权力。
而且,昨天下午从帷幕里面鱼贯而出的四百个金刚人,在引起巨大轰动的同时也把巨佛脚下混乱不堪的秩序给强硬的梳理出来。至于金刚智等九人所在的帷幕,就是由剩下的一百个金刚人来料理了,再也就没有人能闯进去了。
一个夜晚过去,所有原来就是巨佛脚下村庄里面的村民就在赵老头的出卖下被清洗出来,更是被宋时书这个县官做主调拨给金刚智慧作为下手的役从。每一个土著的村民,都得到了一个很特别的手链,也被按照一户一户的划分开来。那个手链,是一个有食指第一指节那么大小的金属块抽出一根细细的金属链绕着右手手腕扣出来的。金属块上,用阴刻的文字写着主人的名字和一个特别的符文编号。
而那些外来者,在金刚智慧划定的一个圈子里面的进香朝佛的人,也在那二十六个上位土著的主持下,被清洗了一遍。每一个人也同样的得到了一个手链。就是这个手链上面的金属块是黑色的而已,只有一个简单的汉字书写的数字编号。
颁发给外来者的手链,是为了控制大佛脚下的人数,也是为了最彻底的掌控离金刚巨人最近距离的一批土著的秩序。在金刚智慧划定的圈子里面,所有外来人搭建的棚窝都被金刚人收归公有,所有占了村民土地的也被金刚智慧拟定了一个食物补偿的协议。最后,也就是这个叫“半山村”的小村庄里面所有的耕地都被青龙寺占了下来。
不过围海而成的那些淤地就是另外算了。那样的土地就是占下来盖了窝棚也没有人敢住的,海风一起,就可能被海潮冲垮堤坝了。所以现在金刚智慧占据的多是周围山坡上村民们艰难开垦出来的那些山地,也是那些土著进香者们主动选择的相对安全的地方。
那些黑色金属的手链和发给村民的银色手链是不一样的。一共四千个黑色手链,只有在金刚人围绕出的大门那里领到手链的人才能进入圈子参拜巨佛。而等到这些外来者离开的时候,就必须解下手链交给金刚人的。而在进出之间的行为,就自然是被金刚人管束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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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下午,就足够金刚人清洗干净现在大佛脚下的所有碳基猴子们了。而金刚智慧提出的条理分明的管理细则,细致到每一个人、每一个环节的开展计划,也是让土著的上位者们开了眼界。
一共二十四个形象完备的金刚罗汉首领,还有八十个形象差不多的两米高的金刚罗汉,三百个不到两米高、形象粗糙的金刚童子,都被金刚智慧一一的吩咐了任务。至于已经被金刚智慧当成青龙寺附属农民的半山村村民们,自然的也被划分到一个个金刚罗汉的手下,去做事情了。
清洗人群,也带来了一个好处。隐藏人群里面的一些恶徒被揪出来,押到帷幕的前面,在那里跪在地上示众。也不由得他们不跪,一整块正好在他们跪姿的脖子位置开口的大金属板枷架在那里,不低头的人还真的没有。至于金属板上注明的他们犯下的过错,县官判定的处罚,都一一的写了个清楚。
有宋时书这个县官在,自然什么东西都是好办。至于那些这些土著碳基猴子们处罚权,金刚智慧直接的都交给了土著自己去内部解决,一点插手的意思都没有。就是十几个半山村的村民乘乱作恶,现在以为依附上青龙寺可以抖起来了,也被干脆的压翻在地,剥夺了佩戴银色手环的权力。
仅仅一个下午的时间,一个新秩序就被金刚人们树立在巨佛的脚下。一个个简单的区域,被用最简单的石堆、篱笆、草绳给分割了出来。原本混乱不堪的巨佛脚下,也被清理的干干净净。就是进香的程序、流程,也明朗了起来。
简单的给两百个金刚童子配上随便切削出来的两米长棍,秩序就这样的简单地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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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一日,巨佛脚下的秩序更加的稳定。
外边前来进香的平民都先看过了大门处连江县县衙颁发的文书,服从金刚人的安排,佩戴上那个黑色手链,然后按照已经被金刚智慧划定的进香秩序一点点的通关着。不到中午,空余的手链就已经被散发一空,外面的香民也就只能等待里面的人出来才能进去了。
里面的人,也不可能无限制的长期停留在里面。就是官僚世家,没有充分的理由,也只能在巨佛的脚下呆一个夜晚而已。第二天下午,前一天进来的香民,手环就会变成灰色。金刚智慧座下的那些持棍金刚童子们,抓得就是这帮人。没有足够的理由,就只有被赶出去了。敢胡闹的,连江县的县丞已经把自己的办公地点搬到了巨佛的脚下,专门应付那些自持身份的人。
不过好在,金刚人们也是很滑头!那四千的黑色手链中,有四百个是不放在大门那里发给排队的人的,自然是给那二十六个已经被金刚乘收为世俗弟子的土著用来做人情了。至于里面的香众想多呆一些时间,就只能在每个中午前去找二十六中的某一个说情,然后由金刚智慧来对着手链“施法”了。
四面八方前来的那些读书人、士子、前官僚、大地主、富商等等这些社会上层人士,自然就是有连江县县丞亲自在大门旁边的侧门亲自接待了。也是幸亏有一个土著官僚来专门迎接那些土著里面的精英们,六月十一日的秩序才变的无比的顺畅。而青龙寺金刚人们的这种做法,也让那些进香的土著精英们,慷慨的布施下各种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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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天祥和秀王赵与择一行人,在福州府城上船,顺闽江而下,出海北上绕到连江口。不过没有马上就去北岸巨佛脚下的半山村,而是停在了南岸的东岱村,派人专门去传唤了陈文治和宋时书。
文天祥在东岱村一直停留到十二日的清晨,才打齐所有的仪仗,渡江北上,在浦口村落脚,一行人逶迤向着东边的巨佛那里行去。
十一日的下午,文天祥细细的盘问了陈、宋二人关于金刚人的所有细节,然后又和幕僚们合计到了很晚才安睡。可惜自认为自己已经做好准备的文天祥,却是因为商议时几个旁听者的手环而泄尽了机密。他的所有方略,都被金刚智抓在手心,只等他自己上门了。
十一日中午,船队绕到连江江口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看到了那个据山而坐的超大巨佛。一时间,如同所有第一次目睹巨佛的土著一样,所有人都感觉了一种特别的,深入灵魂的震撼。没有等到靠岸,就已经不少船队里的人,就在船板上面冲着佛像叩拜起来。下了船,文天祥和赵与择二人还好说,要按照规矩去办事,最底下的那些仆役、士卒就有不少人直接请假搭渔船过江去了。
到了东岱村,自然就不像是被大山阻隔的福州城那样,大佛的巨大是扑面而来。正在东北十里外的巨佛,三百七十四米的身躯加上底下的小山,在东岱村的江边可以清晰的看个清楚。
村里的乡老都是在初六日就第一批礼佛的人,村里的所有人也都过江礼拜过巨佛了。文天祥停留的时候也叫了不少乡老到面前询问了一番,自然是也知道了很多关于巨佛的“传说”。
知道的越多,文天祥反而是越加的迷茫!
儒家言:子不语怪乱神!
但是,一个真实的神佛在面前的时候,任何过往的常识积累而成的堤坝都在一瞬间崩溃掉了。尤其是巨佛在夕阳落山的时候无意的扭头向着西方追望,这个常人最普通的动作,在巨大佛像做来,却是到了极点的惊天动地。那个时候,秀王赵与择已经是被震惊的没有办法说出任何的话了。就是以文天祥的淡定,也有些把持不住自己的心神。
这样的心神迷离的状态,弥漫在文天祥这一行人中所有人的心头上。昨天在福州城里拟定的对策,现在也变得混乱起来了。虽然又不停的集思广益,但是人心乱了,也就什么都乱了。
这样的状态,等到十二日的清晨,过江以后一点点的向着巨佛靠拢,也越加的明显了。
这样的状态,自然就只有被稳坐钓鱼台的金刚智调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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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大门前,黑色手链早已经散光,就是县丞保管的四百个也在一个上午被用掉了。不过,法是死的,人是活的。里面金刚智慧立刻带着正好和文天祥这一行人的人数相同的黑色手链来了,直接的把所有问题解掉了。
不过这一群多达一百一十四人的队伍,进了大门反而不好安排起来。不是地方不够多,而是来的有身份的太多了,合适安排下他们的地方又都已经有人了。为了一帮后来者,而把前面的人得罪,这自然不是金刚人的逻辑。所以,除了文天祥为首的十个人得到进入帷幕的资格外,其他所有都被看管起来。
一时间,群情激奋!
想规矩进香的最低级的士卒、仆役,反而安静的跟随着金刚童子的引领离开了。那些激奋的人多是听闻了世俗弟子的规矩后,想着也进到帷幕去得个名分、拿个手环的,回去也有个炫耀的地方。现在被挡在帷幕之外,又被当成一般的香众,自然不满的人就发作起来。
外边一圈三十个持棍的金刚童子,帷幕门口的十个持枪罗汉,地上十五颗已经开始腐烂的头颅,两侧跪着的三十七个罪犯,这样的阵容,这样的威慑,他们自然也就只能嘴上放炮了。
可惜,他们不知道自己的位置隔着一面柴草编成的篱笆墙就是金刚智们的草堂,而他们也成了金刚智调笑的对象。
里面文天祥和秀王赵与择带着八个人进入草堂,看到九个端坐在金属莲花宝座上、身笼光晕、手持各色法器的金刚行者的时候,突然的因为礼节问题僵持在了那里。而这时,柴墙那边的喧闹声也传了过来。
没有等文天祥开口,也没有等陈文治劝说,更没有让宋时书去辩白,金刚智举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示意所有人安静。至于赵与择,他想下跪,却是被文天祥掐着胳膊硬拉在那里。
旁边的喧闹,在里面的安静后变得清晰出来。每一个站在墙里的人都听出了外边是怎么回事,也听出了是那些人在说着那些话。停了一段时间,金刚智突兀的开口道:“前日陈文治问我:我佛可是为救宋国而来?若是宋国之官僚士人如此这般,不救又有如何?”
一时间,文天祥竟是没有转过弯来。
金刚智继续说道:“宋国残破败亡到此,七日礼佛者七千三百一十四人,如陈文治般为宋国求我佛者仅有七十三名。士子官僚二百余人,军将武卒三百有奇,却仅有七十三人。我问文枢密,救是如何?不救又是如何?”
这话一说,不仅仅是文天祥没了回应,现在草堂里面的其他人也没了言语。只有陈文治破声而哭,不一会就弄湿了衣袖。最后,除了文天祥铁骨铮铮的站在金刚智面前外,其余的人都跪伏到木地板上,在那里凶猛的叩着头,不停的念着“求金刚佛祖救我宋国!救我宋国啊!”
不过,金刚智却是又开始说道:“金刚佛祖为金刚界一界之主,亦是我佛之师,莫要念错。我佛为大光明金刚佛,奉佛祖法旨,来人间界历劫,等候净世莲花出世。我佛有我佛之劫难,宋国有宋国之劫难,世间因果不可乱!救宋国者为宋国人也,非我金刚乘。文枢密,汝所欲,我佛知之!我可入世历劫,助汝一臂之力!欲以世间因果乱我佛修行者,为我金刚乘之敌也!誓杀之!”
然后,还是没有等文天祥开口,金刚智接着说道:“我虽可助汝,然诵经佑国之约不可违。宋国几多人诵我金刚乘之经文,皈依我金刚乘之门下,我出几多之力!”
下面,金刚智身边的另一个金刚行者开口说道:“我佛座前,众生平等。庶民为一人,天子亦为一人,无有因天子皈依而助一国之说。”
第二个金刚行者说道:“文枢密,汝心中有所持,不能以礼拜我,是否以为天上诸佛,以大为尊?我等九人,形肖凡人,反为汝所惑!退当思之,退当思之!汝以自身当宋国之大官僚,一言一行不为自身之意,为当宋国之礼。可知我等九人,亦是当我佛之礼哉!”
最后,还是金刚智说道:“文枢密,今日汝来,可有国书?无有,我等亦不在此堂见汝,汝亦不必为礼所惑。后更有一堂,文枢密、赵秀王,可随我来!”
说完,转身下了莲花宝座,引着二人向后边去了。其他八个金刚行者也闭上了眼睛,收回了身后的光晕。草堂里面的八个土著,也被金刚罗汉领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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