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历三年 除夕 狄仁杰夜记――…
作者:安娜芳芳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460

仰望^幸福 评《并州迷雾》及《九连环》第一章

圣历三年 岁末 腊月三十 夜 微醺而不知几更天

这几日 沈将军初来乍到,便将大部分时间花在了解这个他并不完全陌生的府邸上。而我,自是借着些许清静写些不着调的诗――写的时候倒觉着意境恰好 平仄也顺,只是写出总觉得带着几分别扭。 自五平读书修身一年多到现在,也不过只一年有余而已,却没想到会老得这么快,连提笔写几首诗也变得如此生涩。

罢了 罢了 就不在这里耗费纸材了。

窗前的一片地上,正映着寂月的苍影,而寒气,即使隔着厚厚的窗纸,也清晰可感。走到脸盆架边,嘴唇刚动,“元……”的音还没来得及发出,就忙收住,再加一个掩饰般的自嘲苦笑,兀自从已经变凉的水中捞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进去的毛巾,擦擦脸,刚才在宴上胡乱狂饮的酒气也醒了个七八分。狄春这小厮,也不知在哪里偷闲。

却突然觉得隔着关紧的窗,似有一阵寒风偷袭入骨缝,吹得遍体凉意。回头仔细一瞧,才看到是窗纸被连日的北风吹得从窗棂上脱落开,漏出一指宽的小缝来。透过小缝看到朦胧在水汽里的朔月,月光淅淅沥沥地就漏进屋中。

――就这样,几日来借酒借诗借忙碌来压抑的回忆,再也止不住。就在我望见星空想起他的笑脸时,那些顽固的记忆冲开所有的伪装和防护,直淹了心。

也是在这样的月夜吧,我和学生曾泰闲谈,心里怀着他没有死的愿望,也是压抑着想肆意流淌的安逸间隙,拼命地把思绪转回到所谓的正事上来。

而如今,似乎已没有什么可以让我作为借口的“正事”――抛开那个疯掉的周大人。

他可真是个不孝的孩子,把幽兰剑就这样留下,放在我眼跟前,来勾引着我的思念。

人老多情。人老多情……

我总是这样说,这样慨叹。可是如若年轻一点,我是说再年轻一点的时候遇见他,也不会全然无情。换句话说,对他这份护犊般的情感,或许并不是什么年老的原因。

他有些像年轻时候的我吧,冲动正直而无所畏惧。直到现在,他依然是这样,可是我,在岁月无情的洗刷下,淘去了年轻时的冲动,却也开始害怕――怕他会在我静静地站立着不知所思为何的时候,不会恰到好处地出现。

今夜,今时不正是如此吗?平日里,他在府里之时,也就是住在隔壁,就是现在沈将军住的房间里。白天我上朝不在的时候,他就把一切都整理得井井有条。一直以来都忽略的一些细节――毛巾,脸盆,甚至窗纸,原来都不是狄春在打理,一直是他。

可是回忆起我自认为的所谓幸福安逸的碎片,竟然是被自己镇定的命令充斥着思想:

“元芳,你今夜去……”

“元芳,你去把那个血脚印拓下来。”

“元芳,这里就交给你了。”

“元芳,去送送……”

“元芳……”“元芳……”

元芳,每次自己叫这个颇为温柔的名字之时,竟都会扯出一个任务。甚至连端茶倒水送客杂物这类事情,却都要交给他。自己自认为很忙,是在为国家为社稷忙,无可厚非――可是却没有意识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和自己同品不同秩,他已经成为最年轻最有为的将军:逢班值守,校场练兵,还要点拨剩下的几大军头,却仍然要挤出时间来,安排自己的这些琐事。

自己为什么从没有感觉到,他依旧清澈坚毅的眼睛下面,是被再明朗的阳光也掩盖不住的黑影?

那么自己为什么不曾反思呢?因为他一直都自称“卑职”?因为他一直都只是顺从?还是因为他一次一次出生入死早被自己当成打架专业户?……那么他这次的离开,又是为什么?为了自尊?独立?还是所谓的坚强?

又或都不是,只是为了自己,又为了景辉吧。一直在嘲讽他的景辉,一直不在自己身边却让自己着实自私了一大把的景辉。直到今天,原来直到今天,自己拼命地安慰自己,这是相比其他来看的,最好的结局的时候,才会去想,一切是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就脱离了自己的控制,朝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发展。为什么从这个无底洞旋转到一半的时候,他的眼睛里就多了一份回避与释放?

罢了 罢了 我们都身不由己。

在并州的看似安逸的日子里,私下里也曾经劝过他要多顺从圣上,不可妄揣圣意却也不可全然不知,要圆滑处世而不可过与清正。总之,是自己该教的都教了,该说的也没少说。可是当时脑子里绝对是着火了,没有去想一想,这个直楞楞看着自己说那些看似高深道理的年轻人,早就已经为了自己的一份信任,一句“元芳”而豁出性命,哪里会去和服侍自己一样服侍圣上?自己一直是他的天下,可是却一直将他挤在遮雨的房檐外,让他去体验风雨。直到最后,他已伤痕累累瑟瑟发抖时,仍不愿意转身,只为了自己的一些私心。他走的时候,还和数年前初见之时一般俊朗清逸,眉宇间英气散发,身影挺拔颀长。只是 外人不会明白吧,我们之间,有些东西――是回不来了。正如我遥望着他远去的西北方向,却再也看不到他拱手,微躬,笑着说“大人,我回来了!”

茫茫然地搁下笔,却再不敢起身来乱走。回想起这些天来,一次又一次吵醒他,这份愧疚,在自己有意无意地去瞥幽兰时,变本加厉,噬咬着一直以来自诩坚强的心。原来一直以来,最自私的都是自己。只顾着去想自己在尽己所能千方百计地维护李唐天下,被这个看似正大光明的理由蒙住眼睛,不曾去考虑,他在阴暗湿冷中胡乱舔拭勉强结痂的伤口,会不会在风雨交加的日子隐隐作痛?

想隔壁房里的人已然睡熟了吧。既然已经伤害了一个人,一段缘,就不可以再不顾 能让自己浮想联翩忆起往事的这一个。他的名字只有两个字,叫起来少了分亲近;他叫“大人”时,还有些生涩不那么动听;他不会像元芳一般让自己那么舒心;他也有一份沉重的身世和一种要强与挑衅。

沈槐。

他是元芳亲选。元芳,把自己这么多年来最重要的人托付给了他,我,作为元芳连远走他乡都不能放下的累赘,自然要好好待他。

元芳,算日子,你应该是快到了吧?那里,是不是很冷?比这里还冷?那衣服,都带全了吗?

景辉是个养尊处优不知远瞻之人,不知有没有又拖着你喝酒?我已告诉韩斌,要好生照看你,这孩子,不知会不会听话?……

罢了,罢了。烛花已好长,该剪了。

作者题外话:美评给这里赠色不少!我写文,大家还感慨和抒情,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