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苏义打开了庄子的大门，看着外面蓬头垢面，三五成群蜷缩在一起的人们，不禁轻叹一声。

“诸位乡亲，我是苏家的管家苏义，今年宁州遭灾，大伙儿也都不容易！”苏义考虑了一下措辞，才说道，“我家公子看乡亲们被困山中，衣食无着，也是感同身受！”

听到这里，机灵的人都明白了，苏家这是要放粮施粥呢！

果然苏义说道：“因此我家公子决定，就在这门外设置粥棚……”

下面那些人立刻来了精神：“果然是苏家小郎君，好人啊！”

“苏小郎君，回去我们娘几个一个日日在神仙面前祷祝，保佑小郎君一路高中，将来做大官！”

……

苏义不得不提起了内气，高声道：“乡亲们先静一静，不过，苏家虽说还算有些家底，可是，大半粮食也和大家一样，被水淹了，这山上粮食有限，就算每天只提供一顿，也只能支持十天，还请乡亲们见谅！”说着，苏义想着四方做了个揖。

下面的人沉默了一下，不过，十天就十天吧，毕竟，这苏管家说得是，就算苏家有钱有粮，可是，这么大的雨，苏家山下的粮仓估计也被水淹了。苏家这边就算有粮食，只怕也不会太多，哪里养得起这么多人，人家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抱着活一天算一天的念头，这些灾民也就接受了这个说法，开始按照苏家那些下人伙计的意思，排起队来，等着领粥。

烧粥铁定是不能用木炭的，只能用柴火，可是，下了这么多天的雨，干柴全部湿透了，点起来就是一股黑烟，呛得人几乎要背过气去。

施粥的棚子很快搭好了，事先煮好的几大缸粥也抬了出来，另一边，还放着另外几口大缸，几个人扛着米袋，往缸里面倒米，水缸下面，几堆柴火冒着浓烟在燃烧。

好在这里是上风口，那些浓烟不会正对着灾民吹过去，只是在那边烧火煮粥的人受罪而已。

粥虽然不稀，但是也稠不到哪里去，苏珏不是圣人，他只能保证不要让那些灾民饿死，还能把他们养得身强力壮的不成？

尤其，私人赈济本来就是犯了忌讳，要是再施恩过渡，没准上面的人都要给你扣一个谋反的帽子了，难道不知道春秋时候齐国的前车之鉴吗？田家就是靠着灾年赈济，得了齐国的民心，顺利地将齐国改了姓啊！

再说了，粥如果很稠，没准就有人琢磨着，苏家存粮肯定不少，多吃一些也是无妨，显得心安理得了。若是稀粥，就说明苏家自己存粮也不多了，还拿出来赈灾，实在是高风亮节啊！升米恩，斗米仇，这种事情可是屡见不鲜啊！

徐子安倒是不清楚苏珏的这点小算盘，可是，见苏珏想着一天施一次粥，这样可以持续十天，还觉得苏珏想得深远，虽说没有狠狠地夸奖他一番，不过，看向苏珏的目光也温和了不止一倍。

苏珏首先做出了赈灾的姿态，为了安抚灾民，其余的几个搬到山上的世家也开始施粥了，毕竟，宁州是他们的根。想到几年前北方那些人的下场，这些人也就权当破财消灾了。

几个同样携带家属躲到山上的县令郡守们更是连连夸赞褒奖，既然宁州这边富户都在忙着赈灾了，也就是说，不管怎么样，宁州这边是可以安抚下来了，不会有什么民变，这就是政绩啊！

新来的郡守胡乐更是打了包票，两年后的秀才推举，里面一定有苏珏的一席之地。

苏珏对此兴趣并不大，即使他这次一毛不拔，到时候给这位胡郡守送上一份大礼，推举资格也少不了他的。

雨势渐渐小了下来，不过因为山下的水还没退去，因此，山上的人依旧有增无减。

苏珏撑着伞站在门口，看着那些伙计不停地拿着大勺子盛着粥，那些灾民一个一个上前，领到一碗稀粥之后，便坐到一边，很快喝得干干净净，最后，还要将碗里里外外舔一遍，舔得光可鉴人。

一个农妇牵着一个半大的孩子过来，盛了两碗粥，走到树下，那个孩子飞快地喝完了一碗，然后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显然，他还没有饱！这么大的孩子，本来饭量就很大，一碗粥，一会儿就消化的差不多了。

“那再喝一碗吧！”农妇将自己的碗递过去，低声道。

“不，娘，你自己喝吧，我已经饱了！”那孩子眼巴巴地看了看农妇手里的那碗粥，还是摇了摇头。

“娘现在不用干活，吃不了那么多！你先喝吧，留一点给娘就是了！”农妇小心地将碗递给儿子，说道。

孩子终究经不住诱惑，端起碗喝了一半，才恋恋不舍地将碗端到农妇面前：“娘，我喝饱了！”

那个农妇轻叹一声，也不推辞了，自家男人一时间找不到，还得自己护着儿子，要是自己不行了，儿子一个人可怎么办呢？

喝了半碗粥，也不过是垫垫饥而已。

粥棚旁边还有一口大缸，里面烧的是热水，农妇去舀了一碗，喝了下去，权当偏偏自己的肚子。

热水烧着是担心这些灾民喝生水喝出毛病来，热水里还放了不少姜片，也能暖暖胃。

苏珏看了一会儿，转身回去了，又对苏义说道：“看看这边没有什么不穿的旧衣服和被子，拿出来给那些孩子们先用着，这样的天气，住在外面，不要冻出毛病来！”

苏义点点头，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这边房子素来是用来避暑的，哪有多少衣服被褥啊！

雨依然在下，不过，山上的气氛越来越沉闷了。

光有吃的还不够，一大群灾民在露天住着，天上还在下雨，如此一来，尽管烧了姜汤给他们驱寒，不过，还是有很多人病倒了。

“会不会变成瘟疫啊！”有人开始担心起来。

“要不，将那些病人给隔离开来？”

“这么多人，怎么隔离？”

……

人心开始浮动起来，山上几个世家富户也开始担心，开始想着法子收购药材，因为暴雨洪水的关系，很多药材都受了潮，或者干脆也泡水里了，因此，药价和粮价一样，都在飞涨。

苏珏对此却是没有办法了，虽然他这边有些药材库存，可是，那一点儿也只够自家人用的，真要拿出去，就是杯水车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