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阿昭,你……你这两年的事情,记得多少啊?”楚笑寒轻轻地问。她不知道自己说这句话后果会怎样,只是非常想知道。
阿昭的眼珠瞪大了,说道:“已经……已经有两年了?”
“……是。”楚笑寒有点艰难地回答。
阿昭不知自己怎么了,竟然对着面前的陌生女子竟然坦然说道:“我还记得那日我直接跳入了府里的池子,我虽不识凫水却依然求死。迷迷瞪瞪之间却记得还是没死成。只是成日里魂识昏昏,犹如幻梦浮云。”
“可是,你是谁啊?到现在还没告诉我呢。”阿昭忽而记起来,赶紧问道。
楚笑寒呆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我是……我是……”
阿昭见她良久未答,便说道:“你是四爷的人吗?还是……还是……”话未出口,却淡淡地抹上一层红晕,恰似牡丹新红,略隐略现,煞是好看。
楚笑寒心念急转,脱口而出:“我不是八贝勒的人。”心下却是了然,早已隐隐知道阿昭必然喜欢胤?,这才听从那八贝勒的指使去接近十四阿哥。只是后来当中缘由却是很难周全详细猜个清楚。
阿昭听了这个回答,果然失望之情即刻溢于言表,只说:“想想也是,我好像记得昏睡之前是瞧见的四爷。……还有你。”
楚笑寒有点想抓狂了,很想问问她看,这个她这两年的感觉具体到底是怎样的。就算阿昭她说像梦游,难道她就不怀疑为何如此吗?也不去想想这两年这梦游的事情到底是真实发生了还是虚幻如梦的?瞧她那一派天真的样子,毕竟真的是一个暗探吧?那她这种样子如何能做一个暗探眼线?心里不由得暗暗奇怪警戒起来。她,楚笑寒,清清楚楚记得那天胤?说过的每一句话,其中有一句是:“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还有一句则是:“你是一个眼线,如何探得对方私密乃是你的任务!”,最后一句是:“听说到了四哥府里后,你曾大病一场,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看来果是如此”。
就是说,在那位八贝勒眼中,阿昭本是一个合格的眼线。
那这样一个合格的密探,会说出这样天真无邪的话语吗?楚笑寒想着想着,开始郁闷起来,总觉得对着阿昭那可爱天真的纯纯笑颜觉得心中油然而生一种莫名的胆寒。
是了,连自己都会不自觉地防着她。何况胤??他是原本就认得阿昭的,而且只怕对于阿昭明里暗里的身份也都是了然的。所以他使人关着阿昭,也不肯让自己见阿昭,只怕还会对阿昭……下手!因为,倘若他知道阿昭记得这两年的事情,绝对不会手软的。以一个合格的密探眼线来说,在阿昭眼里瞧见的事情同楚笑寒所能看到的事情恐怕是完全两样的。
瞧着阿昭的样子,楚笑寒不知道她到底记得多少,但是自己也晓得,记忆这种东西是永远存于脑中的,只是取决于主人主动还是被动地反复回忆或者机缘触发。就算她目下记不清,只要她努力,终有一日会全部记起来的。而阿昭为了胤?,只怕是会去努力的。
一直以为是胤祯,但是那日……当时脑中闪过的月白色的人影太过清晰,竟然瞧得清清楚楚。原来是胤?。
可是,自己不希望阿昭有事。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也说不清楚理由,只是毫无理由地不希望阿昭出事。
楚笑寒想着,踏上一步抓住阿昭的双手,说道:“阿昭,玉儿,你听我说。我晓得对你来说我只是个陌生人,但是有一点请你万万记得,四爷那里,绝对不要说起你记得这两年的事情。你只记得跳水自尽,醒来便在这儿。记得吗?”
阿昭呆呆看着楚笑寒一阵,脸上纯真的表情收敛了起来,过了半日才说:“好。”
“阿昭,你刚昏睡了一日才醒来,不吃不喝,身子必然虚得很,不要想那些无谓的事,还是再歇息一阵子吧,我让他们给你送点膳食过来,多少用一点。”楚笑寒觉得脑袋生生疼了起来,便胡乱说了几句话,便急急地往屋外走去。
走出门外,见那刘玉正巴巴地候在门外,和那另外一个太监。两人见她出来均是松了一口气,正待上锁,却听楚笑寒说:“那里头的格格醒了,能给她弄点吃的吗?”
却听身后一个声音淡淡说道:“先不用。”
楚笑寒心头一震,转头看去果是胤?。他今日倒是带了苏培盛,随侍在身后。昨日那苏培盛备了马车,却没有跟来庄子。
本欲问,为什么。
可是听到的是“先不用”,不是“不用了”。那么不是要杀阿昭,大概是的。
楚笑寒微微松了口气。
“今日来是带你入宫的。”胤?淡淡地说。
楚笑寒知必不会无缘无故,默默跟了胤?走到边厢行至抱厦殿阁内,待到胤?坐下,那刘玉奉了茶,和那苏培盛一道儿退了出去。终究仍是忍不住问:“四爷不是说……不是说可以让我在这庄子多呆几日么?”
“再过几日皇阿玛要出巡塞外,打算带几个有身份的宫人指婚给各部王爷。还要办八弟的大婚,也知八弟不太满意那郭络罗氏,所以总得赐几个合心做那庶福晋。稍后还有谒陵,也要带几个老实的新人去替那原来在皇陵办事的。所以,内务府会清点核查全部宫人,趁此机会你就立刻去了那养心殿呆着,虽事情多,可也落不到你头上来。”胤?倒是颇有耐心地解释,只是一边说,一边却若有所思,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楚笑寒只觉得十分郁闷。
昨日在雍邸福晋乌拉那拉氏的院里守株待兔地寻了胤?来此的那时候,确实是怒气上胸,心血翻滚,只恨不得立时离了他远远的,从此再不要相见,便是去了那皇宫或是行宫,更甚那妓院青楼均可接受。
只是后来被他轻描淡写地一解说,也不曾详详细细、明明白白地解释说明,却竟然心下释然,怨怪的心思当时便消了一大半,待到今日早已烟消云散。这不过短短半日,心境变化实在大,自己心里想想实在不甘心。只怕说了出去,自己才是标标准准的墙头草。
“我实在不太想去那皇宫里头。”楚笑寒低了个头,自知这样的说法也着实任性无理之极,本是自己死缠烂打、寻死觅活地非要他把自个儿弄出府去,此刻却又说不想去宫里,确实非常欠打。
“我一定很讨人厌。我也晓得我这样说话很不对。”楚笑寒闷闷不乐地说,“只是……从府里去宫里,好像又重来一次,什么都不知道,摸黑前行,不晓得什么时候就掉到悬崖下面,万劫不复。上次是阿昭,这次是那钱姑姑,总而言之,都不是我自己……我很害怕。”
“你放心,我会常来看你的。”胤?那一句话,犹如暗夜明灯忽然照亮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