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里灯火辉煌。他们在深沉的静默中攀登蜿蜒的螺旋梯。
与粗糙的外表不同,‘修女塔’内部的装饰十分豪华,完全符合图拉努斯家族一贯的作风。长长的走廊两边皆悬挂产自东方的织锦挂毯。每隔几步,便会有一盏精致的水晶灯自天花板垂挂下来,形状是各种花木的枝干。此刻这些灯上的烛火已全部点燃,把塔内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高大的镀金木门外,立着一对奥斯瓦风格铜雕魔龙兽。埃松推开木门,飘出一股特别的香气。若有若无,静心去闻毫无感觉,不在意的时候又浓烈无比。像玫瑰一般火热,像百合一般清新,像薰衣草一般甜美,也许,还有那么一丝的苦涩。“风暴花?”
“加了点没药和橙花。你喜欢这香气?”
“当然,和我们那儿的用法不同,更加让人迷惑,好像――好像政治中的棋局。”
“真是贴切的形容。”
整个厅堂并不算大,只有会议厅的一半。所有的窗帘皆以放下,大厅被烛火照亮,灿烂有如夜空。长长的隔板桌边,坐着凯特琳皇太后和她的家人。
琼安认识他们中的半数,还有半数是生面孔。埃松一一为其引见。
里奥皇帝拖着病容同皇后坐在一起,几日不见,他消瘦不少,眼窝深深下陷,还泛着淤青。今天他来这里,没有丝毫整理打扮,戴着软帽,穿着睡袍就过来了。身边的卡梅德拉皇后倒是一身正装,穿着红黑相间、织着黑龙纹样的裙服,头戴宝冠,颈挂珠串,十根手指上套了八枚戒指。她的身边是妹妹吉卡拉,她是如今的萨克文思国王阿蒙斯的第三任妻子。卡梅德拉皇后的另一个妹妹艾瑞斯雅则坐在丈夫查林.吉斯的怀里,她已经怀孕,隆起的小腹圆滚滚的,不时受到爱抚。
又是一个傻女人。琼安清楚地记得克丽丝公主婚礼上的那一幕――查林.吉斯向佩特罗.提里斯――老太后的女婿挑战的情形。不知道当时这位夫人在不在现场,如果在,那么她的脾气实在是好。如果不在,就只能归结于怀孕的恶果了。
爱笑的梅维尔坐在瓦兰德亲王的身边,她是皇太后长兄宾根大公威廉姆的孙女,只有十二岁,却出落得亭亭玉立。此刻瓦兰德正变着法子逗她开心,那双手不安分地在姑娘身上乱摸。查林公爵的妹妹阿黛拉小姐、威廉姆大公的三女儿伊利亚小姐和四女儿卡斯蒂拉小姐挤在一起窃窃私语。另一边,皇太后三妹艾若琳和女儿瑞娜安心地享用着刚采摘的樱桃,她们家的修女东张西望,把那张长满痘痘的脸展示给每一个刚进来的客人。
更远一点的地方,凯特琳的四女儿,瓦伦特公爵夫人伊丽妮和五妹奥瓦尔王后伊米丽丝坐在一起对在场的男士们逐一评价。的确,今天这个宴会席上女士要远远多于男士。琼安环视一周,下了结论。
除了她们,一些伊希底的名媛贵妇也受到了邀请,她们大多是可以自由出入宫廷的命妇,如克里丝公主的女伴奥莱诺公爵夫人,吉帕索伯爵夫人,卡普.瓦戈斯坦的妻子罗莎.瓦戈斯坦。后者因为丈夫刚刚晋升,凯特琳为笼络人心,破例让她参加家族晚宴,荣耀至极。她是个十分肥胖的女人,腰肢粗得赛过酒桶。此刻正在寻找机会同那一大群贵妇人攀谈,提高自己的身价。
还真是和她丈夫一个样,都是十足的马屁精。琼安只用眼角扫了一下,就走过去。
克丽丝公主果然没有到场,她的丈夫佩特罗.提里斯国王也没有来。除此以外,皇太后的三弟托加侯爵理查德曼也没来,据说他的儿子拉姆斯在几天前的混乱中失踪了,原因是为了去追那个买来的北方女。
“埃尔,你觉得你那个表弟怎么了?”琼安声音很低,生怕被人听见。
“死了。”埃松闻后撇下一句,又冷漠又怪异。
我还真有点看不透他,刚刚是那样的温存,但是此时――他对待表弟的态度――她觉得他像是沼泽里的雾气,飘渺不定,难以琢磨。
最后,他们走到凯特琳皇太后所在的首位,在她的右手边坐下,对面是里奥皇帝夫妇。
“孩子,靠我近一点儿。”老太后靠过来,她身上洒满了风暴花制成的香水,浓烈得几乎能熏蚊子。“谢谢你能来这儿。”她在琼安额头上轻轻一吻,“看到了没,我能依靠的除了吵闹的母鸡就只有连叫唤都吃力的呆鹅,这么大的国家还要我一个老太婆忙上忙下。”
她对我说这话什么意思?
“哦,夫人,您不是还有三位皇子吗?况且里奥陛下……”
“是逆子。”老太婆打断她的话,把琼安吓了一跳。她只得吻了她一下,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你知道吗?”老太后把身子往琼安这边挪了挪,继续说,“我的儿子喜欢的是那帮异教徒,还有北方人,信奉白色恶鬼的北方人,认为那些人比我还可信。真可悲,我生了四个儿子,老大一心爱的是他的女人,老(chahua)二一心爱的是他的朋友,老四一心爱的是他的游戏,没有一个上进的。就只有老三,还算听我的话,可惜还没有结婚,还没有女人。这女人重要啊,能让男人的鼻子跟着她的脚后跟走。有了女人就不认老妈的事比比皆是。”
她在试探我吗?“夫人,这点我深表同情,我……”她实在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词来应对。
“哦,你还年轻,还没结婚,还没做妈,不知道做妈(chahua)的困难。这老三是我最后的依靠啦,给她找的老婆是我最大的心病,烦得头疼。”
难道她还要反悔?就像前几天那样?“那夫人应该慎重地给他找一位合适的妻子?。”
“当然。”老太后纤细的手拉住琼安的手腕,“首先,信仰必须坚贞。我可不希望弄一个异教徒回家。第二,身份高贵,出生王族,有着广播的学识和优雅的气质。”她是在说我吗?琼安的心慢慢飞了起来,“最后,得是我儿的所爱,我不会让我的儿子娶一个他不爱的女人。”
她就是在说我。“夫人心中已经有目标了?”琼安面带羞涩地问,脸也微微泛红。该死,这不是你该表现的。
老太后笑起来,用手擦过她的下颚,“那人近在眼前,不过――”
她是指在赞布拉受拒的那件事吗?“我知道,夫人,关于婚姻的事得由我父亲首肯才行。”
“可你父亲已经拒绝了和我们联姻。”
“不会的。”我不能失去这个机会,这是我唯一的机会,“那是我父亲为了讨他新婚妻子的欢心才这么说的。众所周知,勃瓦第憎恨瓦斯曼。”
“但你父亲会向着他的妻子,他不是希望那女人给他生个儿子吗?”
一语戳到了琼安的痛处。我绝不能让这变成事实。“不,我父亲是个看中利益的人,只要和瓦斯曼合作对他有利,他就会答应。那个女人,不过是父亲获得勃瓦第领地的一个途径。”
“既然这样,我们怎样才能让你父亲同意?”
“这个,交给我吧。能拿纸笔来吗?”
凯特琳轻轻拍手,一个侍从急忙跑来,“去,拿纸笔来。”她吩咐道,“哦,有些饿了,卡梅德拉,让他们上菜,快!快!难道要让我们的客人在这里干等?”
不一刻,侍从们忙碌起来,热气腾腾的菜接连端上桌子。席间觥筹交错,洋溢着贵妇人们的欢笑声。我的梦想就要成真了。拿着凯特琳皇太后递过来的纸和笔,琼安看到了美好的未来。
(ben/zhang/qu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