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拨开长发，露出了近乎于死人般灰白的尖脸，咆着黄牙又踏出了一步，蓬开满身的臭味，低声喊道：“大，哥。(手机阅读本章节请登陆 wap.shouda8.com)”

向老头打着嗝，惊跳起来，跃上门楣，抄起藏于灯后的黄符，竖起三指，颤抖着喝道：“你，你又玩弄傀儡术了，你拿了人家什么东西，快还给人家。”

黑衣人缓慢的游走在铜牛的外围，躲在模糊不清的树影下，依旧含糊着口齿：“珠子不是他们的，他们，找你，麻烦，我来帮你。”

伊古斯冷哼了一声。

黑衣人的视线移了过来，暗红的血丝布满了眼球，模样并不比鬼好看多少，冰凉的风跟着他的口型吹了过来，“没有，大哥的，铜牛，你们都…”

“老三。”向老头断喝一声：“你怎么还是这样，动不动的就想杀人。”

黑衣人没有再说下去，恶毒的看了我们一眼，垂下了手，身影在退后。

“慢着。”麒麟和我一起喊道，对视后，我先开口了：“你一直跟着我们，店老板的东西，被你拿走了，我想知道，那个闪亮的珠子是什么东西。”

黑衣人桀桀怪笑着，微侧过身，语速迟缓着，像一架已损坏的留声机，“店老板，的东西，即使我不拿，别人也会拿…。但我，没有杀他，我钻出地面时，他已经快死了。”

“老三，你…”向老头的表情，明显的想要说些什么，又顾虑的看看我们，转而安抚那人道：“哥知道你不会杀害无辜的人，你一直都是被迫的。”

黑衣人红着眼眶，答非所问的看着老头：“大哥，既然你没事，我回去了，妹子在等我。”

他抬起破烂的袖口，撩起遮挡视线的长发，凝视着向老头。星光下，只见他那乱草般的胡须上粘满了臭泥，阴郁哀伤的气息熏染得我们也随之心痛起来。

“等等，那珠子。”眼看黑衣人已经退至树林的尽头，麒麟急地大喊着。

如出现般的鬼魅，麒麟的喊话只是撞上了空气，黑衣人早就消失于幽暗，不见了。

伊古斯转身走向老头，温和的说：“大爷，刚才是我们莽撞了。”

“哦。”向老头像是被人催眠了，听见伊古斯在说话，这才醒过味来，支吾着寒暄道：“没事，没事。”

见他准备要进屋，我赶上前去，“大爷，方便的话，我们…”

“你们想进来，就进来吧。”他头也不回，迈步进屋，拧开了灯：“进来说话吧，知道你们一肚子问号。”

我们进屋后，向老头示意最后进来的关好门。

“哎，我们向家一共有兄弟三人。”老头坐在八仙桌前，环视着围坐过来的我们，咂巴着嘴：“学得都是些家传的本事，在那个年代，我们都是藏着掖着的活着，但还是出事了。”

“你说，你们一共是兄弟三人。”伊古斯抓住其中的量词，提出了疑问：“今晚出现的是您的三弟，那您的二弟呢？”

“老二他啊，哎。”向老头叹着气：“上次我不是跟你们说过那个年代的事吗，那年又说要斗地主，四处揪斗无辜的牵连者。他们就去挖坟掘墓，找出所谓的地主尸骸，吊在晒谷场上抽打。”

我看了眼麒麟，后者只是笑笑，撇撇嘴，代我说了，“大爷，我们知道这事，报纸上都写着呢。”

老头在灯下的轮廓动了一下，小眼流出一行浊泪，哑着嗓音说道：“他们那些小毛孩子，哪里知道什么地主啊，佃户啊，其实挖出的是我二弟的坟。我们是学傀儡术的人家，一向都很低调的，二弟死得早，我们探得龙穴就在山凹那头，按家里的规矩，扒光后裹上白布，趁夜深埋了。”

“雏龙还没成型呢，就被那些红小将们给挖了出来。”向老头黯淡地坐在木椅上，回忆着当年的情形：“还被鞭尸晒骨，三弟当时就气疯了，当夜就准备去杀那十来个孩子。我硬拦着，劝他说，这都是命啊，人不能跟命数斗。”

“那，后来呢。”我轻轻的问道：“后来肯定又发生了什么。”

“后来…”向老头捏着拳头，声音哽咽起来，“后来，三弟的婆姨被他们诬陷和走资派在一起密谋，揪住了批斗，在看押的牛棚里自杀了。”

我和麒麟都不做声了，看着老人稀疏的白发，一时间也不知再说些什么才好，只有陪着叹气。

伊古斯虽听过几次那个年代的故事，再次见我们感慨的摸样，还是觉得匪夷所思，清了清嗓子，说道：“朗朗，咱们换个话题吧。”

原本想问的问题，现在都鲠在了咽喉，但还是得开口啊，我尴尬的打着哈哈：“呵呵，那么大爷，您的三弟什么时候住到池塘里了呢？”

“都是那些小鬼头，害了我们兄弟，但我还得遵循着祖训，我尽量保护村民吧。”向老头的眼睛带着一抹愤恨，很快又隐藏了，垂下眼皮嘟哝着：“三弟为什么去池塘？呵呵，那是因为池塘里面住着他婆姨。”

麒麟的眼睛飘过一丝笑意，不置可否的耸耸肩。

‘老头的眼神可真奇怪。’我也在暗想着，‘既然是兄弟，干嘛还设阵法挡住家人呢。’

“大爷，打扰了这么久，我们告辞了，好好休息吧。”麒麟站起身来，冲我们挤挤眼。

走在前往旅馆的路上，麒麟一直没有说话，伊古斯也是，沉默的搂着我的肩。

凉风顶不过几百户人家，三五成群，分布的很散乱，启明星下，沉睡的村庄没有醒来的迹象，隐在尘埃里，雾蒙蒙的，如同淡彩水墨。

“麒麟，你怎么看？”我问道。

“这里的阴气很重，老头又故弄玄虚的摆个阵，但他毕竟还是傀儡师，摆阵什么的并不专业；但作为傀儡师，他们阻断巫师进入他们脑海的手法倒是一流。”麒麟边走边说。

眼梢打量着山坡上的花草，麒麟皱着眉头思索着：“看来，这个阵并不只是用来挡水的，连他的兄弟都挡了。你们瞧见没，那个三弟虽然也是傀儡术的高手，但却没法靠近老头子特地为他设下的铜牛阵。”

“怎么会这样？”伊古斯如影随行的跟在麒麟身后，追问着：“为什么我们反而没事，可以自由通过铜牛呢？”

“因为，那个傀儡师为了增加功力，待在水里时间太久了，木克土，土克水，所以铜牛阵是那个三弟忌惮的东西；长时间的相互对峙，这里的植物都消耗的没有草木香了。”

麒麟颇为得意的看着伊古斯，摘下手边触及的枝条，放在鼻前闻了闻，嗯了声：“果然。”

随手递给我：“你们闻闻吧，是不是没味道？”遥指着山的东南角：“走，我们去那里看看。”

翻过几个土坡，山这边的几户村民，厨房里冒起了炊烟，空气里开始飘荡着淡淡的米粥香气。

麒麟站在太阳初升的斜角方位，手搭凉棚，东张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