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寺金票有什么用？

林安然以前不知道，但是现在他对自己怀里放着的那十几张青绿色的纸片，却总是要隔上一点时间就会去触摸一下。只有感觉到那些纸片还是呆在怀里，他才稍稍安心下来。

以前每年他都会拿出价值近千两白银的各种东西孝敬泉州附近的那些寺庙，去祈求各种各样的庇佑和福气。从来都是只有他去施舍，青龙寺这样“平等交换”的方式他还是第一次碰到。

从第一次施舍香火、供奉三牲到后边一次次的加码，尤其是捐献各种金属去制造浮海修罗，林安然一个人也是捐献五万多斤的铁器和价值数万缗的各种器物。不过他没有像谭仙客那样的捐献数十万两的白银，而是按照浦口村那里的采购布告捐献了价值近二十万缗的各种物资，赞助了青龙寺的各种需求。从召集修建青龙寺需要的各种工匠，到青龙寺各个殿堂布置需要的各种器物，宋国皇室、朝廷安置需要的各种器物，总章府运作需要的东西，北伐需要的东西，东渡需要的东西，林安然在很多方面上都捐献或者赞助了。

而金刚智也记住了他。

林安然坐在石桌前，看着对面在装傻的麦其里，在旁边“沉默”又期待的看着谭仙客的艾露妮，心里面只有摇头。

他知道青龙寺金票是用来干什么的，也知道青龙寺金票的价值。青龙寺金票名义上对那些捐献大量财物给青龙寺的信徒进行补偿的大额票据，实际上是金刚智谋划中即将开始的远海商船船队的股份契约。只有拥有青龙寺金票的人，才能在浮海修罗组成的远洋商船船队里面占据股份和舱位，才能得到青龙寺的认可。

整个宋国，现在也不过只有七个人能领到青龙寺金票，能得到金刚智的接见和安置，得到下面的安排。他、谭仙客、凌四少就是七人中的首领。谭仙客主持南海航路，凌四少主持北海航路，而他主持的是福建路和金刚州。

刚刚参与会商的艾露妮，也知道青龙寺金票的用途，不过她因为身份是穆斯林的原因，没有办法得到罢了。前面她捐献出来的那些东西，最后只换到了青龙寺交子。现在，自然是麦其里被艾露妮当成炮灰扔到了前面，用来试探必定会成为青龙寺大人物的谭仙客态度的棋子，最少也要在以后必然壮大的航路中得到点什么。

麦其里刚刚提出要求，就被谭仙客拒绝了。下面就是麦其里主动把要交付的货款降到八成，谭仙客依然面无表情，还是拒绝了。

谭仙客下面拿出来一个账本和几张契约、文书，然后又拿了一张空白的纸，在纸上和麦其里细细的把这一次的交易盘点了一次。

契约是谭氏家族的族人冒用谭仙客的名义和麦其里签订的，谭氏家族里面的那些人在谭仙客从南海回来以后也主动跪到谭仙客门前请罪。谭仙客也知道自己如果坚决不承认契约、只承担自己实际出钱的那一小部分的话，什么大的风波也不会沾染到自己的身上。但是家族终究是家族！

在契约刚签订的时候，已经交付了三成的现钱，然后用各处田产和铺面又从泉州蒲家抵押出了三成的货款，最后四成货款就是现在谭仙客要解决的东西。前面在他回来的时候，谭家能值钱的东西都已经被契约的监督者蒲寿庚给扣留了下来，就是谭仙客刚刚带着货物到达泉州的七条海船也被以百分之三的价值给扣留住了。而那些香料和宝石，在谭仙客回来之前，也已经被那些末日临头、惊慌失措的族人在某些“好心人”的劝说下用两成到三成的价格换成了白银。到最后，能留给谭仙客的，只有一个小口袋，一百二十六粒宝石原粒和数百斤出不了手的香料。

前面三成的货款已经交付结清，没有首尾了。中间的四成货款，前面因为蒲寿庚用泉州官府的名义把谭家的各种抵押物贬值的缘故，一直有各种的说法。现在谭仙客借助青龙寺一下子翻了身，前面的各种东西又都做了废，所有被扣留出让的商铺、田产又成了悬疑。这一部分也成了金刚猛和蒲寿庚之间打擂台的棋子。在没有彻底清算清楚之前，就是作为交易双方的谭家和麦其里都没有能插手的地方。

而最后的三成货款，就是今天麦其里要求结清的东西了。

谭仙客先把各种文书都清理清楚，然后让做中人的林安然和艾露妮都仔细查看一遍，然后才把最后那三成货款、也就是今天要交付的银钱数量结算出了一个明确的数字。

原始的契约上面，麦其里出售给谭家的香料价格和宝石价格都是一个远远超出市场水平的数字，而且因为有蒲寿庚的插手，后续货款的利息也是奇高无比。最后按照契约，就是最后这一部分，三成货款也是一个超级庞大的数字。

不过麦其里也是油滑，也可能是先被艾露妮劝说过的缘故，他主动提出要把那个利息给降下来。而且如果谭仙客能用青龙寺金票或者是青龙寺其他的优惠来支付的话，他甚至可以把利息完全的省掉。

无比庞大的金刚巨人就在身边，数百上千的金刚人就在眼前，如山如林的浮海修罗船队就在海上，十万青龙寺信徒就在墙外，麦其里还是清楚坐在自己侧面的谭仙客已经不是自己可以轻易玩弄的对象，更不是自己还可以与之竞争佳人的对象了。

麦其里主动提出降低利息，谭仙客没有给出任何的表示。到了最后，谭仙客根本就不看麦其里主动讨好的眼光，也没有看旁边冲着他微笑的艾露妮，还是按照原来契约上面的各种数字计算出了今天要交付出去的一个庞大数字。

看着这个数字，尤其是看着面色僵硬的谭仙客，旁边陪坐的几个人，除了什么都不参与的凌四少和那个正在被玩弄的小正太，剩下的四个人都是脸色难堪。

三十七万缗。

原始的三成货款只有十六万缗，但是加上利息、加上延迟了一个月结算的违约金，最后谭仙客要支付给麦其里?本?里沙?提克里克的就是三十七万缗的铜钱。

但是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现在最关键的事情已经不再是这笔钱的金额是多么庞大了，而是谭仙客的态度。谁都知道这一笔交易是一个绝路的局，可以彻底把谭家毁灭、把谭仙客毁灭的局，但是这个局已经被谭仙客给撕碎，双方的地位已经扭曲，剩下的事情已经要看谭仙客的态度了。

但是今天谭仙客的态度，明明白白的把他心里面的怒火写在脸上。不仅仅是承认了契约上那个荒谬的交易价格，也承认了那个可笑的利息，更是认可了契约上面那个不是出自他手笔的签名。

看着谭仙客现在冷漠的脸色，石桌周围的几个人只能陷入沉默。就是旁边刚刚还是愤恨不平的谭云氏，也是开始惴惴不安的看着自己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