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灯火耀街红,弦管笙歌到处同。真是升平良夜景,万家楼阁月明中。
“啊……”
楚笑寒嘴巴张得可以塞下一个鸡蛋。
小时候在外婆家乡下倒也看过灯会,自己这边的城市也是每年都有两日灯展。可是和眼前这种热闹情景比起来,真是……简直是人烟稀少的加拿大和稠人广众的印度嘛,这对比太伤人心了,莫不是要自己承认现代的灯会比不过古代的?这……
旁边那颀长的身影微微侧过身来,略带凉意的手指轻轻扶住楚笑寒的下巴。
至此,楚笑寒才呐呐地合上嘴巴。
“我太惊讶了。没有想到这么热闹,和我家乡完全不同……”她看着一路上的糕点铺、布铺、绸缎庄,货物琳琅满目,最为炫目的则是各个店铺门面内外挂出大小、高矮、方圆形式不等的花灯。有的是纱绢、有的是玻璃、有的看着像羊角灯,有的则稀奇古怪看着颇欧式。灯上有的绘有古代传说故事,如列国、三国、西游、封神、水浒、三侠五义等,或花卉(兰、菊、梅、竹),或飞禽走兽(鸾、凤、龙、虎、虫、鱼)等,无不颜色鲜美、妙态传真。有的则是备有精美礼物的灯谜,猜中则奖赏鲜果、小吃,甚至是店内非常精巧的主打货品。除了店铺也有酒肆茶楼,看去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生意十分红火。
“你家乡在哪儿?”身边人十分平常地随口问。
“杭州。”楚笑寒顺口回答,忽然眼睛里闪出喜色,你看你看,“那边有走马灯诶。”小手穿过他的臂弯,紧紧揪住上臂的缎袖,另外一个手则习惯性地攥住一个食指。
这是二十年的习惯了。听老妈说,从二岁开始,就喜欢这般抓着自己老哥的食指。楚凌风平日里叫自个儿的妹妹也不说话,只走过去伸出食指向着地面,楚笑寒就会乖乖儿地上前抓住哥哥的食指,摇摇摆摆、很没走路样子地斜靠在他身上走。老哥的同学称:你妹干么老挂在你身上啊?
话说回来,走马灯这种东西也不是没见过,不过都是照片。实实在在看到制作精美,绘画精致,流苏长垂的华灯明火,自然是十分激动。
“看你的样子,倒也像是大户人家的女儿。”身边那人依然闲闲淡淡地说着话,浑不被周围喧闹的人声影响。
“没啦,我家不是很有钱的。”楚笑寒笑道。
“你阿玛做何等营生?”
楚笑寒听到这个问题,抬起头望天想了一会儿。楚爸爸是建筑设计师,楚妈妈是医生。这怎么回答?那时候哪有什么广告设计师啊,要不把楚妈妈的“营生”移花接木给他?
“很难编造吗?”他轻轻儿略带嘲弄的口吻问着。
“不是,谁说我是在编造。只是……我爹爹早离开家了,”想了一阵,楚笑寒决定照实说,但回避掉这个职业问题,“他向佛道,而归隐山林。长年在溪口千丈崖修行。我和娘亲去寻过他多次,都找不见。”
胤?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料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
楚笑寒依然兴致盎然地看着那些绢纱、烧珠、明角、麦秸、通草制成的各式花灯,似乎一点儿没有悲伤。
“你不伤心?”他轻轻回握住她的纤细的手。
“那是爹爹的选择。娘亲本也不想去寻他的,只是家里有些叔伯兄弟的事不得不由爹爹出面,这才带着我和大哥跋山涉水。娘亲都不伤心,我伤什么心?”
“……”默然一刻,他的唇间嗤地轻笑,“有无人说你这女儿天性凉薄?”
楚笑寒微微撅嘴,嗤之以鼻:“有是有的。不过不想理那些连相貌都记不得的人的说法。只要娘亲、大哥、韶颜他们不这样认为就好啦。众口难调。”
“这盏莲花吉利灯不错,想要吗?”他对着楚笑寒直直瞧了半日的那盏缤纷绚丽、在摇曳中忽明忽暗的花灯遥遥一指,问道。
楚笑寒开颜一笑,紧着儿像是小鸡啄米般点头。那边苏培盛早指另一个小厮去买去了。
“你是汉人?”
楚笑寒再次点头,应道:“嗯。”
“浙江杭州人士?”
“嗯。”
“你没想过要回去?”
“有想过,但不能这样回去吧?”楚笑寒靠在他臂上,任着他的步伐随意前进,眼睛则几乎不够用般四处张望。
不知不觉到了地安门外大街,竟然还有冰灯展览。这光景楚笑寒如何曾看过,这下连眼儿都看直了,双腿也挪不开步子了。
正看着,却听得苏培盛在那儿训斥:“吩咐你点事儿都办不了。不就一盏花灯,怎么都买不到?”
“这,干爹,本来是买到了,可是被八爷的人抢先一步买了去了。”
一听是八贝勒胤?,楚笑寒立刻想起十四阿哥胤祯的面容,心口狂跳起来,赶紧回头道:“苏大哥,我不要了,花灯那种东西不能吃不能喝,就是漂亮,我看过就好了,不要了不要了。”
本来差不多都忘了出来前的事情了,结果又想起来了,楚笑寒懊恼地想着。
苏培盛被叫做苏大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赶紧凑过来:“格格真是折杀奴才了。小王八羔子办事不牢靠,回去我再教训他。”
“真不要了。也不见得多有意思。”楚笑寒忙说:“也不要怪他了。看见喜欢的就往家里搬,多大房子都不够折腾的。”
旁边的胤?立刻咳嗽起来,面上似笑非笑:“你好似在嘲笑我们宗亲皇室。”
楚笑寒肚子里说,我说的是实话,三百年后这里的房子可是五六万至十来万一个平米,我将来工作了,一年也就买个小厕所,视工资多少决定买哪里的厕所。
这样的话自然不可以说出来,毕竟自己还是半吞半吐地说这穿越的事情。楚笑寒赶紧扯开话题:“这么漂亮的灯会,可惜只有一两日。”
身旁那个人深深地看了楚笑寒一眼,说道:“一共五日。”
“咯噔”一声,脑子里的机械齿轮又卡壳了一下。
他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