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快滚,疯子,休要在此胡言乱语!”干瘦的总管不等扎斯把话说完,就大声喊道。七八个卫兵闻声而来,拿着棍棒和刀兵。一路冲着扎斯杀过来。
面对着雨点般落下来的棍棒,扎斯抱头鼠窜,一溜烟地冲出城堡大门,匆忙之中,一只鞋掉了下来,根本没时间去捡,只得光着脚丫朝城外的小树林狂奔。巨大的野蛮人拉莫夫正在那里等他,仅凭身高,那家伙就足以是一面无坚不挡的盾牌。
六七个卫兵紧跟在他身后穷追不舍,挥舞着手里的长矛,棍棒。他们的长官已下达命令,铁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口出狂言的家伙。
“别跑!”追的人在后面喊。
“不跑是傻子呀!”跑的人在前面叫。
一块横栏在路中央的石头成了巨大的难题,扎斯只顾逃跑,眼睛盯着前方,根本没注意脚下还有这么个家伙。
“哎呦,不好!”另一只鞋也给拌掉了,光脚板跑在坚硬的泥地上,脚后跟搁得生疼。
路在前方消失,荒草掩映上来,地面上随处可见带着尖刺的椤木石楠一类植物。不一会儿,扎斯的脚上就被刺了好几下,深的一处,刺深深地扎了进去,不停往外冒血珠子。
“你们这些该死的!混账的!见鬼的!……我要操你(chahua)妈!你姥姥!你祖宗!哎呦!”一大串脏话跑出扎斯的嘴巴,骂得后面的卫兵暴跳如雷,他们手里拿着扎斯跑丢的鞋子,把它当做旗帜挑在矛尖。
“小子!等我们逮住你,一定撕烂你那张破鞋样的嘴巴!”
他们把手里的家伙敲得‘叮当’作响,这声音犹如战鼓催促扎斯跑得更快。
离树林子还有老远的时候,扎斯就边跑边挥手大喊:“救命!拉莫夫!救命!”
太阳当空,暖意融融。
自从扎斯去前面的胡勒男爵的小城堡陈述北方黑暗即将南下的情况的时候,他就在这片橡树林里打起了盹儿。这几天温暖的空气中充满了绽开的花朵的芳香,叫人特别犯困。望着洒满金色光辉的明媚树林,拉莫夫不一会儿就在一棵老橡树下面进入了梦想。
午饭过后的这段时光本来就是睡觉的好时间,如雷的鼾声很快就打破了林中的鸟鸣。现在不要说是扎斯的喉咙,就算有人在他耳畔敲锣,都不会醒。
扎斯一口气叫了几十米远,嗓子实在吃不消,几乎要冒出烟来。他一边喘气,一边咳嗽,喉咙里充满了血(chahua)腥味。扭头一看,一群凶神恶煞跟在身后。
天哪!这头笨牛到底在干什么?我都快被人敲扁啦!
他深吸了一口气,大喊道:“拉莫夫!”
声音在树林间回荡。
拉莫夫拉莫夫拉莫夫拉莫夫拉莫夫拉莫夫拉莫夫拉莫夫拉莫夫拉莫夫拉莫夫
没有回应,那头牛还是没醒。
扎斯一头冲进灌木丛,这些都是多年生的刺玫蔷薇类植物,枝叶细密,尖刺丛生,多得数不清。‘噗?,噗?’,身上的衣服瞬间被扯出好些口子,最大的一条裂口从下摆一直撕到腋窝。
“哦!这账我一定要讨回来,我的鞋!还有我的衣裳!”
扎斯冲过来的时候,野蛮人正在那株枝叶婆娑的老树下睡得香。和煦的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在灰绿的青苔上,点缀上一些辛白。
“起来!”扎斯一脚揣在他的肚子上,“哎呦!”
这家伙硬得跟块石头似的,扎斯只觉得自己的大脚趾都骨折了,而他根本没反应。
“求求你,快醒来吧,我都要被人给砍死啦。”扎斯像个小孩撼树似的狂摇拉莫夫,没想到这家伙只是翻了个身,继续睡,如同炸雷样的鼾声只停了几秒钟功夫又响起来。
“我的天哪!”哀号间追兵已经悉数赶到,为首的那个抖动了一下手中的长矛,扎斯的两只破鞋便顷刻间飞了过来。他头一偏,两只鞋子悉数砸在野蛮人的鼻尖上。那只鼻子顿时红起来,然后挂下来两条猩红的细线。
“是那个混蛋啊!”
野蛮人的怒吼声比狮子的吼叫还要管用。同来的六七个卫兵登时就有两个腿脚发软,闪到树丛里去了,剩下来的也明显底气不足。
“你……你……”
“就是你这混蛋吵醒我?还用这臭鞋丢我?”拉莫夫的声音在这小树林里炸响,他伸手夺过那根挑过扎斯鞋子的长矛,反手挥向身后的橡树干。咔嚓!木质的矛柄顿时断成两截,破碎的木屑溅得到处都是。
几个卫兵的脸霎时间白了,就像搽了一层面粉。拉莫夫移动着小山般的身躯,每走一步都重重地一跺脚。“还不滚吗?想来和我试试?”
“你……你……你等着,我们叫人去。”领头的声音已经发颤,但还是坚持着说完这句话。他扭头看看,几个同伴已经不顾他先跑了。
他们逃的比林间的兔子还快,扎斯清楚他们暂时不会再回来。
捡回自己的鞋,重新穿上。扎斯忙着拔掉那根讨厌的刺,它把脚板底扎了个不大的眼。血迹已经凝固,可疼痛就像有人拿烧红的铁丝烙你的神经,一拉一扯都疼得抽筋。
“又碰钉子了?”野蛮人望着扎斯脚板底的刺,憨笑起来。
真是个呆子,我怎么尽和这些一根筋的家伙打交道,上次的那个拉曼也是,可――扎斯不愿意再往下想,那是个噩梦,光提起来就心有余悸。
“多少次了?”野蛮人又问。
还没完了?“什么?”扎斯跟着他装傻。
“我们吃了多少次闭门羹了?”
“二十三,有时一天一次,有时一天三次。”为了让他听懂。扎斯用手势在空中比划。拉莫夫愣了半天,似乎听懂了,接着他问了一句叫人哭笑不得的话:“还打算吃多少?”
扎斯不知道自己是否要给他个耳光,让他浆糊一般的脑子清醒清醒。
“能吃饱的话,越多越好。”他调侃道,拉莫夫根本没理解过来,还在继续他的闭门羹。
他们沿着小树林往东走,地势在这里向低处延伸。放眼望去,是一片已经泛黄的草地,上面星星点点地开着些雏菊,晶白的小花迎着太阳,绽放笑脸。
“我们现在去哪?”拉莫夫问,他的好觉就这么被惊醒了,总有些意犹未尽,不时地打着呵欠。
扎斯白了他一眼,脚还是那样疼,一走起来就抽筋。
“背我,我的脚受伤了。如果不是你不愿意跟我去,我的脚又怎么会受伤?我的脚不受伤,又怎么会让你背我?因为我的脚受伤,所以你应该背我。”扎斯一口气说出来,拉莫夫听得直翻白眼。
“背你?”
“嗯。”他点点头,眯缝上眼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天地突然旋转起来,景色随之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扎斯发现自己的脑袋正朝着地面,距离如此亲近。
“蛮子!你在干什么?”他叫道,上衣掀了起来,盖在脸上。
拉莫夫抓住他的两只脚“你不是让我背你吗?这就是背啊?”
“放我下来,你这头蠢牛。”扎斯叫道。
“你说的?”
拉莫夫一松手,扎斯立刻像树上熟透的果实一样掉了下去。“?!”他的脊背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哦,我的腰断了!”扎斯大叫,干脆趴在地上不走,非要野蛮人驮他。两个人哼哼唧唧一直拉扯到太阳西斜,拉莫夫没办法,只得把他扛在肩头上赶路。他们需要在黑夜来临的时候找一个可靠的地方过夜。
天黑得很快,太阳迫不及待地沉下西边的地平线。地面上的颜色深浓起来,各种物体的影子缓慢拉长,直到覆盖满周围的土地。入夜后的荒野与白天完全不一样,或深或浅的影子重叠在深谙的天幕下,在吹过的风中抖动,它们有的是枝桠交错的老树,有的是繁茂纠结的野草,每一样事物都摇晃着它们的影子,散播着夜的恐惧。
“都是你,我们今天恐怕要露宿野外了。”拉莫夫边走边抱怨,“天黑以后什么都看不清,想找个山洞、村庄什么的,要多难有多难。你当了那么多年兵,连这个也不知道?”
“蛮子,我是当兵的,又不是打猎的。当兵的时候有兵营住,用不着在荒野里讨生活。倒是你们这些野人,应该经常在野外过夜吧?”
被人驮了半天,扎斯的脚痛得好些了。他抬起头,朝着东面森林那边望去。黑影在那里变得浓重,犹如一堵墙壁,森然屹立。那里是灰森林西南端的边界,这片森林自灰山主峰脚下蔓延,跨越冰流溪源头,一直覆盖到登兰城附近。它同南方的幽影森林一样古老,据说很久很久以前,这两片森林曾是同一片古老的森林,灰山的松鼠甚至可以不间断地一直跳到幽影森林里寻觅食物。
“灰影林。”拉莫夫念出一个名字,“灰影林里有很多秘密,死亡天使说过。”
“我不喜欢森林。”扎斯嘟哝着,“更不喜欢有很多秘密的森林。”
月亮在云层中穿梭,时不时地露出个脸,大地分外黑暗。
他们避开森林朝着东方前进,越过一溜长坡,前方是一片开阔的河谷地。银丝带般的河流在这里扭过两道弯,从森林流向西面的大洋。一些黑点散落在河谷地里,比周围土地的颜色略深。
是村庄!扎斯的嘴直咧到耳根,没想到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个这么好的过夜地点,说不定还有热气腾腾的浓汤和烤面包呢。
“拉莫夫,我们就去河谷地的村庄。”
“村庄?说不定是座死村。”野蛮人看上去并不太高兴,“哪有这么晚了,一点灯火也没有的村庄?”
“去看看,不看怎么知道。”
在扎斯的催促下,拉莫夫沿着河边的缓坡走下去,潺潺的流水声自一片暗蓝的静谧中来。整座村子就处于河的南岸,只有十几户人家。村庄里的房屋全都是桦树木屋,那种特别的白色即使不上漆也很美观。
靠得越近,气氛就越不对。
的确是太安静了,静得不像是有人居住的地方,除了偶尔几声凄厉的鸟鸣从河对岸的森林里传来,再无其它的声响。扎斯开始怀疑拉莫夫的猜测是对的,这地方是一座幽灵居住的死村。
扎斯咽了口唾沫,他不想自己面包和热酒就这样成了泡影。还是进去看看,不对劲再出来,反正有这蛮子在身边,他可是个很可靠的后盾。
他从野蛮人的肩膀上下来,一瘸一拐地走近第一座木屋,这座屋子非常靠近河边,有一条长长的走道一直延伸到河里。乌压压的窗户张开空洞的大口,上面结了一层密实的蛛网,已经沾满尘埃变成灰色,这里似乎很久没有人居住了。
“拉莫夫,你说的是对的,这是座死村。”
扎斯伸手在走道的扶手上拂过,一层厚重的沙灰黏在手指上。他朝着空荡荡的木屋里探进头,里面陈设完好,一切都按照主人还在的时候摆放,没有任何移动过的迹象。西南角是一张橡木床,墙上悬挂着猎户们使用的弓箭和一把精钢打制的长剑,剑身长约二尺,剑柄上的护皮十分破旧,沾满污迹。
扎斯走进去,取下长剑,在手里掂了掂,平衡感很好,从花纹以及材质上看,这不是一般猎户们用得起的东西,倒像是贵族骑士的佩剑。
这东西值不少钱呀,得收起来。他四处张望了一下,在东面的柜子旁又找到一大瓶看上去像是酒的东西,摇动了一下,还是满的。除此以外,屋子中间的木桌上杯盏如旧,似乎随时等待主人回来用餐。几只木盆中,食物已经风化成灰。
这里的确很久没有人居住了。可这些东西为什么没有收起来,所有人就像是在瞬间消失了一样。阵阵寒意掠过扎斯背后。
他把长剑挎在腰间,拔掉瓶口上的木塞,一股香甜的酒气冲了出来。果真是酒,扎斯尝上一口,甘甜香醇,从喉咙一直舒服到胃。要是有些热菜就更好了,他想,又押上一口。
“蛮子,你也尝尝,这是什么。”他把酒递给拉莫夫,野蛮人嗅了嗅,露出笑容,然后就像喝凉水似的灌起来。
“的确不错,很好的葡萄酒。”他喝过后擦擦嘴巴,把酒瓶还给扎斯。扎斯摇了摇,还剩下小半瓶了,他把酒瓶收进背袋里。
“我们再到别的屋子里看看,说不定还有些什么好东西等着我们呢。”他提议道。
两个人仔细搜索了剩下来的所有的小木屋。同第一座一样,里面丝毫没有被触动过的痕迹,一切都保持在主人离开的那一刻。有一间屋子里,女主人化妆用的鲜花还放在篮子里,其中一朵被摘了一半。
东西虽多,却没有什么有用的。只有一捆霉烂的旧皮子还可以当做睡觉时的铺盖用,一半的毛都掉了,摸上去像豆渣一样。
“拉莫夫,我不想在这村子里过夜,这地方不安心,我们出去找处山洞吧。”扎斯望着整齐而空荡的村子,心里像有根刺在扎。
“我也是。”野蛮人变得相当紧张,时不时地扭头望着那些早为废墟的木屋,好像那里随时会蹦出个什么可怕的东西来。
月亮钻进云层,天黑下来,几乎不辨方向。
他们朝着村庄的后面乱石堆走去,那里的石头围栏中间有一座奉献给真神的小圣堂,还有一片圣堂墓地。漆黑的夜色下,墓地里的影子重重叠叠,影影绰绰。
“真倒霉,我们怎么走到坟堆里来了?”扎斯抱怨道。他只顾走路,没有注意到黑暗中影藏着什么。
脚下突然踩空,扎斯顷刻间摔了个嘴啃泥。“呸!呸!”他吐掉塞进嘴巴里的泥土,然后冲着站在上面的拉莫夫吼道:“蛮牛,快拉我上去。是哪个该天杀的挖了这么个坑,摔死我了。”
野蛮人没有回应,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充满恐惧。
怎么了?扎斯的心也跟着揪起来。他扭过头,想看看野蛮人究竟被什么吓得不轻。
黑??的影子伫立在天际下,它方正,矮小,破旧,却会叫人从骨子里畏惧。
墓碑!扎斯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自己掉进的这个坑是一座坟墓,一座被挖开的坟墓。“拉我上来!”他大叫道,“蛮子,快拉我上来!”
拉莫夫拽住他的手把他拉上来。这时月亮从浮云中钻出,把片刻的光明投向大地。扎斯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整片墓地里所有的坟墓都被挖开了,一个个深洞张开寂寞的大口,正对天空,似乎死人们也要对上天述说它们的痛苦。
“蛮子,你怎么看这件事?不像是盗墓的干的?。”扎斯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宁愿这是盗墓的所为,即便遇到强盗也是好事。
野蛮人走过几座被挖开的坟墓,撮起一些泥土在鼻子前嗅嗅。接着,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将死的人会有的灰白色。
“南方佬,不是盗墓贼,是它们挖开的,是死人们自己挖开的。”他带着哭腔的颤音在黑夜中荡开,比夜枭的悲鸣还?人。
扎斯不知道自己是哭还是笑。
悉索的脚步声在小圣堂另一边的黑暗中响起,空气中弥漫着冰冷的死亡的味道。许多或蓝或绿的星星在夜色中闪动,飘荡一如鬼火。
“是它们,它们来了,快逃!”
脚上的疼痛立刻就被忘记,扎斯咬着牙拼命往前冲。一只冰冷的手臂伸了过来,扎斯想都没想就拔剑斩落。没有鲜血喷涌的声音,也没有凄厉的惨叫。是啊,它们是死人,死人是没有疼痛,没有理智的,而且它们始终嫉妒着活人,渴望把生命带走,归于死亡。
一群又一群的死人涌过来。它们的眼睛闪烁着空洞的光芒,它们的身躯腐朽破败,灰色的尸衣在空中飘荡,宛如旗帜,在漆黑的夜色下划过影影绰绰的白色印记。那些新鲜的尸体还能辨别出死者的容貌,而陈年的死尸上面长满了绿色的苔藓,骨节脱落的地方叮当作响。有具尸体只剩下骨架上的一点腐肉,空洞的眼窝里闪动着燃烧的蓝光。
星星,它们的眼睛就像天空中的凝结的星光。
扎斯的内心因为恐惧一片空白,他拼命舞动着手中的利剑,只知道要砍断任何拦住他们的冰冷躯体。又一剑挥过,一个死人烂了一半的头颅飞了出去,打翻了另一个拖着腐烂内脏的活尸,统统滚下旁边的墓坑。
那才是你们该待的地方,滚回坟墓去,死鬼!他挥剑旋转着劈砍,从不使用刺的动作,对付死人,靠得太近只有死亡。他杀了一阵停下来,看见野蛮人拉莫夫正举着一座被拔起来的墓碑猛敲那些靠近他的活尸,一些被砸进了泥土里,成了肉饼。还有一些被击飞,摔下去的时候撂倒了旁边的好几具尸体。
但是死人更多,试图将他们围在中间。
“蛮子,我们得冲出去!”扎斯大喝,接着跳起来砍掉了一个把手伸向拉莫夫的活尸的脑袋。那尸体摇晃着跑过去,被墓碑一下子抡出老远,重重地摔在泥地上,还带翻了好几个冲过来的活尸。
“就趁现在,逃!”野蛮人吼道。
河流,森林,村庄,阔野……只要是没有悉索脚步声的地方都是可以去的方向。开始的时候,拉莫夫拖着他狂奔。不久之后,他的脑袋就在野蛮人的屁股上磕打了。
树枝不停地刮过他的身体,把那件破外套几乎撕成了碎片。星星,闪动的星星始终紧随着黑暗而来,到底有多少死人爬出了坟墓,扎斯想到这里就浑身竖起鸡皮疙瘩。
如果被追上会怎么样?他从没想过死人会怎么对待活人。
“南方佬,前面有座城堡,你看怎么办?”野蛮人颠簸起伏的脚步震得背上的扎斯眼前全是金星。
“什么?”扎斯拗起头,想看看是什么城堡,“蛮子,你慢一些,我眼前的影子一个都变成两个了。”
“把你掉个头,行吗?”拉莫夫喊道,“它们还在不在后面?”
“它们?你说的是那些会走的尸体吗?很多,到处都是星星。你快把我倒过来吧,我眼前的星星太多了!”
野蛮人揪住扎斯的腰带换了个肩膀,这回他眼前的景象终于正过来了。
“城堡在哪?”扎斯睁大了发花的眼睛眺望,黑色的城堡上灯火闪亮,在黑夜中分外醒目。
“是胡勒男爵的小城堡。”想到中午那帮走狗是如何对待自己的,扎斯就有一口气堵在胸中,难以发泄。拉莫夫在一处隆起的小丘上停下脚步,四周风声大作,一股奇怪的腐朽气味自空气中弥漫开来。月亮完全沉入西方天际,大地一片黑暗。
去通知他们吧,扎斯咬咬牙,背后落井下石非好汉所为,危险近在眼前,他们理应知道。
“拉莫夫,我们去城堡那里。”
猛烈的敲门声击破了午夜的宁静,城堡里很快就响起纷乱的叫骂声。
“我要见胡勒男爵。”看见有人从?望孔里探出头来,扎斯喊道。
“是早上那疯子,卡伦总管。”那人嗖地缩回脑袋,?望口的红光也暗淡下来。几秒之后,另一个脑袋钻出来,手里举着火把。
“滚!男爵大人叫你快滚!疯子!”
该死的混蛋!扎斯恨不得用石头敲碎这家伙的脑袋。“告诉你们的男爵大人,死人们来了!”他声嘶力竭地喊道,“死人们正朝这里包围过来!”
“死人?”上面传来哄笑声,“这家伙脑子烧坏了吧,死人怎么会走。还真是个疯子,在说胡话呢。”
“兄弟们,我们去睡觉,别理这疯子,浪费时间。”
“真是讨厌的疯子,半夜里来嚷嚷,搅了我们的好梦。”
最后一个离开的人竖起中指冲着扎斯做了个侮辱的手势,然后“啪!”地关上?望口的挡板,把仅有的一丝光明也夺走了。
你们很快就会变成死人中的一员,笨蛋们!睡你们的好觉去吧!扎斯愤怒地挥舞着拳头,在地上连啐了几口。飘荡的星星越来越近,全都朝着这里唯一的光源潮水般涌来。
“南方佬,我们得快些走了,死人们要是涌过来想走也走不了。”拉莫夫催促道,他们朝着没有星星闪动的一面跑去。不管有多难受,就是不停脚步。
骚动声很快从后面传来,蓝色的,绿色的星星正汇集成大海包围住那座孤岛般的城堡。一团团红色的火焰从城头落下,在黑夜中绽开片片绚烂的花朵。更多的星星从东北面的黑暗中浮出,朝着城堡所在的方向移动。夜风送来微弱的叫喊声,随即又将其吹散。
他们受到这么多死人的围攻,还能坚持多久?扎斯皱起眉头,这不关你的事,你已经告知他们了。生死由他们自己选择……得快些了,既然没有一个小贵族肯相信我们,那就直接去找北境公爵埃德.维利文,或许他能相信我们的陈述。
“走,拉莫夫,我们去兰登城。”扎斯说道。
夜色深浓,两个身影在一片昏暗中匆匆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