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急啸,吹坠了天边几颗零落的星子。
幻姬站在临海的一处高崖上,银蓝色的长发在风中肆意的飘卷。
她扬起手臂,指着海面上粼粼的波光,还有被波光搅碎的月的倒影,问靠在她肩膀上的女孩――
“祭殇你看,看到了吗?那就是水君,传说中北风的化身,你一定很想和他一样,在天空中飞翔吧?”
女孩晃动着扎成两束马尾的金色长发,顺着幻姬所指的方向望去,她看见凛冽的风把海与天交接的界限抹去,看见疾风中掠过的身影舞着如月光般美丽的缎带,看见缎带上映出的面容带着说不出的畅快和洒脱,她觉得体内血液的流动加快了,于是她转过头注视着幻姬,目光如初生般懵懂,却闪动着某种不知名的光芒。
“你是说,我也可以像他一样?”
幻姬点头,嘴角挑起邪魅的弧度,那笑容落进祭殇眼里,就像是至高无上的神的意旨,掌控着她生命的所有轨迹。
“真的啊,”她绽开天真而纯粹的笑,“既然幻姬你说可以,那我就一定可以的,原来我也可以有……飞上天空的那一天啊。”
“那一天不会太远的。”似自言自语般,幻姬默默的看着水君消失在夜空的一角,嘴角的弧度有不易察觉的加深。
祭殇不只一次的把目光投向无垠的空色里。
渐渐的,她看得痴了,她突然觉得她本就是属于这广袤天空的一部分,那是一种再熟悉不过的感觉,就像是对幻姬,却又不完全一样。
面对着幻姬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整个身体都是属于幻姬的,幻姬的怀抱,就是她的整个天空,整个世界,只要能够躺在幻姬的怀抱里,只要能感受到那一瞬间的温柔,她愿意抛弃自己的一切,去成为幻姬的祭殇,去接受幻姬赐予自己的任何东西。
而凝望这片天空的时候,她有种发现了什么的感觉,虽然她依然是为这片天空而生,也依然是属于这片天空,但是她能从这片天空里,找到一个特别的位置,仿佛只要到了那里,她就不再是快乐着幻姬的快乐,也不再是幸福着幻姬的幸福,而是会拥有一份独属于自己的,快乐和幸福。
“真的会有那种东西存在吗?”她轻声的喃喃着,视线怔怔的凝视着盈满月光的墨色天穹,“就算没有幻姬,我也可以有自己的快乐和幸福吗……”
缓缓抬起的手,想要触摸自由流荡的风,却不由自主的抚上了刺在后背的蔷薇的花叶。
不会的,根本不会有那种东西的。
我是属于幻姬的祭殇。
只有幻姬的快乐和幸福,才是我生存的全部意义。
我怎么可以让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来否定我用灵魂去承载的整个世界?
下一刻,她毫不留恋的收回视线,用冰冷而决绝的目光,压下了眼底蠢蠢欲动的那丝光芒。
“怎么……”幻姬察觉到祭殇的异样,血色的瞳里闪过带着嘲讽的冷酷,“已经开始迫不及待了吗?巴不得我赶紧消失掉,好让你去追寻那种全新的感觉?”
瞳孔瞬间缩小,扎着双马尾的女孩慌张的摇起头来。
“不,不,我从来没想过要离开幻姬。”
“是吗?可是我又怎么知道你说没说谎呢?你心里想的什么,我可没法知道啊。”幻姬不以为意的挑起唇角,冷冷的推开她,独自往远处走去。
祭殇愣了一愣,她看着幻姬,看着她渐渐飘远的蓝色长发,眼里心里盛满的全都是惊恐,好象下一秒她就会真的离开自己一样。
她绝对不能失去幻姬,于是她疯了一般的冲过去,竭尽全力的抱住眼前那个身影,她越抱越紧,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放松,就像被她抱在怀里的不仅仅是一个蓝色长发的女孩,而是完完整整的整个世界。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求求你幻姬,原谅我好吗,你不可以离开我,绝对不可以离开我,如果换取一双翅膀的代价是你的离开,那所谓的飞翔,我宁可永远都不要。”
月色下,她的金发和她的蓝发层层的交叠在一起,就像是太阳不分昼夜的拥抱着天空,而天空也不舍昼夜的回应着太阳。
“从来都是我抱你……”幻姬冷厉的声音响起,她回过身来勾起祭殇的下颌,强迫她看向自己的眼睛,“什么时候轮到你反过来抱我了?”
祭殇连忙松开了手。
“记住……”幻姬也松了手,松开的手从祭殇无措的脸颊上划过,带着让她沉醉的温柔,抚弄着她的发丝,最后不轻不重的按住了她背上的蔷薇的花瓣,“刚才的情况,以后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以后,以后……”
金发女孩站在原地,如着了魔一般的反复呢喃着这个词,表情渐渐由失神的惊慌,转化成了难以言喻的欣喜。
“幻姬你的意思是,你不离开祭殇了对吗?”
幻姬没有说话,只是稍稍加重了指尖的力道,同时另一只手揽过祭殇的肩把她抱进怀里,疼痛感让祭殇立刻屏住呼吸咬紧下唇,埋在幻姬胸口的脸颊上漾满了幸福的红晕。
“呵,就知道,幻姬你,是不会舍得离开祭殇的……”
祭殇深深的沉溺在幻姬的怀抱里,聆听着彼此相同频率的心跳,然而在她偶然的抬起头,看到天空的一瞬间,她忽然从自己的心跳声中,听出了一种别样的节奏,就像是有什么正在心底悄悄的扎根,悄悄的萌动,自从她有了记忆以来,这还是第一次。
她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不过她能感觉出那节奏是完全陌生的,既不属于幻姬,也不属于现在的自己,如果非要说和什么相像,就是被她压回眼底的那丝光芒。
也许在将来的某一天,她会明白,那光芒与那节奏,都有着一个同样的名字,而那名字,就叫做“向往”。
夏季的天总是亮的很早,紫耀正是被早起的海鸟没完没了的清啼声吵醒过来的,她在发现用被子蒙住脑袋也无济于事后被迫坐了起来,连打了好几个呵欠后,才透过飞尘轻扰的窗棂向外看去,刚刚由灰转白的天空正被晨曦一点点的刷成通透的浅蓝色,大群大群的海鸟排着整齐的队列,朝东方的海平线趋光而飞,任阳光把一只又一只的翅膀镀上明丽的金红。
对着窗子为了“我是该谢谢这帮鸟让我起了个能看日出的大早还是该怪他们搅了我的好梦”之类没任何实际意义的想法神游了好一会,紫耀才用力抻了个懒腰,顺了顺睡得乱糟糟的头发,心不甘情不愿的起了床。
紫耀是在昨天晚上跟?枫告别后,和翼翔下了圣安努号到达这座小岛的,由于这里是翼翔和幻姬之前就约定好的见面地点,紫耀一下船就看到了那个传闻中在庆典上无论单打还是双打都仅凭一只雪魔女就轻松赢得比赛的华丽大赛冠军,第一次见面,蓝发红瞳的她给紫耀一种冷冰冰而难以接近的感觉,于是紫耀破天荒的没去主动搭讪,而代替她上前扮演搭讪角色的翼翔则不出所料的得到了被直接无视的悲剧后果。
“我猜他肯定不会就这么放弃的,这一路上可有好戏看喽……”
一想到这紫耀就欢乐得活蹦乱跳个不停,活像只刚放出精灵球的圆企鹅,此时她正穿过走廊就要拐进精灵中心的前厅,她怎么也没想到就在她走进前厅的一刻,还在脑补的戏码就俨然具象成了眼前活生生的画面。
“喂喂,这种强烈的既视感究竟是什么啊。”
她连忙捂住嘴缩回身子,扒在墙角看向某个拦在幻姬一行二人的面前大献殷勤的黑发青年。
翼翔今天特意起了个大早,现在早已是准备完毕整装待发,但见他单手叉在腰间,站在斜射进前厅的阳光里,屋外吹来的海风扬着他敞开的黑色外套,金属质地的拉链也随之晃出耀眼的银辉,他另一只手握着一枚红白相间的精灵球,白色的半面朝上,正好映出他用意气风发来形容也不算过分的自信笑容。
“幻姬长官,我们这就出发把,水系石板就包在我翼翔身上好了。”
紫耀刚想承认这时候的翼翔还是稍微有那么一小丁点点帅气的,幻姬的话就让他的表情变成了一个大大的?字。
“暂时不采取任何行动。”
“诶?为什么?古人云『兵贵神速』,虽然现在别人还不知道水系石板的下落,但是不能保证他们就一直不知道啊,要是被别人抢先了,我们不就……”
翼翔正在为这个让他颇为不解的命令发表自己的看法,突然耳畔嗖的有风声掠过,然而比风声更快的是一道切着他的侧脸划过的黄光,他后怕的回头看去,就在他眼前的墙壁上,直直的插着一束蔷薇花,犹自颤抖的花叶间还有滋滋的电流攒动。
“你……”幻姬身旁的金发女孩抬手指向他,语气比幻姬还要冷,“幻姬都说暂时不行动了,你还哪来那么多废话。”
“其实,”幻姬看了看翼翔,挑起邪邪的笑,“已经有人知道了呢,根据可靠的线报,火箭队已经对水系石板展开行动了呢,像水系石板那种东西,肯定会有众多的野生精灵守护……”
“所以我们要在他们和野生精灵打得两败俱伤后再坐收渔利,”翼翔会意的补充道,“没想到火箭队的内部居然有联盟安插的线人,想的还真是周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