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南廖将脸稍稍仰起,但见夏夕颜如玉般的脸透出玫瑰般的红晕,一双明眸因含了无限深情而深不见底,他不禁心头一颤,慌忙垂下头去。
忽然肩上一热,薛南廖低头看时,却见一只玉手正轻轻搭在自己身上。
只听她道:“多谢你每日来陪我。”
“为娘娘诊治是御医应尽的职责。”
“已经三年了!薛太医来同心殿难道仅仅是为了履行自己职责?”
薛南廖心中一阵慌乱,答道:“是南廖医术不精,医不好娘娘的病,现在……竟至于娘娘行动不便,薛南廖心中有愧……”
夏夕颜叹息了一声,轻轻道:“抱我上塌。”
薛南廖小心地将夏夕颜娇小的身体抱起来,忽感到了怀中这个生命对于自己的温暖和依赖,心中泛起万顷波澜。
将夏夕颜放置榻上坐好,薛南廖俯下身去,小心地拿起她的一只玉足放在膝上,他凝视片刻,才将手轻轻放了上去。
这一双脚精美雅致,五个脚趾就像是五颗珠圆玉润的瓷器,薛南廖知道――它的美有一部分是因为近来夏夕颜因病不能行走……
唉!想起夏夕颜的病,薛南廖心就隐隐作痛。
喀嚓喀嚓……随着一连串有节奏的细微的响声,夏夕颜精美的玉足撒下细微的甲屑,仿若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正在薛南廖的手下徐徐绽放。
修剪完毕,薛南廖用手轻轻触抚了一下夏夕颜光洁的甲面,仿佛已经闻到淡淡的兰花香,他的面上露出了淡若莲花的笑容。
“薛太医,你今日忘了一件事……”床榻上,夏夕颜的面容温柔而姣好。
薛南廖下意识地望了一眼桌案上的那一碗深褐色的汁水。
碗上漫漫升腾的水汽在薛南廖眼前幻化成一座狰狞的鬼怪,而那汁水溢出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苦涩。
“此药对娘娘身体回复并无帮助,娘娘还是不要喝了。”薛南廖下意识道。
“不!要喝。”夏夕颜莞尔一笑,端过药水一饮而尽。
薛南廖面上露出难以觉察的苦涩。
“天色已晚,你……今晚就留宿在同心殿,好么?”夏夕颜面上笼着一层红晕。
“怕是皇后娘娘要怪罪……”薛南廖低低道。
夏夕颜轻轻叹息了一声,从枕边取过一只布包来:“每日都要烦劳薛太医到深夜,夕颜心中着实不安。夜风凉,为你赶制了一件锦袍御寒,就算是夕颜答谢这半年来你的悉心照料。试试看合身不?”
薛南廖接过锦袍,轻轻一抖,那雪白的长袍就滑落了满天星辉,他迟疑着接过披在身上,这才发觉它竟然如同是量身定做一般合身!
抚摸着柔滑如丝般的锦袍,鼻息中尽是夏夕颜身上淡淡的兰花香,薛南廖眼前忽然显现出母亲的面容。
是啊!十三年啊,自己在世人面前可只有一个名字――薛太医!
还有谁,会把自己当人看?
触抚着锦袍上绣工精良的花纹,薛南廖曾经坚硬如冰的内心忽然被一缕春风融化了最柔软的部分,他忽然感到阵阵心酸,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涌上心头,一颗泪已湿了黑黑的长睫。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臣薛南廖叩谢淑妃娘娘盛情。”
在叩首的一刹那,十三年来第一颗泪已滚落在了面前的地上,薛南廖看到――湿了一片,圆圆的,像是一双游子的眼睛。
他站起身来,不敢再抬头,缓缓退了出去。
夏夜的天空,繁星点点,颗颗都似离人的眼睛。
倦鸟,依偎在巢里,不做声。
耳旁只有风儿呢哝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