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兵匪不分的年代,过兵无异于一场劫难。多年前,济世堂刚有起色之时,曾被一支来袭的军队洗劫一空,宗泽对当时的那种绝望至今仍记忆犹新。所幸后由夏祖善出资相助,才使得他渡过了难关。
世道不太平了一阵,无缘由地打仗,死人,打来打去,也没打出个泾渭分明。宗泽只叹身逢乱世,人如草菅。如今再度听到这个消息,他不由心下一沉。
他放下碗筷问道:“你听谁讲的?”
宗保咽了口唾沫,道:“方才在路上,遇到了几个‘朋友’,是他们告诉我的。最迟明天晌午前后,就会抵达镇上。”
“你的朋友?”宗泽面露疑色。说起来,自上次变故,宗泽留了个心眼。他在距离镇外三十里地东西南北四面都花钱请了看哨人,只要一有风吹草动,看哨人便会向他报告,如此一来,他便有时间将贵重药材藏匿起来,尽可能地减少损失。可今日,并没有人向他报告此事,加上宗保平日难得关心这个家,也难怪他会生疑。
宗保见他将信将疑,不由急道:“大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啊!我那几个朋友风声可灵了!你,你爱信不信!我可要去做准备了!”说罢,他转身拉着他媳妇儿的手,连饭也顾不上吃,一溜烟往屋里躲。
见他如此紧张,宗泽不免有些沉不住气。也许看哨人尚未探到风声,也许他们正往镇上赶也不一定。总之,这样的事,还是宁可信其有的好。
他决定即刻动身到铺面上打点打点。
刚要同胜男道别,忽然听到宗保媳妇杀猪般惨叫,?声而望,宗保媳妇披头散发地跑出来,哭着扑向宗泽,身后,宗保举着剪刀杀气腾腾地追了出来,边追边骂:“小荡妇!你不剪头发,难道想被人奸淫不成!”
宗保媳妇边哭边躲:“不剪!打死我也不剪!剪掉了头发,我还怎么见人!”
在一旁伺候的下人见了,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个个脸上绷着一副怪怪的模样。胜男见状,忍俊不禁。
宗泽见他们闹得不成体统,不由喝道:“够了!要闹回自己屋里闹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宗保停了下来。他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道:“大哥,那些兵,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别怪我没提醒你,你那妹妹生得这般俊俏,到时候被人毁了清白,你可别怪做兄弟的没提醒你!你纵有一身好武艺,也对付不了火枪不是么!”说罢,他骂骂咧咧向自己的老婆走去。
宗泽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不由一怔。他望着胜男,心中在不断地斟酌着是否也该把她的头发剪掉,扮成男孩子。
胜男心里咯噔一下,捏住自己的两根长辫拼命摇头:“我不要扮成男人!我不剪头发!”
听她这么一喊,宗保媳妇急忙向她扑去,死死抓着她的衣裳不放,不住地哀求道:“姑娘,好姑娘!不如你带我一起去找你那个同学吧,就是那个姓郁的同学!她爹不是什么军长么,都是当兵的,他们应该不会为难自己人吧!”
胜男心下一动。二嫂总算是说了一件让人觉得她还算聪明的话。她满眼恳求地望着宗泽,娇声唤着:“哥哥!”
宗泽长叹一声,垂头丧气地道:“但不知人家愿不愿意收留。”
“一定愿意的!一定愿意的!”宗保媳妇大声嚷着,答得十二分的肯定。所有人的目光顿时聚焦在她身上。她舔了舔嘴唇,道,“姑娘跟那位郁小姐那么要好,她没理由见死不救的哦!”
宗泽迟疑半晌,终于妥协:“我送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