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丝特，你看这是什么？”埃兰突然停下脚步。黑暗中，无数漂浮的暗蓝光点一闪而过。

“是刚才才有的。好像是穿过……”褐发女孩抬头仰望，上方是漆黑的石洞顶，更多的奇怪蓝色光点在那里闪烁，比雨点落入水面还要迅速。

“从上面跑下来的？什么东西？”说话的时候，那些暗蓝的光点更多了，快得像流萤，在成堆的枯骸间流窜，激荡起灰白的影子。跳动的光在游走，恍惚如同无数的幽灵。死人们又活过来了，这景象让埃兰害怕。

“日之眼……月之眼……”有个声音轻轻扫过，如同老鼠胡须般细微。

“你听见什么了？”埃兰问，同时更加用心地去听。

“没有。”埃丝特摇头。

“日之眼……月之眼……星之眼……无名者之书……”

“我们快些走吧。”埃兰想起了自己出发前在兰登城里听到的声音，还有后来在海神庙，在伊班总督府听到的声音……还有那个梦，那个一直让他惊惧不已的梦。它们都变成了现实，我的梦成了现实。埃兰害怕再看到什么，胃里阵阵发紧，还有父亲，他不愿相信杀手索斯说的话：他们――死了。

“埃丝特，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女孩一根手指轻轻压上他的嘴唇，“就当再骗自己一次，留下一个希望去走未来的路吧。”

埃兰低下头，他知道现在还是不要多想地好。也许你是对的，在事实摆在面前之前，我宁可相信谎言，如果父亲还活着……还活着……他期待的应该是我的成功脱险吧。嗯，胸口很热，好像有团火再烧。

无数??的声音响起。“月之眼……智慧之子……独行之人……”

真的很烫，就像滚热的煤球被灌进了衣领。埃兰伸手一摸，竟然是那个在巨石神庙里找到的‘星星’，通体幽蓝，像被人在里面点燃了一把火。

他把它握在手里，这东西就像真的‘星星’一样闪闪发光。光辉透过骨骼和血肉，把整只手映成了一只灯笼。

“埃丝特，这东西好烫，你来摸摸？”他张开手掌，“星星”安静地躺在手心。

埃丝特给了他一个奇怪的眼神，将信将疑地伸出一根手指，点了一下。

“不热，一点也不热。”

“不热？可我觉得它就像团火，烫着了我的手。”

“真的不热，这东西冷冰冰的。也许――”埃丝特沉思片刻，凝视埃兰，“这里面有魔法，只有你才能感觉到。”

魔法，又是奇妙的魔法。为什么诸神不能让我平静一些、平凡一些呢？埃兰又听见了那个声音，飘忽一如晨雾。“月之眼……智慧之子……背日暗影……”

“月之眼……智慧之子……死亡使者……”

到底是哪个恶作剧的家伙。埃兰终于受不了了，喊道：“躲在影子里的家伙，能出来把话说清吗？不要躲躲藏藏，装神弄鬼的。”他说这话完全是给自己打气，这鬼地方哪像有人，别是嗜血的幽灵就好。

声音在石壁间回荡，装神弄鬼的……装神弄鬼的……装神弄鬼的……装神弄鬼的……

周围变得极其安静，那声音害羞似地消失了，却引来了另一种声音。吧嗒――吧嗒――吧嗒，一开始很轻，和洞顶的滴水声没什么区别。但是后来这声音渐进的时候，埃兰听出它是踩在水里的脚步声。有人来了，的确是有人来了。

“你听见什么了吗？拉夫，刚才好像有人在叫――鬼。”

“唔，闭嘴！这里是坟墓，不要乱说话让幽灵喜欢上你，把你拖下地狱。”

脚步声越来越近，埃兰能分辨出他们至少有四个人。

“这地方真难走。你说他们真的会来这里吗？”埃丝特突然变得很紧张，一把抓住埃兰的手，使劲地捏着。

“没错，小的看见他们往这里来的。”

“是――拉姆斯。没错的，是他。”她语调中满是惊惶，还有――憎恨，“他来了。”埃兰不清楚埃丝特到底经历过了什么，只在上次婚礼上见面的时候，他就发现她变了不少。从前的埃丝特性格狂野奔放，不拘小节，也从不畏惧什么，但是现在，她在害怕，仅仅是听见了那个人的说话声就怕成这样。他不想刺激她回忆起什么不好的东西，于是仅仅问了一句。

“你不舒服吗？为什么手心全是汗？”

一丝痛苦的神色迅速划过埃丝特的嘴角，“有些东西……就当再骗自己一次，留下一个希望去走未来的路吧。”

她有什么秘密需要欺骗自己？埃兰迟疑了一下，会和我的秘密一样吗？“既然他们来了，我们就走。”

他们换了一条路，朝着没有声音的地方走去。整个地下墓穴是一个巨大的迷宫，无数的石室和壁龛分立在如同蛛网一般密集的通道两边。很快，埃兰就发现自己迷路了。而那脚步声，似乎一直尾随在后。

“我们迷路了。”埃兰说话的时候不敢想象埃丝特的脸色，“我得停下来想想往哪边走。”

“日之眼……月之眼……星之眼……”黑暗中的声音轻吟低唱。神秘的蓝色荧光流窜，无数灰白的影子从枯骸上升起来，伸出长长的灰尘一般的手臂。“……独行之人……背日暗影……死亡使者……”

“埃兰，这地方……有鬼。”最后那个词埃丝特噎了半天才说出来。

“有鬼好……”埃兰心里直打鼓。笨蛋，你是男子汉，它们不过是幻影……是幻影……是幻影。“这样他们才不会追过来。”它们伤不了你……伤不了你……伤不了你……胃慢慢缩成了一团，嘴巴里全是酸水，“我们……我们安全了。”

“你在发抖，埃兰。”埃丝特的手指滑过他的脸庞，“抖得比我厉害。”

你是男子汉！男子汉！男子汉！埃兰闭上眼睛，那咒语一般的声音更清晰了，就像有人对着他的耳朵在念，“日之眼……月之眼……星之眼……独行之人……背日暗影……死亡使者……”埃丝特的影子从他脑海里淡去，巨大的黑色漩涡升腾上来，中间是一个漆黑的洞，吸纳着一切。“如果我的剑还在。”那漩涡里传出声音，“就不用这么窝囊，像过街的老鼠一样东躲西藏。”

“剑，你说剑。”埃兰突然睁开眼睛，吓了埃丝特一跳，“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