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轩听了无地自容。她又怎么好启齿说自己早已家不成家了呢?她现在连女儿都没有了,她能比梅兰的处境好多少,她一阵面红耳赤,心扑扑地乱跳,好像自己是个瞒天过海、自欺欺人的骗子。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塌糊涂,却在这里好为人师,装模作样当圣人。这种自责常常像蛆虫啃着她的心,她却只能忍着。她有时非常渴望像朱梅兰这样成为人们心中的疯子。那样,即使她说什么不近情理的疯话,做什么荒唐可笑的事情,也没人怪罪了。)
坐在车里,王征宇一手握住何雨轩的手,一手掌着方向盘。他呆望着前方,阴郁地说:“轩儿,你说我妈会好起来吗?”
何雨轩把手从男孩的掌握中抽出来,说:“我在一本杂志上看到关于植物人的介绍。植物人,又称‘持续性植物状态’。病人大都是因颅脑外伤或者其他原因,导致长期意识障碍。他们有自主的呼吸心跳,但对自身和周围环境却没有认知能力。征宇,只要用爱心去呵护,是可以创造生命奇迹的。这样的例子有很多。前不久,我在报纸上看过一个9岁男孩和你妈妈病情差不多。但是,由于他们一家人的共同努力,那孩子不仅恢复了健康,而且成了一名成绩优秀的学生。”
王征宇说:“据我了解,小孩子容易恢复些。我妈已经五十三岁了,而且她有高血压、心脏病。”
“事已至此,我们不能太悲观。以后你和文洁抽时间多陪陪你妈吧!给她多讲讲她感兴趣的事,帮助她激活大脑神经。”
“我妈最喜欢文洁了。你刚才见到了吧,我妈就是她的保护神。”王征宇苦笑了一下。
“这样更好,看得出文洁很有孝心。你们两个大老爷们本来就是难得着家的大忙人,现在这样子,只有她去挑大梁了。”
“你怎么和我妈说的一个样。她也老夸文洁孝顺,说现在这样的女孩子打着灯笼也难找。”
“是啊。这也是她对你的爱的明证。爱屋及乌啊!”
临上车前,王征宇环住她的肩说:“轩儿,别把我忘了!”
何雨轩定定地看着这个大男孩说:“征宇,我和你正相反。我希望你把我忘掉!好好珍惜文洁,她是个好姑娘。”
何雨轩坐在回青山县的长途客车上,才发现泪水不知什么时候已像一只枯叶蝶吸附在她脸上,让她紧绷绷地感到难受。她最放心不下的是高凌风。
何雨轩一路想着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的古训,一路心情沉重。王佳玲木然昏睡的样子一直在她脑海里挥之难去。那情景像一道警示牌,把她头脑里一切关于爱情的影子推到了无处容身的境地。
何雨轩赶到县医院,赶巧正是昌小树离开梅兰病房的时候。她差点与昌小树撞个正着。
“怎么我来你就要走?天这么晚了,索性明天回家吧!”
昌小树不好意思地摸着自己的耳朵,支吾道:“我怕肖杨……”
“没关系,肖杨没那么小气的。我刚才问过医生,梅兰明天就可以出院了,正好明天一早我们就给她办好出院手续,一起送她回家。关键时刻你可别选择逃避噢!”
昌小树只好答应。这晚何雨轩到县城找先前教过的一个女学生家里住了。梅兰同房间的那个孩子被接回了家,昌小树于是和朱志连挤着睡在这张病床上。
半夜醒来,昌小树摸摸旁边没有儿子外公的影子,他赶紧起床。梅兰发出哧哧的轻笑:“小树,过来吧,抱我睡一会儿!”