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响后,过了一会儿,门上的一个小窗口被打开露出一个仆人模样的亚裔中年妇人的脸。“你找谁?”那妇人用外乡口音浓重的英语问。
“Tracy 路小姐在吗?”我问。
“你是谁呀?”那妇人上下打量着我。
我在妇人审视的目光里感觉很不自在。
“有约好吗?”
“不,我们没有约好。”
“很抱歉,我们小姐很忙,没时间见客,请打电话再约。”那妇人说着就要关小窗。
“请告诉我我叫June,是我的未婚夫John的朋友,有急事需要当面转告路小姐。”我赶紧用手拦住了那扇窗。
“你是Johnny的朋友呀?”听到苏昊的英文名字,笑容马上浮上了那妇人的脸。
我笑笑,心里却有一种酸酸的感觉。苏昊来美国后给自己起了个英文名字叫John,但他并没有跟我说起过在他未婚妻的嘴里会变成肉麻的Johnny。
“你请稍候!我这就去通知我们小姐!”那妇人说着关上了窗。
每当我们回首往事的时候,常常会有一些事情不愿再想起,一些人宁愿不再相见。如果上天能让我再生活一遍,我也许宁愿不再遇见苏昊。
我叫黄雪琼。黄帝、黄河、黄金的黄,瑞雪纷飞的雪,琼浆玉酿的琼。
我和苏昊曾经是同一个大院家属楼楼上楼下的邻居又年龄相仿,所以我们会上同一个幼儿园,上同一所小学,一起上学,一起下学,一起做功课,一起玩耍。是的,我们曾经形影不离,非常要好。我们可以算是真正的青梅竹马,是儿时记忆里最美好的部分。
门忽然开了,那个妇人又出现在门口。“我们小姐请你进去!”
妇人引导着我走进了那栋欧式风格的大宅子。
房子内部是精心装修过的。大理石的地砖铺向了各个房间,沿途的走廊上不时可以看到各式精美的雕像和油画,可惜我根本就没心思去欣赏,我只是一门心思地在想一会儿见到苏昊的未婚妻Tracy时该如何开口。可怜的女人一定把我当成提前贺喜的了,殊不知我这份“贺礼”却是一枚重磅炸弹!
“你就是黄雪琼?”两个中年妇人在帮着那个将要成为苏昊女人的准新娘试新娘装。准新娘头也没有回,只是在镜子里打量了我一眼,就又去端详自己。
看来苏昊经常有向Tracy提起自己,要不然准新娘不会这么熟悉地一下子把我的英文名字和中文名字对上号。我们从未谋面,但苏昊的房间里有他们俩的合影,所以我还是一下就认出了她。
racy看起来比照片里要黑得多,她的国语也不标准,听起来怪怪的,虽然这年头在国外出生长大的人能说一口流利的国语的人并不多见,但我实在看不出除了有钱外Tracy哪点比我好。
“Johnny叫你来有什么事吗?”准新娘好象是在对镜子里的自己说话。
不管是装出来的还是自然流露,Tracy的傲慢让我非常不悦:这就是所谓西方文明培养出来的“淑女”吗?她们自以为有钱、有地位,自以为能说一口地道夹带俚语的本土英语,而这一切带来的优越感就会让她们在新移民面前感觉高一等!
“他让我来对你说Sorry。”我忍住不快说。
“你说什么?”果然,Tracy停住观赏自己的礼服,第一次回过头来面对面地看着我。
“这是他给你的信。”我一边从包里拿出那封信,一边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对那个可怜的女人说。
“信?什么信?”Tracy的脸上阴晴不定。她显然已经觉动察出了什么,开始有些不安起来。“如果他有什么事为什么不打电话?”
“这个,”我耸耸肩。“我想你最好还是去问他。”
她满脸狐疑地接过信。
“好了,我还有事,先走了。”我边说边向门口走。我实在无法想象Tracy在读了信的内容后会有什么反应,而我事先准备好的假装祝福从而证明我对苏昊的信一无所知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等等!”Tracy叫住了我。
“还有事吗?”我只好停住,转过头看着可怜的准新娘。
那封信还在Tracy的手中,还没有被拆开。“他还跟你说过什么?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信的内容?”Tracy面沉似水地盯着我问。
“我怎么会知道他给你写的信?”我不自然地笑笑。“他只是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
“他在哪里?”Tracy开始找手机。
“我不知道。”我如实回答。
我以为苏昊不会接任何电话,尤其是Tracy的电话,但没想到他竟然还是接了。
“Johnny, 你在哪里?”新娘一接通就急急地问。
我不知道自己是该走还是该留。其实我自己也很想知道苏昊是如何亲口解释给他的准新娘的。毕竟如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话,他难道不是要跟她在明天举行婚礼吗!
“对现在那封信就在我的手上!”Tracy嗲声嗲气地说着,但她拿着信封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不!我要你亲口说给我听!”Tracy的语气已经有些不快。
我决定不再听下去了。我想赶快离开,在这个将要受伤的女人可能会干疯狂的事之前逃走。
当我走出大门时,我听见Tracy歇斯底里地叫喊“F*** you!”,然后是摔打物品的声音。
所以,无论是苏昊亲口告诉我,还是我最终看了那封信,可怜的女人一定是知道了真相,摔掉了手机!
我开始相信如果是苏昊本人来,受伤的女人也许真会杀了他。
我以最快的速度冲进车里,然后以最快的速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