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答应了吗?”努瓦修女在房间里已经等得急不可耐,一看见菲丽安回来就连忙问。
“她答应了。”菲丽安答道,拿起桌面上的玻璃杯,给自己倒上一杯水,“费了我好多口舌呢,嘴都说干了。”
“这样就好……她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再耍小孩子的脾气。”老修女松了一口气,看见菲丽安在喝水,便伸手抓住她的胳膊,“要不要来杯酒?今天这事值得庆祝。”
“酒?”菲丽安狐疑地看着她,问,“依照教规,您不是不可以在斋戒期饮酒吗?婚礼那是特例。”
“就一点,真神很慷慨的,不会为了他的虔诚婢女偶尔喝一点酒就大发雷霆。”
老修女从橱柜里拿出一瓶产自吉多港的夏日红,神秘兮兮地说:“我特地向科斯讨来的,这家伙去了趟南方,带回来不少好东西。”她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菲丽安满上一杯。火光的映照下,夏日红色泽艳丽如火。
“科斯是谁?”菲丽安熟悉这个名字,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老修女笑着答道:“我以前的一个同族堂弟,在他还是个少年的时候,他和他的孪生弟弟被人贩子从家中拐走,买到了这里。他最初给约德公爵收做仆从,后来成了老王的马夫。因为特别善于养马,得到老王的赏识,就在前任总管去世后接替他做了内务总管,并且获封科斯伯爵。他这个伯爵大人一无封地,二无臣属,但就连阿拉尔国内诸如约德.辛利汶,卡特.内维尔,或者吉多港总督阿德沙文公爵这些响当当的大领主都要畏惧他三分。可他弟弟却一直杳无音讯,科斯说过他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有找到,可能已经死了。”
“他武艺很高吗?”菲丽安一时来了兴致,要追根溯源问到底,“比起那个人称“神剑无影”的威廉姆斯.亚迪恩来怎么样?”
“厉害多了。”老修女将一杯酒全部吞下肚,“‘神剑无影’的剑一次顶多砍翻十多人,可科斯伯爵的‘无影剑’一招就能劈翻千军万马,还叫你无处可查。要我说,他才是真正的“神剑无影”。”
好个“神剑无影”,这人必须提防。菲丽安紧张得像洞房里的新嫁娘。
“那又多了一个对手??而且照您的这席话来讲,他的‘手’还不止一只。”
“他被人叫做‘八爪章鱼’,其实岂止八爪,八十爪都有。”修女摊开双手,答道。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都笑起来。努瓦修女又喝了一杯,“科斯答应帮助我们,他说――他说他很想回家。”
对于这点,菲丽安一点也不怀疑。她明白一个人无论离开故乡多久,走得多远,都有一条看不见的细线把他同故乡联系在一起。总有些东西无法改变,就像这座宏伟的赞布拉城,虽然改朝换代已经两百余年,可这位奢华的‘贵妇人’却始终无法完全忘记她的‘前夫’。这里有图因塔尔家族的影子,菲丽安刚到这里就感觉到了,每一块砖,每一寸土里都有,永远不可磨灭。
“他值得信任吗?还是――只能小心利用?”
一语犹如凛冬之风,整个房间随之冰冻。
“你看呢,菲丽小姐?”老修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菲丽安迟疑了一下,声音几近叹息,只能勉强听见:“若是我,选择后者是万全之策。不管他和你多么亲近,章鱼的手总归是太多了,哪有自己的两只手来的放心。”
说完,她拿起桌面上的那杯酒一饮而尽。
第二天清晨,艾格尼丝很早就起身了。菲丽安过来请她的时候,吉德正帮助她整理妆容。看来这女人很有一套嘛,这么快就说服她了?她冲着晨起的王后行了个礼,问声“早安。”
因为是返回王宫休憩,所以艾妮王后还必须赶回比武会场。
晨雾笼罩着赞布拉,让它锋利的轮廓变得柔和。还有老远,就望见河边会场营地里升起的袅袅炊烟,混合在浅灰的河面晨雾里,若隐若现。数十种诱人的香味混合在一起,从那边飘来:有在火焰上‘??’作响的香肠;有用大麦、板栗炖的鹿肉;有加了胡椒粉,藏红花等香料煮的野兔;还有喷香的蒜蓉面包。只消闻上一口,肚子就立马‘咕咕’尖叫起来。
马车驶进营区,在那些门口放了盾牌,挂了旗帜的帐篷间驶过。两个年轻点的侍女玛琪和莉莉不停地对那些盾牌上的宝石玫瑰、黄金独角兽、镶银海豚、青铜鲸鱼以及毒蛇、狮鹫、河马、公羊……带翼的车轮、旋转的风车……发出惊叹。
无知的蠢货们,菲丽安觉得她们就像知更鸟,说不定那天就会莫名其妙地死掉。
国王的营帐紧邻河边,以金丝织成,外面悬挂着卡佩特家族的黑暗凤凰纹章。阿苟斯早已起身,正在饮用大杯的啤酒,一旁的桌面上摆放着切好的香肠和兔肉。营帐里围了一大圈人,全部都是御前会议的重臣,有首相瑞卡德,财政大臣卡特,赞布拉大区防务总长约德,吉多港总督及西境守护阿德沙文,大学士希尔曼,还有王位的暂定继承人琼安公主。
“夫人,你来啦。”阿苟斯一见到艾妮王后就热情地迎上来,但眼神完全不在她身上,直勾勾地盯着菲丽安。
又是一个洛斯特.泰拉夫林,不折不扣的色鬼。
“夫人,有两件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国王喝完杯中的酒,从盘子里拿起一根香肠,边嚼边说,“第一件事是凯特琳太后为她的儿子埃松向我们的女儿琼安求婚的事。而第二件,约德公爵做的媒,北镜公爵的小姐伊内丝想嫁给瑞卡德做妻子。你看怎么样?”
听到国王这样说,菲丽安愣住了。这两件事本来就应该由他自己做决断,为什么要征求艾格尼丝的意见?是尊重?不像,这男人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这般有风度,他是个无耻的阴谋家。
艾妮有些迟疑,她在看周围这一大群人的表情。
“陛下,我只是一介女流,很多事拿不了主意。敢问在场的大人们的意见?”
她还不算笨,知道瞧瞧其他人的脸色。
国王的眉毛挑动了几下。“夫人,他们两个一个是我的女儿,一个是我的外甥,都是家里人。可我的御前会议……”他环视了一下四周,有好几个人把头低了下去,“都是外人,我想听听你的意见。毕竟孩子们的婚事要由他们的母亲过问才对。”
艾妮紧咬嘴唇,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菲丽安注意着国王的表情,有些得意。
他想干什么?这可不是个容易回答的事情。如果同意,无异于孤立自己。如果不同意,他就可以用这个话题名正言顺地拒绝北方和瓦斯曼。他想……拒绝?他本来就打算拒绝瓦斯曼?以及北方联盟?
“夫人?”
“我不同意!”艾格尼丝朗声道。琼安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她走到艾妮面前,低声嘶道:“勃瓦第婊子,你的下场绝不会比前任更好的。”
她大步冲出营帐,身后跟着两个急匆匆跑出去的侍女。
他在把矛盾往艾妮身上推,用她做挡箭牌。这个人真无耻。
喜悦明显爬上阿苟斯的面颊,他的眼睛都乐弯了。“瑞卡德,王后不同意,你看呢?”
首相没有公主那么激动,他很愉悦地接受事实。
“我和表妹的婚事本来就关乎王位的继承权,一切听从陛下的安排。”
“这就好……这就好……”阿苟斯拍打着他的肩膀,“啊……野猪肉似乎煎好了,我都闻到香味了,我们一起去吃早餐。”
就餐地点紧靠水边,雾气弥漫,几棵垂柳在岸边摇动着她们的枝叶。国王让人在还沾着晨露的青草地上铺了一大块草席,十多样美味的早点放在上面,有黑面包,水煮鸡蛋,洋葱培根牛柳,胡椒烤香肠……还有香煎野猪排。国王一个人至少吃了七份菜,还嚷着叫厨子再做。
吃到一半的时候,琼安公主回来了,眼圈红红的。她要了一份煎鳕鱼,一个人呆在柳树下面吃。努瓦修女要了和艾妮王后一样的菜――一份水煮鸡蛋,一份洋葱培根牛柳,以及涂了黄油的黑面包。她用面包卷着培根牛柳吃,十分的淑女仪态。
侍从们不停地为满足国王的胃口而往来穿梭。
菲丽安尝了一口煎野猪排,觉得味道还不错。但胡椒烤香肠就差多了,闻起来很香,吃起来无味,还有点掉渣。
当她再度抬头,却见场地里多了一名男子。他颀长的黑发宛如瀑布,墨绿色的眼睛不露一丝光芒,好似深深的洞穴,能把任何看得见的东西都吸进去。对上他目光的那一刻,菲丽安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他有着和我一样的绿眼睛,却隐藏着死亡的光辉。
“是科斯,我昨天跟你提到的那个科斯。”老修女突然用手肘顶了顶菲丽安,她回过头,问,“是那只‘八爪章鱼’?”
“是的,不过别当面提。”
“谢谢。”她觉得老修女太拘谨了,把她当成了艾妮,一点也不注意自己的嘴巴。
科斯在国王耳旁低语了几句,眼睛不停地扫视着其他人。好多人都像菲丽安一样畏缩了一下,躲避着科斯的目光。琼安公主更胜,直接躲到了柳树的背后,侧着半个脸。
她为什么如此害怕?难道她有什么把柄握在这个科斯的手里?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找个机会,会一会这个科斯。
吃完早点,国王亲昵地扶起王后,牵着她的手一齐走进比武会场。如果不了解这其中的情形,单在外人来看,还真以为他俩是恩爱夫妻。
主宾入席,长号吹响,预示着最后的长枪比试开始。第一场是“神剑无影”威廉姆斯.亚迪恩对北方人罗格里斯。
高大魁伟的罗格里斯最先出现在场子上,他一身黑甲,闪亮如同午夜的宝石。黑色的羊毛披风同他的甲胄一样毫无纹饰。就连盾牌上也没有雕刻家族纹章,素面的大盾漆黑如墨。而他胯下那匹黑色的高头大马则不停地嘶鸣,冲着场子边上的其它战马咆哮。
他放平?木所制的长枪,静候对手的到来。
当威廉姆斯.亚迪恩骑着他的栗色黑斑战马进场时,全场爆发了雷鸣般的欢呼声。也许是“神剑无影”这个名头太响,很多在场的人都押了他赢。
菲丽安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的玛德琳,她拿出三个金币同梅莉亚商讨着赌威廉姆斯赢。
“我用十个金币押北方人赢。”菲丽安摸出十个闪亮的金埃居,丢在两个侍女的金币中间,“北方的‘熊’可比长者翅膀的‘鱼’厉害多了,何况这条鱼只是善于用‘剑’。”
那两个侍女木然呆瞪地看着她,蠕动着嘴巴想争辩。
剧烈的马蹄声打断了她们的交谈,就连看台也在马儿全速的奔跑中震动。北方人稳定长枪,坚如磐石,他的身材足有两个威廉姆斯大,要想单凭力量的冲击把他打下马来,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果然,威廉姆斯伯爵到了最后一刻枪尖突然上扬,直抵北方人的护喉甲下。“咔嚓”一声爆裂,伯爵的长枪顷刻间散成碎片。北方人则在马上前后摇晃,似乎要跌下马来。
“你输了吧,可惜了这五个漂亮的金埃居。”玛德琳揶揄道,伸手就要撸钱。
“还没完呢。”菲丽安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扭得她尖叫起来。
北方人带着马儿轻溜了一圈,总算稳住身体,没掉下来。所有押他赢的人开始叫喊,北方联盟呼声最响,而瓦斯曼的宾客则在里面唱反调,因为这个罗格里斯一连击败了七八名瓦斯曼骑士,抢尽了风头。
第二轮全速冲刺北方人改变了战术,当到最后一刻伯爵准备侧身的时候,他突然向左倾斜,枪尖右挑。巨大的牵拉力让他的战马大声嘶吼,咬向伯爵的马。长枪应声碎裂,木片纷飞,威廉姆斯伯爵连人带马翻滚出去,扬起一片尘埃。
全场惊叫声连连,菲丽安眯着眼睛,心想:这大块头不是块石头,他的脑子挺灵。只是刚才这招,实在吓人。马儿只要稍稍瘦弱一点,滚下去的就是自己了。
欢呼声从北方人端坐的席位最先爆发,然后席卷全场。罗格里斯策马跑向那边,将一束鲜花献给妹妹伊内丝。女孩则热情地拥吻了自己的哥哥。
“钱归我了!”菲丽安伸手从两个嘴巴大张的侍女面前撸走钱。
伯爵好容易才从乱成团的缰绳中爬起来,蹬脚甩掉了马镫。他的一条腿似乎扭到了,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侍从赶忙过来搀扶他。那匹马就没那么幸运了,后腿全部折断,脖子上挨了罗格里斯的马一口,鲜血淋漓,被打扫场地的杂役拖下场去。
菲丽安隐约听见,其中一个杂役对另一个调侃,“这种事多来几次就更好了,新鲜马肉一直可以吃到月底。”
很快,第二场比赛准备就绪。瓦斯曼的泰伦达在场边就位。他全身罩在暗红色的战衣之下,仿佛一团燃烧的火焰。之前他打败乔拉爵士的时候,所使用的技巧叫菲丽安喝彩。很难想像一个身材纤细,容貌秀丽的人会有那样的力量,把比自己壮实许多的大块头轰下马。
他策马前进,坐骑是一匹颜色鲜艳的枣红色骏马,精瘦,强壮,在主人的命令下走着华丽的舞步,不时地甩动同样漂亮的尾巴。
许多传闻围绕着这个瓦斯曼骑士,据说他和皇帝里奥的关系很不一般,甚至有人说他们同床共枕。当他走进的时候,菲丽安从他掀起的面罩下看清了他的容貌。的确很美,但是那种属于?丽女子的美貌。如果这人穿上裙服,走上大街,一定会引来不少纨绔子弟猎艳的目光。
当他开始向全场致敬的时候,瑞卡德.昂格里安也策马走进场内。他身穿一件华丽无比的银色盔甲,上面镶嵌的翠绿色祖母绿珠子正在阳光下闪烁着夺目的光芒,与他金色的长发相映。身后的黑披风上缀满了闪亮的水晶片,仿佛夏夜的银河。胯下的栗色公马披挂着同样颜色的马衣,缀满亮片。女士们开始低声细语,谈论着到底谁更英俊。有一些干脆抛起飞吻,无论那边目光投来都心跳不止。
“噢,他好美啊。”玛莎热切地悄声说,不知道指的是谁。
马蹄声开始雷动,很快,观众兴奋的尖叫声就压过了一切其他的声音。数万个喉咙在叫喊,在欢呼,彷如暴雨扫过会场。艾妮王后也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爬上座椅,挥舞着拳头叫好。身旁的国王对此视而不见,任由她高声叫喊。很多坐在近旁的贵妇人都看着她,那种不正常的狂热引来不少悄声的指责。
她怎么了?真的要别人把她当做疯子吗?菲丽安推开同样在尖叫的玛德琳,挤到艾妮身边,把她拉下来。
“不要碰我?”她尖叫道,“我在为我崇拜的骑士叫好。”
“你不是不喜欢虚伪的骑士比武吗?这是你说过的!难道你疯了吗?”菲丽安反唇相讥。
艾妮喘息着平静下来,她的黑眼睛里满是燃烧的烈火,精光四射,似乎烧焦的她的心智。很多贵妇都不再看比赛,一边盯着她们,一边指指点点小声议论。
菲丽安不知道该怎样收场更好。
突然,又一浪欢呼声传来,像海潮涌上堤岸,打破了这种僵死的气氛,把周围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菲丽安转过脸来,看见瑞卡德已经赢了这轮比赛,他正骑着马儿绕场奔跑,金发在脑后飘扬。不远处,泰伦达抱着被打歪的头盔走下场去。
“真是的,错过了最精彩的部分。”不知是谁小声抱怨了一句。
这是多管闲事的下场,菲丽安帮他说完。
稍作休整之后,最后的决胜比赛来临。数万观众翘首以盼,整个会场内鸦雀无声。
罗格里斯出现的时候,第一阵声浪开始响起,越来越响,像天空中奔腾的雷声。在这如雷的欢呼声中,高大的北方人开始绕场跑动,向阿苟斯国王,向艾格尼丝王后,向佩罗七世教宗,还有列位前来观赛的宾客致敬。接着,瑞卡德擎着一杆金色长枪步入场内,欢呼声达到高(chahua)潮。巨大的响声令许多人堵上了耳朵,可他们的嘴巴还在拼命尖叫。
两人匆匆在场内交错,打了个招呼后,各奔其位。放低长枪,稳住马匹,在起跑线后站定。
然后,一切突然开始。
马儿在主人的命令下开始狂奔,飞扬的马蹄溅起半人高的尘土。两柄长枪尖锋直对,瞄准对方,全力冲刺。
“喀嚓!”一声巨响激起一片惊叫,两支长枪同时爆裂,散开无数碎片,马上的骑手同时后挫。
难道他们都会掉下来?菲丽安紧张得从座位上站起。看看左右,几乎没有人还是坐着的。
两匹马并未放低速度,绕着场地全速奔跑。高大的北方人使劲拉扯大公马的缰绳,直拉得马儿后腿站立,尖叫嘶啼。他稳住身体,取了一支新矛,再次冲向起跑线。
瑞卡德摇晃了一阵,总算没掉下去,他猛地勒马转身,骑回场边准备第二回合。
猛烈的冲刺伴随着观众的尖叫呐喊,在最后一刻,瑞卡德做了个大胆的动作,整个人滑到了马匹的左侧,两手松开缰绳,全凭两脚勾住马镫。他躲过对方刺来的长枪,将手中的枪尖微微上扬。对准对方的下颚。
“铛!”地一声闷响,随即便是战马的嘶鸣和铠甲落地的‘当啷’声。
罗格里斯从马背上翻滚下来,跌出老远。
整个观众席都炸开了锅。喝彩声,欢呼声,口哨声,惊骇的喘息声,兴奋的低语声,在人群中此起彼伏。瑞卡德在场子对面勒住缰绳,冲着人群频抛飞吻。不少贵妇、少女舞动着她们的丝帕、折扇朝着胜利者大声呼喊。
干得漂亮,菲丽安赞道,也跟着鼓起掌来,直拍得两手发麻。她的目光正视前方,恍惚之间,瑞卡德已经取回了那顶将要献给他心目中的‘爱与美的皇后’的桂冠,将之高举在头顶,无数双眼睛随之移动。那是一顶火红的凤凰花冠――‘烈火之冠’、‘日光之冕’――在阳光下仿佛奔腾的烈焰。
会有哪个幸运的女孩享有这顶桂冠和首相的爱慕呢?菲丽安翩然地想,那个北方人的小姐?她的确很漂亮,配得上这顶冠冕。如果这样的话,即便王后反对,也无法阻止这门婚事。所以瑞卡德听到那句“我不同意!”的时候,才会波澜不惊。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完全忘记了此刻场上的情形。
瑞卡德驾驭着他的栗色公马在会场里兜圈子,跑过无数贵妇人期待的眼睛,跑过埃德公爵小姐伊内丝端坐的席位,直冲着菲丽安而来。
那一刻,即使沙粒落地,也如惊雷。
“仅此献给我心中的‘爱与美的皇后’。”他将花冠放于菲丽安膝上,然后在她额头轻吻了一下。刹那间,欢呼声安静下来,四周围净是错愕的表情。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菲丽安的脑袋一片空白。她觉得这是个梦,一个不切实际的梦。
“怎么会这样!”伊内丝小姐尖叫着跑出会场,身后跟着她的两个兄弟,其中一个刚刚被瑞卡德打败。高大的罗格里斯冲着瑞卡德挥舞着拳头,好像在说,改天我们再比试一场。
“你真好运。”玛德琳偏过头来小声道,语调中有种鄙视的意味,“什么时候把首相骗到手啦?还瞒着我们。”
其他几个侍女也用同样的眼神看着她。就连努瓦修女,也是一脸的惊愕,认为菲丽安说了谎,“你不该瞒着我们的,这可是件大事。”
不是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根本不知道会发生这件事。她想大声辩解,可嗓子就像哑了一样,什么声音也无法发出。
她站在那里,漠然地看着一个又一个人从她身边走过,看着他们怀疑的眼神和指戳的手。时间就像倒退回到了勃瓦第的鲜花广场,那时的一切都历历在目,屈辱的愤怒再次涌上她的心头。
艾格尼丝迎面走来,菲丽安注意到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怒火。
“陛下。”她伸手去扶她,却被一把推开。
“骗子!你是个骗子!瞒了我这么久。”她露出最最轻蔑的神情,那表情叫菲丽安不由得后退一步。她越过她,然后转身嚷道,“从现在开始,不――准――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