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丹房分内外。
外间的四面墙壁摆上了分割出无数格子的柜子,里面摆放的是各种药草。中间的空地,则有三个小鼎,是专门用来淬炼药草的。
内间除了一个半人高的铜鼎和一张蒲团,便再无一物。这里,才是用来炼制丹药的地方。
炼丹极其繁杂,即便有了刑戈完备的丹方,在刑戈出去的近两天时间里,孙道全依旧没动手。数十种药草,有要淬炼的,有要研磨的,有要分离的,还有一些是取叶一些是取花等等,不一而足。这也没什么,最麻烦的是有些药草淬炼后可以放置很久,有些则必须在淬炼出来后立刻扔进丹鼎,次序必须理清楚。
这些时间,孙道全在纸上写写画画,总算理清次序了。
“你无需动手,递药草给我便成。”孙道全摆好外间的三个小鼎,自己坐在了中间,看情况,他竟是要同时淬炼三种药草。
打开鼎盖的那一刻,孙道全立刻变得无比严肃,散发出来的气势,不比刑戈遇过的真正的高手差。不经意间,刑戈险些以为这位炼药长老是隐居山林久不出世的绝世高手。
“熔草,十株。”孙道全的右手在地上一拍,三个小鼎下方的地面突然凹陷,一蓬深蓝色的火焰迸出,燎灼鼎底。
刑戈连忙将熔草交到孙道全手中,只见孙道全伸手探了探小鼎,闭眼静等片刻,待热力足够了,把熔草扔到鼎中。随后,他要来铁心木的木芯,看也不看扔到第二个鼎,盖上了盖;第三个鼎则是倒入一瓶乌骨兰的汁液,鼎盖半开。
然后,孙道全一动不动,闭上了眼。一盏茶的时间,他睁开眼来,迅速盖严淬炼乌骨兰汁液的小鼎。又等了片刻,却是将第二个小鼎的盖子稍稍打开些许。
一连串的动作,看得刑戈迷迷糊糊。孙道全有心指点,说道:“熔草耐火,因其精华较重,故而不可加盖,任其残渣散去;铁心木甚重,木芯尤是如此,却已尽是精华,故此,加盖留其精,但相隔一段时间,须稍稍打开盖来,散去淤积的杂气;乌骨兰取的是汁液,因是淬炼,火不可过猛,慢火淬炼为上,待煮沸了汁液,方可加盖,也免得毒性散发出来。”
不说不知道,一说刑戈心里咯噔了一下。万幸前世的药没能搜集全,否则到他手里十之**都得糟蹋掉。同时,他更加确信自己不是炼丹的料,只是前期的淬炼便足以让他手忙脚乱,遑论后面的炼丹?
果然,终究得靠孙道全。刑戈心里,再也没了自己炼丹的念头。若是孙道全知道了,铁定会后悔自己多嘴,他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收徒的心思越来越重了么?不想他这一说,反倒打消了刑戈原本就不重的炼丹念头。
孙道全不愧是炼丹狂人,他就这么坐在三个小鼎之间,不停地调控丹火、加入药草、取出成品,整整三天,眼睛一直没离开过小鼎。由始至终,除了偶尔喝了点水,他粒米未进。
此等专注,颇有些入魔的态势,刑戈自愧不如。
期间,刑戈出去了一趟,匆匆交代完夏雨妃买冰糖送给那些猕猴,他又回到了炼丹房。这时候,他也顾不上夏雨妃会不会遭到猕猴的攻击了,炼丹要紧。
只是不成想,仅仅是淬炼药草,就用了半个月的时间。若非刑戈始终盯紧孙道全,他甚至不晓得孙道全已经结束了淬炼。
沉浸入炼丹中,孙道全早已忘了炼丹房里还有人。在他解释完熔草、铁心木和乌骨兰的淬炼后,他便再没说过话,全心全意地淬炼药草,只有在要药草时,才会伸手说出他要的药草名称。
当他突然站起身时,刑戈怔了怔,直至孙道全拿着淬炼好的药走入内间,刑戈才明白下一步该是合药炼丹了。但孙道全显然忘了他的存在,一进入内间便顺手关上门,把刑戈隔绝在外面。
好久,刑戈嘿然一笑。他倒是没生气,只是觉着孙道全自己疯就罢了,害得他也差点跟着魔怔了。
刑戈没离开,就在外间打坐修炼,免得孙道全有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不在。
转眼又是三天,内间的门打开。刑戈连忙站起身,孙道全却视他为无物,自出门时眼睛便一直放在柜子上的一个格子,从里面拿出一包东西,直接扔到小鼎中。
这时,刑戈才清楚为何小鼎的火一直没关,原来孙道全还有药草要淬炼。望了望内间,刑戈只看到丹火幽蓝,完全不知道炼丹的进展。他也不敢问,生怕惊扰了孙道全。
一炷香的时间,孙道全突然揭开鼎盖,拿着一个小瓶的右手往鼎里一抄,取走淬炼好的药汁精华,急匆匆地赶往内间,连门都没来得及关。紧接着,他飞速打开铜鼎的盖子,将小瓶里的药汁倒入里面,再盖上盖子,动作一气呵成,比眨眼还要快。
“呼……”孙道全仿若放下心来,长舒一口气,转身要关门,这才发现刑戈。这清瘦的老人愣了愣,开口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刑戈啼笑皆非,但又不由敬佩孙道全的专注,便道:“弟子一直没离开。”
“哦。”孙道全不以为意,“取些水来。”
刑戈解下准备了半个月的水袋,递给孙道全。这老头仰头就是好一阵牛饮,最后舒坦地叹了一声。
“接下来没什么紧要的事,看好丹火就成了,你先下去吧。”孙道全说完,提着水袋回到内间,拉过蒲团坐下,目光依旧不离铜鼎左右。
刑戈总算明白为何经常一月半月不见孙道全走出炼丹房,暗道了声“佩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吃了顿简单的饭菜填饱肚子,刑戈这半个多月几乎没怎么睡过觉,累得不行,也没心思修炼了,感受着和煦的风,远眺群山。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响起一个有些些担忧的声音:“师弟,师弟?”
“哦,是师姐来了。”刑戈回过神来,见坐在夏雨妃上的小家伙欢叫着扑来,他伸手接过那只毛发柔顺的银色小猕猴,轻松笑道,“你也来了?”
小猕猴变了个样,洗得干干净净的,依稀还带有阵阵清香。刑戈挠了挠它的下巴,它立刻舒爽地眯起眼。
“阿银你这忘恩负义的家伙!”夏雨妃笑骂了一声,“刑师弟,你最近在忙什么,怎么没见到你?”
“帮孙长老炼丹。”刑戈不愿就此多谈,转而问道,“冰糖你给那些猴儿没有?”
“给了。”夏雨妃兴奋道,“现在那些猴儿可听话了……”
听着夏雨妃欢快的声音,刑戈的身体慢慢放松,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隐约间,他感觉到有人给自己盖上了衣被,动作轻柔。刑戈想着,等大涅槃真解拿到手,是该回家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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