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炎八年的兴化之战,帝国参谋院为消灭唆都所部,共拟定了诱敌、包围、歼灭三大步骤。但对于包围,他们事先一直比较担心的是荻芦溪东岸的断敌退路。
许夫人和陈吊眼的义军,虽然在过去的几年中无法明目张胆地扩张,但他们在暗中也加强了招揽百姓,因此在总人数上,实际已接近十五万。不过其中真正能上阵打仗的,也就五、六万。按刘尚文等人的看法,如果以琼州禁军的标准,就这五、六万人还要淘汰过半。
历史上所谓的暴民或义军,实际上多是军民混杂。十几万、几十万,甚至上百万,你要多打打折扣。
但家园被毁、亲人惨死的仇恨,再加上帝国政策的激励,使义军所有的人热情都很高。其结果是能上阵的人,基本上悉数出动。
在围困了泉州之后,陈吊眼暗中率义军中的精壮四万余人秘密东进。故此,在兴化之战中,他的兵力是最雄厚的。
义军最大的问题,其实就是刘尚文所担心的“成军仓促,历阵不足。”但陈吊眼却很不以为然。因为他的人,都是过去刀头舔血的兄弟,没见过阵?哪是笑话,只不过是阵大阵小的区别而已。
至于成军仓促,他也根本不认为是什么问题。在他看来,那也就是如何统带手下的事情。
事实上,为了在以后将这些江湖草莽之士改编为帝国的生力军,刘尚文曾奉陛下之命,向他详细介绍了禁军中的各项制度。但陈吊眼听了之后,给它总结为两句,“规矩要严,赏赐要厚。”这和咱道上实际上还是一样,盗亦有道,到哪没有规矩?
这个陈大胆外表粗豪、内心颇细。他在了解了这一切之后,立刻招集了各路兄弟宣布了朝廷的政策和禁军中的各种规制,然后说道:“眼下咱们也算是朝廷正式的勤王之师,以后提着脑袋的日子肯定少不了。各位兄弟如有不想干的,现在就***退出,以后回家种地去,咱们好聚好散。朝廷有旨,只要不投敌,就还是勤王海上之人。”
廖得胜、黄福等人一点都没含糊:“大哥放心,都忍到现在了,咱们***就跟着朝廷大干一场。”
朱三十五阴森森就一句:“老子不在乎什么地,就要唆都那厮的人头。”
这里面你说是因仇恨也好,义气也罢,还有什么希望成为从龙之臣,甚至从此由黑漂白都可以。但人的思想真的是很复杂的。
日后帝国陛下和这帮人闲聊时曾问过他们,昔日他们怎么就愿意跟着朝廷了呢?过着自由自在的日子不也挺逍遥的吗?
这帮已经成为贼配军的草寇纷纷肉麻地言道:
“陛下,其实末将一直想为陛下效力。[手打吧(www.shouda8。com) 疯子手打]”
“陛下,末将虽在草莽,但始终忠于陛下,忠于朝廷。”
“陛下,末将要为家乡父老报仇血恨。”
“陛下,……”
只有邵武的高日新憋了半天,吭吭叽叽地说道:“陛下,末将那时身在江湖,总觉得这是咱们的地盘,哪轮到别人来占,所以……”
高日新的“豪言”一出,边上所有的人均侧目,东差点没找个地缝钻进去。好么,咱“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的崇高理想,竟然被提升到抢地盘的高度上去了,杯具啊。
陈大胆是不是也有高日新的想法,只有天知道了。但他当时杀气腾腾地说道:“既然如此,咱们丑话就说前头,现在咱们也算是军中之人了,军中规矩,从老子这里开始,要严守。”
众人明白了,得,过去逍遥自在的日子从此也就没了。
其实做任何事情总是要付出代价滴,只是在不同的人心目中,这个代价,有值不值得的区别而已。
帝国参谋院认为,陈吊眼的义军军力相对雄厚,而且开始的时候依山据险列阵,在兵部不断地提供军械、强化了他们的力量后,应该能顶住北兵的冲击。可荻芦溪东岸只有一万禁军,兵力略显单薄。一旦唆都发觉琼州的意图,试图突围,他们哪里的压力最大。但琼州的兵力已使用到极限,难以再增兵,所以他们特建议由左大亲自指挥。
参谋院的人的确考虑周密,但他们却显过虑了,因为战场形势是不断变化的。随着战事的发展,真正受到压力的,还是张世杰指挥的两万多江淮军主力。
百家奴动身的很早,这位元军的悍将率三千骑兵于凌晨之时,就悄悄实施迂回行动。但他很快就吃惊地发现,一夜之间,山地上出现了大批的宋军。
既然昨夜刘尚文说了今天有可能对方从这里包抄,陈吊眼自然不会不加以戒备,观敌的喽罗居高也早已发现来敌,义军列起了阵势。
见到元军之后,刘尚文和他的副手邓志愿对同来的禁军一挥手,一起持枪走向阵前。看到他们如此,廖得胜等人也全顶到了前端。头目们带了头,下面毕竟有点紧张的兄弟们立刻勇气倍增。
百家奴略微踌躇了一下。步兵列阵于山地之上,骑兵去冲阵,那基本上是找死。但他也发现,这些宋军并不像正规的宋军,多少有点乌合之众的感觉。
这也是没办法啊,你这时候也根本无法例如着装之类的、从内到外使义军形成统一。
鉴于父帅的严令,他决定冒险一试。可这绝对是一个错误的冒险。
义军的拒马这时候还用不着,但他们的枪如林。
就是在平地上,面对枪阵,只要枪兵不散,骑兵冲的越快,死的也就越透,更不要说丘陵山地了。人的勇气有时候的确非常关键。
草寇们的弩箭、镇天雷,同样如飞蝗一般飞了出去。大的不行,小的投石机还是可以携带滴。从高往下,只会扔得更远。在人喊马嘶中,这场碰撞很快就以元军的严重受挫而告终。义军的士气顿时有点暴棚。
得报之后的唆都,心中出现了阴影,他立刻再度派出侦骑查探。探马很快给他带回了两个严重的消息:山地上的宋军得到了增援,而来路也已被截断。
所有的一切现在都已明白,他已钻进了对方的套。
唆都亲自赶到前面再度查看,但在荻芦溪边,他看到的是一个让他不寒而栗的景象。对岸竖起了无数的拒马枪,只不过它们全是插在对岸的地里。
翟国秀这样的野路子人,一旦脑子开窍了,绝对是个可怕的家伙。他一到划给他的守御地点,稍加查看之后,立刻就下令所部不得休息,先砍竹子。并且他告诉手下,所有的竹子斜向截断,两头削尖,然后再斜向插在己方溪流的岸边。
等左大前来查看的时候,他倒吸一口凉气,就见翟国秀负责守御的地段,前前后后、高高低低、大大小小、密密麻麻、颇有纵深地埋下了无数的竹尖。
咱们的国秀兄还略有点讨好地问了他:“左将军,您看这样,鞑子的骑兵应该很难再冲过来了吧?末将刚才让人在水里也埋了一些。”太歹毒了啊。
左大望了望对岸,禁不住试想着自己成为了对方的骑兵,但即使是这个悍将,此时心中都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南国的竹子很多,砍竹比伐木要容易,削竹尖也比削木头更简单,人家国秀兄的脑袋绝对好使。
左大脸上的肌肉抽了抽,他没有言语,拍了拍翟国秀的肩,转身离去。只是荻芦溪的岸边,一夜之间,全被埋下了高低不平的竹尖。
在布置完这一切后,左大将堵截元军的重任交给翟国秀全权指挥。他相信,只要有这个鸟人在,唆都只能飞过荻芦溪去。他自己则亲率三千禁军前去增援陈吊眼的义军,毕竟他对那些“草寇”还不太放心。
但翟国秀的“歹毒”,以及左大随后对正面义军的增援,正是导致张世杰哪里压力变大的原因。因为此时的唆都,必然要盘算如何突出重围。
突围宜早,它的最佳时机就是在对方刚形成围困之时。
在元军的三面来敌中,往来路攻,那绝对是一个深渊,仅仅冲破这个“拒马阵”,就不知道要付出多大代价。它的后面到底有多少宋军,你现在也根本不知道。
国秀兄狠,就是左大已经走了,他还指挥着手下轮流埋竹子,他才是不会嫌多滴。
正面的宋军兵力目前显得最多,他们的战力不如木兰溪那里的宋军,这也许就是他们占据高地的原因。但百家奴的交战经过表明,他们还是有很强的守御能力。再加上仰攻于己方极为不利,尤其是他们已经得到了部分精锐宋军的增援,力量更得到加强。一旦胶着,木兰溪对岸的宋军精锐肯定会压过来,自己就会两面受敌。
但也可以肯定的是,正面宋军的能力,决定了他们不太会迅速地压上来。唆都握紧了拳头,硬撼木兰溪对岸的宋军精锐,一旦打开通路,至少可以先到泉州城下,与蒲寿庚合兵一处,暂时摆脱困境。他现在也早已判断出,泉州那里,并无太多的宋军。
而正面的突破,随后依然还是未知难测的山区。唆都的鹰目当中,显出了厉色。
兴化之战,最终形成了双方主力的提前对决。
但在这个血色的下午,唆都在木兰溪边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惨败。因为他被对手逼迫着进行了一场真正的硬撼;因为他遇到的也不是过去的宋军,而是一个已经树立起信心的军队。一支充满着信心的军队,才是真正可怕的军队。
也许没有必要对此战做过多的渲染,因为刘?的顺昌大战和岳飞郾城之战,已经为这场战斗做了最好的评述。但这绝对是一场残酷的战斗。
唆都率残部向东退去,这就决定了他以后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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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不写了,有点多余。连续几章,会有不少问题,兄弟们看着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