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忽必烈的话,伯颜的眼中精光闪闪:“大汗,臣请命再下江南。”
忽必烈眼中露出了赞许之色,但他说道:“伯颜,西边的海都,北边的乃颜都心怀异志,朕还需要你来镇守和林。对付赵?小儿,并不在眼前一时。”
其实这两人心里都明白,要收拾宋室残余,必须用水师。你颠颠地跑到岭南,怎么着,游到人家岛上去?还是要用船。要不然,大队人马杀过去,到了海边干瞪眼,岂不是变成溜马了。但伯颜已经猜到了忽必烈的打算。
至元十一年(1274年),由于日本始终对北元帝国不予臣服,忽必烈曾命屯戍高丽的凤州经略使忻都、高丽军民总管洪茶丘以及刘复亨率兵两万五千余人,水手六千余人,战船九百余艘出征日本。当年十月,元军从合浦(今朝鲜马山)出发,直扑日本,很快就攻占对马、壹岐两岛,接着远征军在博多湾登陆。日本镰仓幕府调集了自己的军队,九州沿海各藩也紧急组织武士和民兵参与,双方爆发了惨烈的大战。日本人在战斗中蒙受了巨大伤亡,但不管怎么说,他们却成功地阻止了元军的推进。
这是可以理解的啊,且不说登陆作战在当时根本就没人懂,就讲在这样一个小岛之上,蒙古人擅长的什么大迂回、大包围之类的高级战法,你也没法用。地形不熟悉不说,你稍微迂回大点,一不留神就迂回到海里去了,你找谁哭去。因此,在那个岛国,很长的一段时期,只能玩日本人喜欢的当面锣对面鼓的套路。《三国演义》里描写的场景,十分符合日本人的口味,因此他们对《三国演义》如此感兴趣,三国游戏在日本流行也就不奇怪了。但这种在咱们看起来落后的战术,却也击中了蒙古人的一些弱点。
日本人开始在蒙古人弓箭、投石机的打击下是伤亡很大,但适应了他们的战法之后就反击了。由武士组成的骑兵队尤其亡命,因为他们就是吃这碗饭的。这些武士还不是有着完整的编制,而是按照什么你们家的几十个武士、他们家的百多个武士、这样组织起来的。这样家族式的队伍,一般忠心是没有问题的,他们也没有什么统一指挥,就这样左一队右一队地冲上来。这些人喷着叽里呱啦的鸟语,顶着箭矢拼命冲击蒙古人,反正日本的家臣以死于家主的马前为荣,冲到跟前就与蒙古人玩贴身近战,没有了弓箭优势的蒙古人就吃亏了。
蒙古人的骑射的确是厉害,但纯粹的马上格斗可就不一定了。中国的国术,后世是在很多方面倒退了,但以前,可并不是吹出来的,连日本的忍术都是来自于中国。特别是国术的长兵器里面,很多招法都是与马上格斗有关,这些都是几千年精淬下来的。哪个时代,真的要像三国里所讲的,双方将领骑着马一对一、按回合来决胜负,蒙古人占不了什么便宜。要是下马格斗,就更不好说了。生长在马背上人,并不等于天生就会拳脚格斗。
虽然元军和日军的交战并不能说是败了,但也伤亡很大。而一队队冲上来的武士,也让他们搞不清对方到底有多少鸟人,咱估计这些人用的旗子,少说都有几十种,因为当时日本的家主,实在是不少,很多人的地盘,还不知道有没有咱们的一个村子大。
蒙古人只能后退到海滩,依托回回炮进行防守。可是,元军这个时候物资也不足了,估计当时出发的时候也没带多少,打算还像以前一样就地抄掠。这时眼看取胜无望,箭矢和给养又都即将用尽,蒙古人只得上船准备撤退。但在海上,他们又被突如其来的“神风”给亲密的接触了一下,结果整个远征军损失惨重的回来。
因为这次战斗,发生在日本龟山天皇文水十一年,所以它在日本历史上被称为文水之役。
忽必烈一直对此次失败耿耿于怀,而且更刺激他的是,至元十二年(1275年),他派礼部侍郎杜世忠、兵部郎中何文著等,再次携带国书出使日本,但杜世忠一干人到了日本,就被镰仓幕府把脑袋剁了。你叫老忽如何能忍下这口气?
忽必烈自征服江南以来,一直做着对日本进行报复的准备,刘深在鄂州汉阳教练新的水军,就是为了再次进攻日本。可是眼下,这个新水师有了另一个更重要的目标。
忽必烈接着说道:“伯颜,晓谕草原上的人,如有愿意到南边来的,朝廷给予土地安置。没有参与叛乱的部民,朕不吝厚赐。但再有参与叛乱的,朕决不放过。”说到最后,他的语气变得极为严厉。他感到了危机,不能再犹豫了,大兄的建议,能实施的必须要尽快实施。
伯颜心中微微一颤:“臣遵旨。”。
“另外,你回去后拟旨,先以蒙古军二千、益都军二千、诸路军一千、新附军五千,合万人,令汉军都元帅李庭将之,赴边听候调遣。”
伯颜明白,这是为了对付海都和乃颜。作为一位名将,他从军事上看出了北元帝国潜在的危机,北元将来很可能会面临三个方向上的同时用兵,这个局面,怕是比忽必烈刚上台时还要恶劣。?山之战的失败,使北元帝国的压力骤然加大。
他说到:“大汗,臣建议将李恒、张弘范招回,追查战败的职责。”
忽必烈沉默了一会,开口说到:“关于他们二人,容朕再考虑考虑。”
目送着伯颜离去,忽必烈依然在寻思。他之所以犹豫,不是说他不准备处罚李恒和张弘范,而是在目前的情况下,他必须考虑清楚怎么做。
对张弘范,他还是曾经寄于厚望的。张弘范是个人才,特别是他现在急缺的水战人才。刘深不如张弘范,他是知道的,董文炳又去世了,而伯颜呢,更能发挥他作用的地方是在北边。江南新附军里是有懂水战的人,但相信他们还不如相信张弘范。在他原来的打算里,未来进军日本,他是要重用张弘范的。
(历史上,由于张弘范过早的死去,他没能参加二次远征日本,这是北元的一大损失,否则,征日结果可能会有很大不同。)
就是从过去的评价看,他也比较重视张弘范,因为张家和史家也有区别。他们的第一代张柔和史天泽,是两种风格的人,一个是冲杀在前的战将,一个以筹划见长。忽必烈自己也曾说过:“史徒以筹议,不如张氏百战之立功也。”
但严厉的处罚张弘范,又会给人他已完全排斥汉军世家的印象。在平定李?的叛乱之后,通过逐步的收权,北方汉人在外领兵的越来越少,就是汉军的三大世家,实际上也只有张弘范和史格在外真正领了一些兵,唯一例外的是董家。
像刚才他和伯颜讲的李庭,他其实并不是汉人,而是金人,本来的姓氏是蒲察氏,后来才改称的李氏。因此北元真正领军的已经没有几个汉人了。
但如果忽必烈完全排斥了汉军世家,这又会导致北方汉人的离心,因为这些人,包括儒生,是他登上汗位的“功臣”。董家和其他人的联系不多,“社会关系”比较简单,这也是他放心的原因之一。可是史家张家不同,尤其是张家,张柔这个人极其重教,他原先的慕府里集中了北方包括郝经、王鹗、乐夔、敬铉等众多大儒。这个“大老张”在兵荒马乱的年月里,不仅保下这些名士的命,帮他们安顿下来,过上安定的生活,而且还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们,因此,张家和北方儒林的关系绝对不简单。虽然他已经不动声色地通过色目人,大大地压制了这些儒生,但这些人,反过来同样也是制约色目人的重要砝码,色目人的贪,他是知道的。
面对这么多复杂的关系,老忽肯定要多想想。
他眼下更有要控制?山战败消息扩散出去的想法。忽必烈心底里的隐忧是:江南新附,人心本就浮动,一旦宋室还在的消息传开,特别是他们竟然还打赢了一仗,这对北元在整个江南的统治,是极为不利的。就是北方,在这个他和海都、乃颜关系微妙的时刻,对有些消息的传播,也不能不慎重对待。李?叛乱的教训,可就在哪儿。
因此他虽然很恼怒,但不打算马上就把张弘范弄回大都,人要是都回来了,什么消息也就全传出去了。而留张弘范在南边,也可以更好地对岭南加以控制。他暂时更需要的是,镇之以静。
忽必烈心中不禁又想到:如果大兄在,面对这种情况,他又会给朕什么样的建议呢?可惜啊,无论南北,大兄都是一个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忽必烈在二月里连续下了两道针对性的旨意到南方,一是命江淮、湖南、江西造战船六百艘,为水师的扩充做准备。二是下令:禁诸奥各及汉人执弓矢,出征还,甲仗即输之官库,以加强对南人的控制。
他另外又给李恒、张弘范等人发去了诏书。他在秘旨中把李恒严厉地训斥了一番,命他立刻整理探马赤军,协助塔出镇抚住江西和广南东路,严防可能的叛乱。
但在给张弘范和吕师夔的信中,他却轻描淡写,轻轻打了几下板子,然后就要求他们分别驻军潮阳和广州,扼守沿海。同时,要求他们火速查探琼州用的到底是什么武器。
但忽必烈这个镇之以静的策略,却被东的泉州抢劫给破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