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明黄的帐幔,夏云霓看到外厅坐着一个身着玫瑰色衣裙的华服丽人,檀香炉缕缕幽香如渺渺薄雾笼罩在半空中,女子的脸就在云雾下忽隐忽现。
只见她光洁如玉的面上渺如长烟的秀眉下,就是那一池明如春水的潋潋秋波,随着乌黑似蝶的长睫缓缓翕动,那一池秋波疏忽间闪现出万千风情,池池“春水”都浸透了樱花的甜润。
一时里,夏云霓眼前出现了一种错觉,竟把纪冥嫦当作了纪嫣落。
一番客套话说过,纪冥嫦提出要看望病重中的皇帝。
夏云霓只是抿着茶盏,眼中透出微微的笑意:“贵妃的一番深情厚意令本宫甚为感动,但陛下才刚睡下,此时去打搅恐有些不妥,等陛下醒来本宫定会将贵妃的这番深情报知与他。”
纪冥嫦道:“陛下病重,做臣妾的寝食难安,本宫就去看一眼……”
夏云霓只是微微笑:“陛下醒来,本宫定会告知贵妃。”
纪冥嫦心中不悦,但忽而笑道:“既是皇上睡下,本宫就在外面候着。”说着顺口问道:“方才在御花园里见到了武烨王的千金,一副娇俏可人的倾世容貌也就罢了,谁知小小年纪就知书达理仪态万方,可不知我们天澈有没有这个福分娶到这么高贵美丽的妃子。”
夏云霓心中一动,面上却仍是笑:“天澈才貌双全,又是尊贵的皇太子,日后天下的好女子还不尽着他挑。”
“可就怕到了天澈纳妃的时候,云岫可就嫁了人了。”纪冥嫦对夏云霓道:“皇太子纳妃关乎大氏国社稷安危,况且皇后又一向视天澈为己出,此事还需皇后亲自撮合……”
夏云霓心中暗想:兰天澈如今才四岁,薛云岫也不过五岁多,她此时却硬要撮合二人亲事,着实令人怀疑!况且云岫是薛哥哥和夕颜姐姐的遗腹子,若是日后拥承昊为帝,这天澈还不知会有何境遇呢!这事还是不要过早……
想至此,夏云霓就对纪冥嫦道:“婚姻是儿女一生大事,我们做长辈的还是要多听听天澈和云岫的心意,至于贵妃的意思,本宫会告知武烨王。”
纪冥嫦笑道:“还有皇上。”
夏云霓心中一惊,莞尔笑道:“是,陛下那边自是要奏请的。”侧目而视,见纪冥嫦并无离去之意,心中不免烦躁,面上却笑道:“已是初夏,紫宸殿牡丹倒还开得鲜艳,莫如此时一同前去赏玩,如何?”也不等她回答,就唤了侍女玉香。
出了大殿,二人一路往紫宸殿方向而去,才刚走到武成殿外,忽听得一声清越的哨音响起,有只毛茸茸的小狗跑了过来,随之有团水蓝云雾随之旋风般窜了出来。
“皇姨娘――”
明轩跑近来一把扯住纪冥嫦衣襟,他这一行动不打紧,脚下那只名唤“岫儿”的狗儿也死死咬住纪冥嫦衣裤不放,把个纪冥嫦吓得叫也不敢叫出声,只是对明轩赔笑:“好孩子,见到皇姨娘也不必如此激动……先把狗儿圈起来,好不?”
明轩伏到纪冥嫦怀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道:“好孩子也会办了错事……”一面说一面将鼻涕眼泪一伙拭到纪冥嫦那尚散发着幽幽兰香的玫瑰衣裙上。
纪冥嫦皱了眉头欲要将明轩拉开,但见他哭得伤心就强忍住柔声问:“出什么事了?”
明轩哽咽道:“那日小辈将那白兔般可爱百灵般动人的虫仙带回府中,请它住金丝笼儿,睡蚕丝被褥,还招募了许多青黄白红等各色毛虫为它仆役,并每日亲自为它吹笛奏曲,可谁知今早一看……”明轩大哭道:“谁知今早一看,他老人家竟然十足登天,一命归西了!小辈想定是青黄白红毛虫嫉恨合伙将其咬死,故此将那青黄白红四衙役纷纷关铁笼沉入河中溺死,可方才一想,那些粗陋的青黄白红衙役口中并无牙齿,怎能将它咬死?许是小辈对虫仙溺爱,为它喂食了太多肉糜将其撑死也未可知……可怜虫仙两次来到人世都遭此横祸……小辈心中越想越难过,就索性在林中哭个天昏地暗,要是虫仙它老人家天上有知,也不枉了这一肚子委屈……”
纪冥嫦听了明轩一番述说,又可气又可笑,身上衣衫又脏又皱,紫宸殿是去不了了,只得借故告辞。
自承曦去后,武成殿一直被紧紧锁住,夏云霓怕勾起心中许多往事,从来不从门前经过,今日却无意中来到了正门!她强烈压抑内心情感往武成殿门望了一眼,心中大感惊诧。
门锁上已积了一层厚厚的尘土,殿门依旧紧锁着,但――有隐隐约约的笛声从殿内潺潺飘洒而出。
刹时,那个少年翩翩的身影就在眼前浮现。
只见他轻轻叹息了一声对云霓道:“这里静得可怖,我不喜欢,给你吹奏一曲吧。”说罢从身上拿出一支玉笛放置唇边。
……
渭城朝雨,一霎挹轻尘。
更洒遍客舍青青,弄柔凝,千缕柳色新。
更洒遍客舍青青,千缕柳色新。
休烦恼,劝君更尽一杯酒,人生会少,自古富贵功名有定分。
莫遣容仪瘦损。
休烦恼,劝君更尽一杯酒,只恐怕西出阳关,旧游如梦,眼前无故人。
……
清幽跌宕的笛音飘荡在夜空中,无限的忧伤与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