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潇,要不了多久,圣上便会为卫侯平反,重封临尘侯爵,原本的侯府,也会赐还卫家。”
“果真?”
张掖笑着把泪盈于眶的卫临潇揽入怀中,放下手中的酒盅,为了拭了泪:“真是傻丫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只是……”
“只是什么?”卫临潇中心一突。生怕有变。她在意的并非爵位,亦非卫府的老宅邸。她在意的才父亲的身后名。她本就是穿越而来,因此相信人死会会有灵魂。如此,便足以告慰父亲之灵了吧?
亦不枉父亲身前的诸多付出。
“别怕,只是圣上登位不久,不好立时便驳了先皇的案子,因此还得等上一等。再说,当初的卫侯的案子,虽是圣上的意思,可其中也涉及了不少其它的人,至少如今的吴王,就曾涉入岳父的案子,个中情形,并不简单。现在二皇的党众全在我们撑握之中,想为岳父平诏,并非难事,只需等上一等就是。”
卫临潇这才放了心。
因着第二天要张掖要上朝,卫临潇亦得入宫谢恩,两人用了晚膳便早早歇了。
寅正便起了床,卫临潇几乎极少这么早便起来,又加上出月子不久,身体没有完全恢复过来,睡眼迷朦的套着衣衫,张掖早去净房里洗漱了,惜竹一边把她整理衣衫一边心疼道:“要不先让问夏给您端盆清水过来醒一下神?”
卫临潇打了个哈欠,点了点头,守在惜竹身后的问夏忙出了屋。等绞好了布巾子,卫临潇擦了下脸,被这冰水一激,人果然清醒了不少。
穿好里面的衣衫,张掖也自净房出来了,卫临潇又去洗漱,两人出了内屋,在外面用了早膳,因怕在宫里担搁的久了不方便,也不敢喝粥,只简单吃了些点心。看的张掖也是心疼。用了早膳,漱了口,惜竹又扶着卫临潇进了内屋里,同幼楠帮着穿上朝服,带上凤冠,最后披上霞帔。两人小心扶着出了门。
果然张掖等在那里,看着便眼前一亮。在满头珍珠宝玉的辉映之下,那张本就美丽的脸,更是如银月般,透着雍容瑰丽。
卫临潇却没有心情自得,只觉得这满身的珠光宝气,实在累的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两人同乘了一顶轿子,宫门前张掖下了轿,嘱咐了几句,便自去上朝。又有内庭里的宫人迎了卫临潇,重新换了轿子,直抬进了皇后的凤华宫。
入了凤华宫门,卫临潇便被两名宫女挽着下了轿,廊下守着的宫女便把卫临潇请进了门。就见陶皇后正端坐着,卫临潇连忙行跪礼拜见:“臣妾卫氏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陶晨芙的眼中,几不可闻的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神色。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人,只觉得恍如隔世。那张凤冠霞帔映称着的脸,低首敛眉,似是比从前更为美丽。
可是,她和她,也早不是那一对曾于雪松林中玩闹嬉戏快乐无忧的女孩了。
如今,一个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萧皇后,一个是有着二品诰命的郡夫人。便是彼此相见,亦只能以这样的形式,这样的开场。
“平身吧。”
陶晨芙微抬了一下手,两边的宫女便上前扶了卫临潇。赐了坐,宫女们在皇后的示意下全部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就有一名宫女上前给卫临潇沏了茶,竟是陶晨芙之前的贴身丫鬟月棠,在这样的情况下相见,让卫临潇有了亲切的感觉,依稀找到了一丝从前的影子,便对着月棠微微露出了笑。
月棠偷偷朝卫临潇眨了一下眼。
卫临潇的笑容,便又轻了几份。
上了茶,月棠亦退了下去。
曾经亲厚的两姐妹之间,也不过隔了一丈有余,却又仿似千山万水。
就听到陶晨芙微微叹息的声音响起:“你如今竟也与我如此生份么?”
用的是你我,而不是夫人与本宫。
卫临潇听着心中一暖,略一抬头朝着陶晨芙笑道:“臣妾不敢。”
“好了,临潇,这里没有外人。你也不必这样端着。这深宫广院,我竟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好不容易能得见你一面,你难道还与我打起这生份的擂台不成?到我边上来坐吧。自己的茶杯,自己端过来,没有人服侍你。我们好好说会儿话。”
“是,都听皇后娘娘的。”
卫临潇玩笑着应了,便真的起身端了茶盅,在离陶晨芙最近的一个椅子上坐了。
皇后娘娘,陶晨芙听着,心中微觉嘲讽。
“你还是如从前一般叫我吧。偷得浮生半日闲,我便不做这片刻的皇后娘娘又如何?”
“陶姐姐……”卫临潇叫了一声,咽下了后面的问话。问她好不好?还是问她为何让自己觉得孤寂?从见面到现在不过几分钟的时间。陶晨芙让她觉得既熟悉又陌生。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你是想问我,圣上对我好不好?”陶晨芙微微笑着,似是自言自语般,“好不好呢?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你说,是好还是不好?”
也不等卫临潇答话,事实上,这样的话,卫临潇也不知道如何作答,陶晨芙便璨然一笑:“听说你生了位公子,可惜我竟不能亲自去看看,下回入宫,你把小公子带过来让我也瞧瞧吧。去年还与你相约,等了生了孩子,再去看望你,如今……有你这样的仙人儿一样的母亲,想来孩子也是极漂亮的吧?”
卫临潇顺着她的话笑道:“取了名子叫世遗,现如今才一丁点大,哪里就看得出来漂亮不漂亮的,我瞧着红皱皱的一小团儿,倒是丑的,可人家都说眼睛象我,五官倒是象他父亲。我原想着若是生个女儿才好。还是女儿贴娘的心。”
陶晨芙嗔道“人家谁不盼着生个儿子,倒是你,还想着生个女儿,还好我是知道你的,要不都觉着你在显摆了。世遣,”陶晨芙沉呤,“这名字好。”
这一嗔一呤之间,倒露出些往日的女儿之态来,今日陶晨芙并未着正装,只是一件简单的大红襦衣,外罩宝蓝纱襟,挽着简单的髻,头上一支九尾凤钗,下身着了一件墨青底绣金凤的绡金纱裙,沉静大气。
记得她一向是偏爱浅色的衣裙的。那种清淡如水,才更象她吧。
卫临潇心中便叹息了一声。
陶晨芙又想了一下,倒失笑:“若是你以后添了女儿,认我做个干娘如何?”
她可是皇后,这是能乱认的?
“想要女儿,自己生就是了。我的女儿,我辛苦生下来的,哪里就能送了你?”
陶晨芙捏着她的脸就笑骂:“从来也不是个小气的,怎么这才几年,就叫张大人给带的如此吝啬了?我又不是真让你送我,你舍得,张大人还舍不得呢,我做个便宜的干娘还不成?”
这一闹,两人都轻松起来。
便如从前一般闲话起来,正说着,就有宫女在门外低声禀报,说是陆婕妤和唐美人过来请安。
陶晨芙便敛了笑,微顿了一下,这才清声道:“就说本宫正在接见楚湘郡夫人,今日的安,就免了吧。”
门外的宫女低声应了声“是”,便没了声息。
这一插曲,倒叫刚恢复了亲近的两人又默了下来。
“还记得我们曾经说过,想着天地之间,自由自在,走遍千山万水的傻话,”陶晨芙凝了片刻,幽幽吐了口气,“如今,竟连这梦都做不得了。”
卫临潇与陶晨芙,本就相交于心意之通。她的感叹,她何尝不明白?
“胸有丘壑,何处不山水?”
陶晨芙闻言一愣,旋便笑了:“临潇,你始终懂我,知我,亦,胜我。”
并非是她比她想的更开,只不过人对于无能为力的事情,若不能想开,便是与自己过不去了。
便是之前的听荷,她可曾心无芥蒂?只不过是无法改变的事情,何必用以惩罚自己?这样傻的方式,她向来不屑为罢了。
何况有些事情,是没有对错的。后来的人,也只能承担后果。
“人生看似绵长无期,实在不过短短数年,自我的快乐,其实比什么都重要。臣妾记得看过前人一言,深入心中,记至如今,姐姐要不要听?”
“你说。”
“阴晴天定,吾心却可控。容颜天生,笑却任由已,昨日已逝,明日尚可更之,别人由他,吾身由吾定,世事不由人,但求无愧已心。”
人的快乐与幸福,说到底,只是自己的事情。
陶晨芙的眼中便蕴了泪,复又笑道:“只怕是你自己的心中话罢?我也算饱读诗书,竟没有见过?”
“是不是都不重要,姐姐也喜欢便行。”
这世间谁又能万事如意?陶晨芙笑道:“我会记在心里的。”
直到了巳末,陶晨芙才放了卫临潇出来,刚出宫门,就见张掖已守在那里,见到卫临潇下了内宫的轿子,忙迎了上来,两人便一起上了自家的轿子。张掖这才问道:“怎样?皇后娘娘没有为难你吧?”
卫临潇早累的头晕眼花,忙取了珠冠,听他这一问,笑嗔道:“皇后娘娘是老虎不曾?怎么就为难我了?你可别忘了,我与她乃闺中秘友。自然是亲切絮了半日话,”说着,递了块通体莹润的羊脂玉佩到张掖的手上,“这是赏给你儿子的。”
张掖笑看了一番:“这倒是好东西,可前几日世哥儿满月,不是才赏过吗?”
“那是公的,这是私的。意义不一样。”卫临潇白了他一眼,“皇后娘娘还说了,如果我们生了女儿,她要认干亲的。”
那又娇又恼的样子,看得张掖心如柔水,一把便把她搂进了怀里:“好,那我们赶紧生个女儿吧。”
这人最近真是越来越讨厌了。卫临潇腹诽着,推了推他,这才想起问他:“你怎么也跟着上轿了?今日没有公事?”
“事情哪有忙完的时候?可对着枢密院西府里那一堆老头子,实在也没有好心情,所以告了半日假,回家好好陪陪自己的娇夫人去。”
她这样累了半日,虽只是偶一为之,也叫他心疼了半天。
这可不是他的风格,从来顶认真,为了大萧国鞠躬尽瘁的一个人,卫临潇不信:“真的?现在就陪我回去?”
“那是当然。为夫可曾骗过你?”
一切尘埃落定,余下的事情,余生慢慢办吧。
宣元一年十月,玉军为镇守边江的秦将军暗中收编。
宣元二年春。
二皇子余党于诏狱中招认,天和十七年卫侯一案,系各党众串通吴越污陷,是年六月,圣上为卫侯平冤,谥号“武忠”,授卫侯子卫临尘定远侯爵位,发还定远侯府邸。
三月春帏,卫临风中进士,殿试文采斐然,入翰林。
宣元四年三月。韩若封与卫临云完婚。次年春生一女。
宣元四年九月,秋高气爽,卫临潇生一女,取名诗语,皇后果如前约,认做义女,封号金兰公主。
同年十月,定远侯喜得贵子,取名卫安世。
全文完。
自己也没有想到这文这么快就结文了。有时间这几天会再写两个番外,关于韩若封和临云,新皇上萧子元和陶晨芙的故事。
新文要六月份才能发,因为自觉这本书写的不有很多不足,为了下一本书能有所提高,最近都在查资料学习。下一本书名暂定《北宋穿越纪事》,写一本关于北宋时代大背景下的市井生活的书,到时请各位读者多多支持。
对于这本书的很多不足之处,还有后期的断更,对各们亲们说句抱歉。
再次感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