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尚书这才看见女儿手中提着的灯，那灯做的精巧，颇有几分神韵，果然是一只昂首展翅的凤凰，姜尚书心底一惊，面色瞬间难看起来，本来灯节制灯玩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可是若这灯是一只凤凰，恐怕就引入深思了。

“婉婉，你这灯从何而来？”

姜婉有些迷惑，不明白父亲的脸色为何这样难看，诺诺答道：“这是女儿在猜灯谜比赛上赢的彩头。”

“胡说！什么人家会做这样的彩灯做彩头！”姜尚书声色俱厉。

姜婉吓了一跳，姜尚书平日里虽然对她管教严厉，却也不曾这样对她训话，她心头委屈，又不想说明这灯是卓煜所送，只得硬声说：“爹，这真是女儿猜灯谜所得。”

“哦？”明南王倒是来了兴趣，“不知姜小姐所猜的是何灯谜，可否说与本王一听？”

“当然可以。”姜婉难得有个证明自己的机会，高兴地抬起头，浅浅一笑，这一笑如春水映梨花，看的人心神都跟着一荡，明南王含笑盯着她，眸中闪过一丝*，心头暗道，这姜婉男装尚有此姿色，不知女儿装又是何等国色。

姜尚书的脸色更是难看起来，姜婉却丝毫没有察觉，自顾曼声吟道：“谜面只有一个炅字，打欧阳修词一句。”

“炅，打欧阳修词一句？”明南王拈须深思，一时间却无所得，便又笑道：“不知姜小姐何解？”

姜婉等的就是他问，于是迫不及待地答：“谜底是人约黄昏后。”

“人约黄昏后？”明南王略思索了一下，不由抚掌笑道：“妙，这个谜妙，姜小姐能猜中此灯谜，亦是聪明过人啊！”

这灯谜本不是自己猜中，却得明南王这般夸奖，姜婉心里有愧，偷眼看向姜尚书，却见姜尚书早已面如锅底，难看到不能再难看，心里一惊，那点喜悦羞愧瞬间消失，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有种难言的不安。

姜尚书对着明南王道：“小女胡闹，让王爷见笑了。”

明南王摆摆手：“姜大人，此言差矣，依本王看，令爱可是聪明的很呐，人约黄昏后，有意思，有意思！”他直视姜尚书，嘴边略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有女若此，想必姜大人也是聪明人了，本王刚才说的话，姜大人可要好好思量。”讲到这，明南王顿了一顿，凑近姜尚书的耳边：“本王是真诚的希望，有朝一日也能与凉之你人约黄昏后。”姜尚书名修武，字凉之，明南王忽然换了称呼，显然是表现亲近之意了，只是这一句话却说的姜尚书心沉到了谷底，他后退一步，恭敬地行礼：“承蒙王爷抬爱，下官感激不尽，但下官一介武夫，实难登大雅之堂，恐怕王爷是错爱了。”

明南王不再说话，只直直盯着姜尚书，姜尚书却执意低头弯腰行礼，不肯与之直视，气氛一时有些僵。姜婉不明所以，只觉得二人仅这么站着，却让四周都凝重起来，有种压抑到喘不过气的感觉。

良久，明南王忽然哈哈大笑，他伸手拍了拍姜尚书的肩膀：“姜大人过谦了，尔乃国之肱骨，怎会难登大雅之堂。不过，近日风大，姜大人要小心保重，本王可还希望，下次进京之时再与姜大人青梅煮酒论英雄啊。”

姜尚书微微一笑：“王爷再临寒舍，下官必扫榻恭迎。”

明南王也微微一笑：“天色不早，本王就此别过。”说罢，双手向背后一负，便阔步离去，竟不等姜尚书相送。

姜尚书一路跟随，姜婉也低着头跟着一起送至大门处，直到明南王车驾远去。

姜婉心中忐忑，不知道会受到怎样的惩罚，见父亲看着明南王远去的方向愣愣地出神，于是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怯怯地叫：“爹。”

姜尚书看了她一眼，骇得她又低下了头，半响却不曾等到想象中的责骂，正诧异间，只听姜尚书低低叹了口气，无比疲倦地冲她摆摆手：“你去吧。”

想不到爹竟然不责罚她，姜婉心中一喜，忙行礼离开，生怕晚上片刻姜尚书就会变了主意。然而，匆匆走了一段路，鬼使神差地，她又回了头。

已是午夜时分了，虽然姜府的大门向来彻夜点灯，姜婉却觉得今夜的灯光格外微弱，姜尚书一人独立着，夜风吹起他的衣袍，显得他的身形有些许佝偻，姜婉心中泛起一丝酸意，父亲，她心中敬若天奉若神的父亲，什么时候，竟然开始悄悄的苍老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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