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群雄围庄(6)
作者:水随天去秋无际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437

群雄都是一惊,凝神看时,原来这许多灰色的蝴蝶都是玄难的衣袖所化,当即转眼向他身上看去,只见他光了一双膀子,露出瘦骨棱棱的两条长臂,模样甚是难看。原来两人内劲冲激,僧袍的衣袖如何禁受得住?登时被撕得粉粹。

这么一来,玄难既无衣袖,袖里自然也就没有“乾坤”了。

他狂怒之下,脸色铁青,乔峰只如此一掌,便破了他的成名绝技,今日丢的脸实在太大,当下双臂直上直下,猛攻而前。

众人尽皆识得,那是江湖上流传颇广的“太祖长拳”中一招‘千里横行’。这时群雄眼见这位名满天下的少林高僧所使的,竟是这一路众所周知的拳法,谁都为之一怔,待得见他一连三拳打出,后发的竟然先至,三拳一齐向乔峰身上招呼,各人心底不自禁的发出赞叹:“少林派得享大名,果非幸致。同样的一招‘千里横行’,在他手底竟有这么强大的威力。”群雄钦佩之余,对玄难僧袍无袖的怪相再也不觉古怪。

本来是数十上百人围攻乔峰的局面,玄难这一出手,余人自觉在旁夹攻反而碍手碍脚,自然还是团团围住个大圈,各怀了心思,凝神观看玄难和他决战。

乔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知道那边厢庞莫云的战圈越扩越大,依然止不了时时有人倒地嘶嚎,围住他的群雄无不心惊胆颤,畏缩不前。心中立时大宽,便在这重重包围之下也丝毫不觉得能有什么困住自己手脚,见玄难使了太祖长拳出来,蓦地心念一动,呼的一拳打出,一招“冲阵斩将”,也正是“太祖长拳”中的招数。这一招姿式既潇洒大方已极,劲力更是刚中有柔,柔中有刚,武林高手毕生所盼望达到的拳术完美之境,竟在这一招中表露无遗。

但凡能来到这里的人物,就算本身武功不是甚高,见识也必广博,“太祖拳法”的精要所在,可说无人不知。乔峰初时和各人狠打恶斗,群雄专顾御敌,只是惧怕他的凶悍厉害,这时暂且置身事外,方始领悟到他武功中的精妙绝伦之处。乔峰这一招打出,虽然在场人人都想立时擒下乔峰,或杀或剐,但也均是情不自禁的暗喝了一声采!眼见乔峰第二招“河朔立威”一般的精极妙极,比之他第一招,实难分辨到底那一招更为佳妙,便有许多“哦,哦!”“呵,呵!”的低声赞叹。一呼一吸之间乔峰和玄难便拆了七八招,高下早判。他二人所使的拳招,都是一般的平平无奇,但乔峰每一招都是慢了一步,任由玄难先发。玄难一出招,乔峰跟着递招,也不知是由于他年轻力壮,还是行动加倍的迅捷,每一招都是后发先至。这“太祖长拳”本身拳招只有六十四招,但每一招都是相互克制,乔峰看准了对方的拳招,然后出一招恰好克制的拳法,玄难焉得不败?这道理谁都明白,可是要做到“后发先至”四字,尤其是对敌玄难等这大高手,众人若非今日亲眼得见,以往连想也从未想到过。

玄寂见玄难左支右绌,抵敌不住,叫道:“你这契丹胡狗,这手法太也卑鄙!”

乔峰凛然道:“我使的是本朝太祖的拳法,你如何敢说上‘卑鄙’二字?”

群雄一听,登时明白了他所以要使“太祖长拳”的用意。

倘若他以别种拳法击败“太祖长拳”,别人不会说他功力深湛,只有怪他有意侮辱本朝开国太祖的武功,这夷夏之防、华胡之异,更加深了众人的敌意。此刻大家都使“太祖长拳”,除了较量武功之外,便拉扯不上别的名目。

玄寂眼见玄难转瞬便临生死关头,更不打话,嗤的一指,点向乔峰的“璇玑穴”,使的是少林派的点穴绝技“天竺佛指”。

乔峰听他一指点出,挟着极轻微的嗤嗤声响,侧身避过,说道:“久仰“天竺佛指’的名头,果然甚是了得。你以天竺胡人的武功,来攻我本朝太祖的拳法。倘若你打胜了我,岂不是通番卖国,有辱堂堂中华上国?”

玄寂一听,不禁一怔。他少林派的武功得自达摩老祖,而达摩老祖是天竺胡人。今日群雄为了乔峰是契丹胡人而群相围攻,可是少林武功传入中土已久,中国各家各派的功夫,多多少少都和少林派沾得上一些牵连,大家都已忘了少林派与胡人的干系。这时听乔峰一说,谁都心中一动。

庞莫云在那边也一直在注意乔峰这边的战局,这时见群雄都为乔峰这几句话说得心中松动,便以真气运使至唇边,舌绽春雷一般喝道:“中原武林对达摩老祖敬若神明,何以对契丹人却是恨之入骨,大家可有想过,为何同为胡人,我们却不同对之,都是非我族类的胡人,又有什么不相同?”庞莫云一边挥撒自如的将身边之人随手点倒,一边接着朗朗说道,“不外是天竺人从不杀我中华同胞,契丹人却屡屡犯我边界,杀我妇孺。大家又可曾想过,也并非只要是胡人,就须一概该杀!契丹人中亦也有善恶之别,更有老弱妇孺之分,那些个妇孺之辈又何曾杀过我中华同胞!”这时战圈虽然颇大,但庞莫云用了真气喝出,四野人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这时便有人琢磨出些个意味来,慢慢放松了手段,渐渐退到众人后方,丐帮众人更是大多数都在后边静立,没有丝毫上前动手的意思。

其实大厅上激斗正酣,许多粗鲁盲从之辈,自不会想到这中间的道理,而一般有识之士,虽转到了这些念头,却也无暇细想,这时听庞莫云朗朗道来,群雄在心中俱都隐隐觉得:此人说得甚是,乔峰未必是非杀不可,咱们也未必是全然的理直气壮。是矣,便有不少人生出了退却之心。

玄难、玄寂以二敌一,兀自遮拦多而进攻少。玄难见自己所使的拳法每一招都受敌人克制,缚手缚脚,半点施展不得,待得玄寂上来夹攻,当下拳法一变,换作了少林派的“罗汉拳”。

乔峰刚才听了庞莫云的话,也是良多感悟,深以为然,这时见玄寂换了拳法,便又冷笑道:“你这也是来自天竺的胡人武术。且看是你胡人的功夫厉害,还是我大宋的本事了得?”说话之间,“太祖长拳”呼呼呼的击出。

众人听了,心中都满不是味儿。大家为了他是胡人而加围攻,可是己方所用的反是胡人武功,而他偏偏使本朝太祖嫡传的拳法。

忽听得赵钱孙大声叫道:“管他使什么拳法,此人杀友,刺师,就该毙了!大伙儿上啊!”他口中叫嚷,跟着就冲了上去。跟着谭公、谭婆,铁面判官单氏父子等数十人同时攻上。这些人都是武功甚高的好手,人数虽多,相互间却并不混乱,此上彼落,宛如车轮战相似,乔峰抵挡起来也再没有适才那般轻松自若。

乔峰挥拳拆格,朗声说道:“马大元之死,在下还在查访,不敢担此罪名!刺师之事也有误会在了里边,乔某也不敢当,”

还未等乔峰说完,玄寂便哼了一声,说道:“强辞夺理,你说不敢当,便不是了吗?”

乔峰说道:“常言道得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又有谁见了我杀马大元,可有证据?又有谁能认得了我便是契丹人,又可有证据?你们想杀我,光明磊落的出手便了,何必加上许多强辞夺理的罪名?”他口中侃侃道来,手上却丝毫不停,拳打单叔山、脚踢赵钱孙、肘撞未见其貌的青衣大汉、掌击不知姓名的白须老者,说话之间,连续打倒了四人。他知道这些人都非奸恶之辈,是以手上始终留有余地,被他击倒的已有十七八人,却不曾伤了一人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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