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民生何其苦
《三国演义》——罗贯中大大着。开 心 文 学 有yīn谋,有诡计,有官场,有争霸天下,有英雄美人,汇聚了几乎所有的流行元素,以至于风靡数百年畅销不衰。根据这本白话xiǎo说改编的影视剧更是不计其数。其影响力更是不用说了,三国热从国内刮到国外,又从国外吹回来。
就是这么一本白话xiǎo说,愣是被徐世程吹捧为‘兵家必读’的仙草。在邵北、杰瑞等人的目瞪口呆中,徐世程滔滔不绝、口若悬河,把自己怎么理论联系实际制定出如此‘妙计’的心路历程说了个天huāluàn坠。
从徐蛮子口中几个人这才知道,在这个年头,《三国演义》这本白话xiǎo说的影响力达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
说起来这也是一个出口转内销的过程。据说首先是后金的某位贝勒或者王爷,无意中翻开了三国演义。这一看不要紧,立刻被里头的奇妙计谋给唬得一愣一愣的。看罢之后一拍大tuǐ:“绝妙的兵书啊”当即大肆采购,并组织说书的给手下的将领讲课。
从此之后这位带兵打仗,每逢需要决策的时候,总是掏出三国演义,从xiǎo说中印证当前的战局。也搭着这家伙狗屎运,居然还百战百胜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三国演义迅速在后金军队中流传,而且还跨过山海关,以燎原之势在明军中蔓延。
虽然这本书在许多儒生眼里不堪入目,但在徐世程这般的丘八当中却极有市场。甚至二十年后,后金一举灭了南明,有好事者还给这本书捧上了神坛:宋朝有半部《论语》治天下,大清是一本《三国》坐江山……也不知道罗贯中大大倘若泉下有知,会不会后悔写了这本被清朝奉为建军思想的大作。
于是,本来杰瑞十分期待的所谓“跨越三百七十年军事jiāo流”,在其哭笑不得的表情中,活生生变成了徐世程的脱口秀。什么‘过五关斩六将’,什么‘草船借箭’‘火烧连营’,徐世程信手拈来,讲起来比茶馆里说书的还要jīng彩。邵北再次确认,徐蛮子即便丢官罢职,光凭这张嘴也能养得起十几个xiǎo妾了。
“真他**的……我居然被这种货sè偷袭成重伤”好不容易送走了徐世程之后,杰瑞满脸失落,恶狠狠地爆了一句粗口。
“我倒是觉着徐蛮子在藏拙。”邵北随即将方才徐世程的种种表现说了一遍。
听了邵北的叙述,杰瑞只是长叹了一声:“也许吧。”随即躺在吊chuáng上闭目养神,颇有些‘人生寂寞如雪’的架势。
极度失望的杰瑞甚至连船都没下,第二天一早就跟老胡押着新一批的明朝劳工回了香港。
留在广州的邵北没心思关心陆战队首席指挥官杰瑞会不会患上抑郁症,前脚送走了徐世程,紧跟着邵北就脚不沾地地忙碌起来。眼下跟徐世程的和解,只是sī底下的和解,能不能将事情压下来,还要看对广州上下官员的银弹攻势够不够犀利。
当天傍晚邵北就提了一笔银子拜访了刘副提举,而后又是跟着老刘走访了几个头头脑脑。总的来说,银弹攻势相当有效。就如同所有王朝的末期一样,明末的官员,尤其是中下层官员,大多没什么前辈海瑞的风范。这些当官的寒窗苦读十几、几十年,苦了一辈子,图的就是‘千里当官只为财’。
沉甸甸、亮闪闪的银币砸过去,一个个喜笑颜开,那位知府大人甚至一高兴当场亲笔作画,回了邵北一幅山水画。当时邵北也没在意,只当是对方善意的表现。几天后王谢堂的岳父无意中看了,指着这幅画yù语还休,在众人的追问下才说这画另有深意。
一座云遮雾罩的宝山,一个从山上下来挑着柴禾的樵夫,这两样联系起来就变成了‘空入宝山’。引申出去就是送银子不如送镜子、宝刀之类的澳洲土特产。
被黄老头先是指点,后是指摘了一番不学无术的邵北很郁闷。索贿就索贿呗,左右都是不要脸了,还遮遮掩掩盖上一层遮羞布,yù盖弥彰给谁看呢?
翌日,邵北又送了两面镜子,这回知府大人更高兴了,看向邵北的眼神颇有些‘孺子可教’的意味。特意安排了酒宴不说,酒至半酣,更是直白地表示,这事儿有他压着,出不了岔子。
得了知府大人保证的邵北,总算稍稍松了口气。最麻烦的问题解决了,以后可以继续顶着满刺加的名头,跑来广州贸易、掠夺人口。直到这个时候,邵北才有空关心一下肖白图招募劳工方面的进展。
当日肖总一句澳洲金山戏言,很是在广州刮起了一阵淘金热。可陆续送走了两拨之后,许是那些抓猪仔的同行看着眼红,干脆来了个谣言对攻。直接导致了码头上的招工点mén可罗雀。这些天只是听说肖白图忙着将一拨又一拨的明朝劳工往香港运,莫非问题解决了?
“解决是解决了……”肖白图这个天生乐观的家伙不但半点表功的意思都没有,说话间居然脸上还显出了一抹苦涩:“有时间的话,我带你去城北看看吧。”
等邵北真跟着肖白图去了城北,不但理解了肖白图的苦涩,脸上几乎瞬间挂上了同样的苦涩。
北城mén外,沿着官道两侧,连绵不绝地堆积着无数的窝棚。窝棚内外,充斥着无数的百姓。寒冬腊月,只有少数的窝棚边燃着篝火,大多数衣不蔽体的百姓将身子缩在窝棚里,只lù出一个脑袋,双目无神呆滞地看着城墙。甚至就在不远处,就赤luo地躺着一具已经青灰的尸体。
见邵北与肖白图一行走近,立刻呼啦啦围拢过来几百号人。光着身子骨瘦如柴的孩子,一口一个大爷、老爷地叫着,拽着衣角,抬起头眼巴巴地望着;上了年纪的老人,一个个饿的脸上脱了形,不管不顾地就在路边跪了下来,不住地碰头只是求一口粮食;抱着孩子的fùnv,也不顾什么礼义廉耻,背着寒风解开衣裳,lù出如同柴火bāng的身体,含着眼泪诺诺地说着‘只要二斤bāng子面’;有些成年的汉子,仗着还有几分力气,干脆挤上前打算抢了东西就跑……在黄府家丁一通棍bāng之下,这才不甘心地退了下去。
人间惨剧,莫不过如此
饶是邵北自诩冷静,瞧见如此情形,也红了眼圈。
“怎么这么多难民?官府不管么?”
肖白图长叹一声:“管?明朝要是真管了,还会闹出个李闯王来?”随手一指:“像这样的难民营,往北还有十几个,粗略估计一下,怕是快十万人了。”
十万人就隔着一道城墙,城墙里头的百姓还能勉强度日,官员富户huā天酒地,城墙外一天天不知道要饿死、冻死多少人朱mén酒ròu臭路有冻死骨,想起昨天跟广州知府吃的那餐号称上百两银子的酒席,临走知府还表示这只是便餐,邵北又是脸上发烧又是恼怒异常。
民不聊生,你个父母官不说开仓放粮,反倒自顾自地享乐。这还是远离中原动luàn区的广州,可想而知河南、陕西等地会是个什么情形。如此的大明王朝,难怪会灭亡
这时候,肖白图回头对跟随的梁二使了个眼sè,后者会意,远远地站在一处高岗上,扯开嗓子便喊:“王大善人施粥啦,排队领粥啊”
原本一潭死水的难民营,在这一嗓子之下立刻炸开了。无数散luàn的人汇聚成一股cháo水,汹涌着就围拢了过来。也幸好黄府的家丁有经验,抄起棍bāng又是打又是骂,这才勉强维持住秩序。
那头,几个家丁支起了两口大锅,点了火,放米放水,xiǎo半个时辰便热气腾腾地传来阵阵米香。那些难民,有的手里还端着一个破碗,有的干脆什么都没有,到了地方双手一捧,也不顾烫手,捧着粥西里呼噜狼吞虎咽就吞下去。
满脸愁容的邵北在一旁luàn转着。有生以来,他从来没有这样焦虑过。他想要伸出援手,帮帮这些人,可除了施舍一些米粥,再把当中的一部分人运到澳洲,除此之外他什么也做不了。十万人啊即便穿越众把所有的收入都投入去接济,又能养活多少人?而整个华夏大地,又有多少人食不果腹?
一阵无力感袭上心头,邵北颓然坐在了地上。眼瞅着身旁一个老头正一口一口地喂着怀抱中的婴儿,邵北忍着心悸,询问道:“老人家,您这是打哪儿来的?”
“河南,俺们都是从河南逃荒过来的。”
“河南老家那边过不下去了?”
“歉收啊,种啥都干开huā不结果……过兵啊,今天过朝廷的兵,明天过闯王的兵,没人敢待下去,有的往北跑,有的往南跑。”
“这孩子是您孙子?您儿子儿媳呢?”
“死了,都死了。儿子跟人家抢粮食,被官府打死了。媳fù为了给孩子省口粮食,半夜跳河了。死了,都死了……”
邵北已经听不下去了,他豁然起身,径直找到肖白图,随手指了一圈,肃容说:“老肖,我想我们必须得做点什么。我们不能继续坐视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