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单掌与他相碰,如击在钢板之上,正惊异他功力浑厚,一念未毕,着手处又是长驱直入,毫无抗阻。心中大为诧异,这是什么功夫了?正要催动内力,忽见朱大长面色苍白,噌噌退后几步,单手捂在胸口。
楚楚道:“喂,你搞什么名堂?”
朱大长苦笑道:“姑娘好深厚的内力,不用再比,在下甘拜下风。”原来习武之人拼比内力,全是实打实,来不得半分巧劲。但见来对方势道势汹汹,又不能不接,暗运内功卸去第一波凶猛之势,只感对方后续力道源源不断,传了过来。深知两人功力到了这步田地,一旦拼比起来,那便到了骑虎难下,非死即伤的地步。而自己一来有大事在身,二来人家贵为格格,谁胜谁败,都是有害无益。当即提气护住心脉,在这千钧一发之时,骤然撤去内力。
这样一来,好似凭空受了对方一掌,虽然已卸去对方第一波凶猛势头,但对方功力何等深厚?顿感气血翻涌。心知受伤不轻,当即盘膝坐下,运气调息。
楚楚学艺初成不久,偶遇对手,难免好胜心切。见对方一让再让,反而受了内伤,大有悔意,道:“喂,你……你没事吧?”
朱大长道:“还好。”不再说话。
楚楚心头越发过意不去,正要劝慰两句,忽听墙头红嘴鹦鹉低低呻吟一声,从墙头跌落下来。不及细想,一招“乳燕还巢”,将它接在手里,但见红嘴鹦鹉双目不睁,两只脚爪微微抖动,心下一惊,“海盗船长,你怎么啦?”
红嘴鹦鹉双目微微一睁,嘴里哼哼:“***,今天……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老是……打瞌睡,格格……你别吵,让我……睡……睡一会儿……”楚楚见它双目湛黄,与平日大异,更是骇然,“乖宝贝,你生病了吗?你……不要睡,快醒过来!”任她呼喊,红嘴鹦鹉再无声息。
楚楚同它相处数月,平日连起居也在一起,早已情深义厚,将它视若珍宝,不可或缺。这一下毫无征兆地昏睡不醒,如何不看得心惊胆战?忙问傅老大,“太医院刘大人可在宫中?”傅老大道:“是,刘大人刚刚入宫。”
“我去找他。”楚楚心乱如麻,一回头,“这位朱公子,你们可不要为难人家。”
傅老大点头称是,等她背影一远,哼的一声,发号施令:“来呀,把这家伙锁起来。先关到侍卫房去!”雷五等几名侍卫,刚才吃了朱大长的苦头,正愁寻不到机会,一听主子发话,顿时欢声雷动。
朱大长见这帮家伙胆大妄为,竟置格格的话不顾,大出意外,此时真气游走四肢百络,尚不曾交汇气海,正是关键时候,最忌心浮气躁,擅动内力,笑道:“喂,你们这帮家伙,捡现成的便宜么?”
傅老大冷笑道:“傻子才有便宜不捡,姓朱的,一会儿看本将军怎么收拾你!”雷五忽想起一事来,附在傅老大耳边道:“大人,刚才刘松鹤带了这小子,说是去慈宁宫给太后瞧病,咱们这样做,不会不妥罢?”
傅老大点点头,伸出右手,在他肩头拍了几拍,微笑着看了他一眼。雷五受宠若惊,面脸堆笑,正要谦虚几句,忽听“啪”地一声,左脸已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你懂个屁!老子能坐到今天这位置,你以为是全靠拼命拼来的?”
这一巴掌直打得雷五眼冒金星,连眼泪也淌了出来。愣了一愣,随即又点着头,哈着腰,连笑容也不敢少了半分,“卑职愚昧,愿闻大人高见。”
傅老大骂道:“你个狗头,先前刘松鹤说道,这姓朱的,正是那姓于的钦犯的师弟,他俩是不是一路的?”
雷五道:“是。”
傅老大又道:“眼下于恩顺这王八蛋,胆敢做出谋害太后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这事乃是诛灭九族的大罪。你用你的狗脑袋想想,姓朱的和于恩顺是一脉相承,万岁爷现在龙颜震怒,拿他还来不及,又怎么恩准他来瞧病?”
可怜雷五先前右脸挨了朱大长一巴掌,肿得老高,现在左脸又挨了上司一耳光,又如发酵过后的馒头,迅速膨胀起来,一左一右,正好是相得益彰。此时听上司说得有理,不自觉地跟着赔笑,膨胀的脸上肌肉拉动,顿时泪流满面。
傅老大道:“咱们拿了姓朱的,已经是大功一件,倘若在从他口里,拷问出那么一星半点,那更是不世奇功。只要万岁爷一高兴,你还怕升不了官儿吗?”
雷五一听,喜出望外,只觉得这一耳光虽然挨得金星四溅,那也是千值万值,因为从此后前程锦绣,堂前屋后,免不了金子四溅。
满心憧憬过后,道:“全靠大人栽培,卑职永不敢忘。”拿了链子,在朱大长面前晃得几晃,见他一动不动,精神一振,又回复了早前的神气活现,“你这小子,就你那几手三脚猫的功夫,也敢在格格面前班门弄斧?”
当下一声吆喝,众侍卫一拥而上。
要说这几位御前侍卫,别的功夫不敢恭维,绑人的功夫,那绝对是独树一帜,炉火纯青,足可开山立派。一眨眼的功夫,朱大长被绑得严严实实,手镣、绳子、脚铐、木枷,一样都不见少。
众侍卫留下四人职守,余人带着朱大长,威风凛凛,推推搡搡,连押带抬,不多时到了侍卫房。
隆宗门侍卫房,司职乾清、慈宁两大宫殿保卫。这两处,一处是太后颐养天年之地,另一处是皇帝处理政务之所,责任可谓是重于泰山。而眼下正逢太后病重,傅老大更是加派人守,当值的侍卫,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朱大长暗暗心惊:“这哪里是皇宫,分明是铁桶阵,一旦进来,休说是人,就算飞鸟,恐怕也难全身而退。”
进到一间大厅,但见侍卫穿梭往来,一名小头领点头哈腰地问:“大人,今天擒的这人,是什么来头?”傅老大没好气道:“钦犯!”那小头领一听是“钦犯”,不敢再问,只是道:“恭喜大人又立一大功。”
众侍卫簇拥着傅老大,穿过一道拐角,下了几级梯口,进到一处地下长廊。
一入长廊,便闻鞭鸣链响,呜嚎惨叫更是不绝于耳,想来是正对犯人用刑。朱大长微微皱眉,一路众侍卫不时扰乱心神,一股真气运到“神阙”、“天枢”两处时,一时竟冲不过去。
雷五推开一扇铁门,冷冷道:“姓朱的,这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今儿不叫你尝尝满清**酷刑的滋味儿,你也不会知道,咱们侍卫大爷的手段!”
朱大长看得一眼,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这屋子东首是一案一椅,正中处放了一只明旺旺的大火盆,一名赤膊大汉,辫子盘脖一周,辫尾咬着嘴中,正朝着火盆里添放炭火。其余处墙上挂的,地上摆的,梁上悬的,全是施刑器具。
傅老大取了一只皮鞭,虚挥数下,舞得“啪啪”几声脆响,身子朝椅子上一坐,懒洋洋地道:“关门。”
“哐当”一声,铁门关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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